第30章 朝河行(三)

朝河行(三)

“真是不知變通!”檐生瞧着淩清秋的背影道。

被認定是一只心善的妖,對檐生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想了一會兒,還是追了上來,解釋道:

“好好好,我告訴你。我救老頭是因為他救過我。當年我未化形之時,就生在這朝河邊,有一次被鷹捉住了。”

說話時,檐生撇了淩清秋一眼,這人看起來,就跟當年啄他的鷹隼似的。

“我奮力掙脫,從空中掉了下來,剛好掉在那老頭,他當年還是個年輕的,采藥的背簍裏。”

“老頭回家發現了我,他是個采藥的郎中,沒把我泡酒,還給我治好了傷。養了許多年後,我知曉自己就要化形,本想給他一個驚喜,不想卻被人抓去了角鬥場。後來我在角鬥場出來,當年年輕郎中,已經變成老頭,還沒了兒子。他日日找兒子,我知曉他兒子落水死了,就變成他兒子模樣,陪他些年月。”

“嗯,是只有良知的妖。”淩清秋道。

“哪跟哪兒啊?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我救老頭,是因為他從前救了我。你可別壞我名聲,我檐生,可是個非常恐怖的大妖!”

“以你的靈力,還能對抗這朝河水嗎?”

“你到底有沒有聽你我說話啊?”檐生正要質問,淩清秋已經拉起他的脖頸,飛身到朝河上。

朝河水像沉睡的怪獸,感受到周圍有強大的靈力,立刻翻滾起浪花,向上湧來。像巨大的口,想要一口吞噬掉,近在咫尺的美味。

“不要命啦?”檐生張牙舞爪的想往上縮,“卑鄙,你可太卑鄙了,原來你就是想那我當誘餌的!”

朝河水一浪高過一浪,翻滾上來,可每次都落在距離檐生腳尖,半寸不到的地方。

淩清秋穩穩攀升,浪退去他下降,浪起他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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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那河水像被激怒的野獸,狂卷着怒吼向上湧來。檐生也不叫了,因為他也看到了,河底有黑色旋渦,在從四面八法吸食着河水中的靈力。

“弑靈陣?”

“是。”淩清秋點頭,陣眼就在這朝河水下。

河水向上湧起,眼看就要漫過檐生,檐生恨自己被人制衡,連命都不能左右。只能哇哇大叫:

“拉高點,再高點!”

淩清秋用力一拽,檐生發現自己已經進了朝州城。

***

當當當,叩門聲響起。

沈将離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她太困了,昨日忙至夜深,雖然有小花精助力,可還是整個人都累垮了。

符善也瞧出她累,特意讓她今日晚些去,多睡一會兒。

反正用木舟送方子,小花精們自會送藥出來。

計津平日最愛說話,符善倒是個寡言的,如今有了小花精相伴,符善高興還來不及呢。昨日工作結束,還專門送了些,司空逸明給太醫們準備的山泉水進去。

當當當,叩門聲還在。

沈将離翻了個身,四處看了看,原來和白娘、海棠吃餃子,是在做夢。

她還沒出朝州城。

門外的人,似乎也不急,三聲一頓的敲着。

應該是計津和客棧的小二說過,要送些包子上來。

沈将離半睜着眼,迷迷糊糊的下了床,走到門口拉開門。

看見一張男人模糊的臉,沈将離伸出雙手,“給我吧。”

“阿來!”

還有一張臉?

沈将離一驚,看清了。

那張臉俊美無比,笑起來帶着勾人的魔力。可這只是表象,他沖妖一笑,就意味着是要動手了!

砰的一聲,門被沈将離關上了。

“怎麽回事?”檐生驚詫,“難道是我長得不夠帥嗎?”

他又看看淩清秋,“那你也還湊合啊。”

“阿來,開門。”

“哦,淩大将軍啊,我,我還要洗漱一番,你若有事,去府衙找我就行。”

“我尋你有正事。”淩清秋的聲音傳來,沈将離一哆嗦,正事,什麽正事?

他要正式和自己談身份了?

怎麽辦?

沈将離推開窗戶,看看下面,三樓的位置,她帶着白玉簪飛是飛不了。

好在窗邊有一顆桂花樹,她可以爬下去。

沈将離毫不遲疑,她才活了百歲,還不想死呢。

而且,她百歲生辰都是睡過去的,還沒正式過呢。

她還答應白娘和海棠姨,要一起開始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要是死了,白娘和海棠姨得多傷心啊?

沈将離顧不上其他,一手拉住伸到窗前的樹枝,瞧着還有些粗壯,能站住人的地方,蹦了過去。

行,她落的穩當。

怎麽說,也是花妖,總會受花草樹木的庇護的。

沈将離正暗自慶幸,卻覺得是手癢癢,一只毛毛蟲正一拱一供的,往她手上爬。

她用力一甩,甩開了毛毛蟲。

他們花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這些毛毛蟲。

血脈壓制什麽的,化形成妖也對抗不了嗎?

“啊!”

剛甩掉手上的毛毛蟲,沈将離大叫一聲,不動了。

她眼前一只毛毛蟲,正和她四目相對。

兩只毛毛蟲已經爬到了她的腳上。

她穿着男裝,衣着簡便,所以能清楚的看見,腿上正往上爬的毛毛蟲。

沈将離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早知道不跑了,至少死在淩清秋手裏,還能看着他那張好看的臉。現在她要死在這些,惡心毛毛蟲手裏了。

淩清秋聽到喊聲,破門而入。

窗子開着,屋中無人,他奔到窗口,一眼就看見了可憐兮兮的沈将離。

“抓住我。”淩清秋伸出手。

沈将離看看身上的毛毛蟲,發現自己雙腿發軟,根本動彈不得。她生無可戀,算了,好歹也算看着淩清秋的臉死的,總比看着這些毛毛蟲好點。

不是說怕他嗎?

淩清秋看着沈将離直白的目光,一躍而出,踩在樹枝上攬住沈将離的腰,用力一帶,抱着她回了客棧。

檐生拍着手道:“好一出英雄救美!”

淩清秋不理會他的揶揄,看着沈将離微微顫抖的身子,幫她把毛毛蟲摘下來,扔出窗外。

沈将離覺得自己感激的,有點明顯了。

一個歪身,想要裝作暈倒。卻見淩清秋的擡手又要扶她。

剛剛是她心裏想的都是毛毛蟲,現在毛毛蟲沒了,看見淩清秋骨節分明的手,她突然就想到這只手攬她腰時的溫熱。

沈将離紅了耳尖,本想歪下去的身子,又站穩了。

“謝謝淩将軍了,剛才,剛才沒站穩。”沈将離嬉笑。

沈将離在太醫閣工作時,總保持一副沉穩靠得住的樣子,因為在太醫閣,她是阿來,是太子的臉面。無人知曉,她是沈家那個四六不通,整日胡說八道的沈将離。

可淩清秋知曉。

從他一進城,她的馬車撞上他開始,他就應該知曉了。

所以,她把逃跑說成沒站穩,竟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而且反倒覺着自在。

沈将離怎麽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能讓她覺着自在的,竟然是這個鎮妖将軍淩清秋。

“這是檐生,他靈力也被吸食。”淩清秋開口。

沈将離松了一口氣,原來是瞧病的。

“那你得找符太醫,若是你除了神力受損,沒有別的問題,也可以讓計津直接給他拿藥。昨日,我們忙到半夜,固神力的丹藥,出了好多,可保證朝州城病患三日用藥。”

“他不同。”淩清秋拉起檐生的胳膊,露出金色的手鏈。

“你幹什麽,變态啊!”檐生一把拉下袖子,蓋上了手上金鏈。

沈将離震驚,這不是三皇子兀漣給的屏蔽妖氣的鏈子嗎?

他是妖?

沈将離看向淩清秋,那淩清秋,在護妖?

“這是那日你丢在浮島的鏈子,”淩清秋道,“我本想還你。”

“我就說是女人的東西。”檐生憤憤起身,剛要摘,就聽沈将離和淩清秋異口同聲:“

別摘!”

檐生放下胳膊,“行,聽你們的!”

反正也打不過。

“這鏈子我本就不想要的,淩将軍撿到就是他的,他願意送給誰,就是誰的。”沈将離說完,問淩清秋:“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我要你請符善煉一副藥,固他靈力。他不能去府衙,我去也會引人注目。你只需尋找無人的時機,告訴符善我要一副藥,這藥所用之人,靈力減半,五行為水,是妖。過後你把藥帶到客棧。切記千萬不要讓旁人知曉,尤其是司空逸明。”

沈将離冷哼,“切,我為什麽要給你辦事啊?”

“你不是怕我嗎?”

淩清秋目光灼灼,卻帶了笑意,“給你一個不怕的機會。幫我做了這件事,我也應承你一件事。”

“你要殺我的時候,也能用?”

“能!”

“好,”沈将離拿來筆墨,“你寫上。”

淩清秋拿出一塊琉璃石,遞給沈将離,“給你,檐生作證,我今日請沈将離拿藥,日後她遇難處,用這塊琉璃石來找我,萬事皆可。”

“給我了?”沈将離還覺得恍惚,問道:“你不會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吧?我在北都城可是有名的四六不通,胡說八道。你就不怕我拿這石琉璃石來為難你?”

“你不會。”

“切,淩将軍也太自信了,”沈将離覺得莫名其妙,“我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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