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傀儡天師(7)

傀儡天師(7)

潑天粉色的夢裏,彌漫着桃花獨有的芬芳,自己的身體也似乎躺在柔軟的花瓣上,無比舒适惬意,每一根骨頭都恰到好處的酥軟。

若是如此渾渾噩噩的渡過一生,雖平平淡淡,卻別有滋味。

一個有陽光有溫暖的清晨,它喝飽了花露,正懶洋洋的曬太陽,驀的,有張龐大的臉遮蔽了藍天白雲。

該死,是人類。

那人面無表情,凝視了它很久,終于有所動作,伸出兩根手指頭,将它從溫柔鄉裏捏起來。

它拼命掙紮,疼痛中,看見了那人血色的眼睛裏,流露出別樣的情緒。

“冰藍蝶幼蟲麽?”那人挑起嘴角。

冰藍蝶是所有蝶類中最稀有也是最珍貴的一種,因為化蝶之後實在太美了,所以也遭受到許多愛蝶癡迷者的瘋狂采集,據說,一只冰藍蝶的價可以賣到萬金不止。

在一百多年前的古書記載裏,冰藍蝶已經悉數滅絕。

那人随手摘了朵桃花,将它放在上面,大步穿過桃林,用冷漠的語氣道:“天地之間,萬物有情,而我,生而為人,卻體會不到人情溫熱……”

那人說了很多話,忽晴忽陰,它聽不懂,只是害怕。

“民間流傳,花木蟲鳥,飛禽走獸,均自慚形穢,耗費千年歲月來修煉,以萬物之靈人類為形,終于得以脫胎換骨,化身為人——你是不是其中之一呢?”

它瑟縮在花蕊裏,把自己裹成一團肉。

“我是傀儡師,天地之間,唯一的傀儡師秦酒安。”那人用蠱惑人心的語氣道。

“我想證明一個事實,天地之間,萬物之中,誰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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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酒安說着,一會大笑,一會沉默無聲。

當它真的變成了人,有了人的體形和智慧,才知道,一手改造它的傀儡師,實際上是個異常孤僻的人,性格也難以捉摸。

傀儡師常常醉酒,嘴裏念叨着一個人名,溫柔卻無聲。

“眷青,眷青……”

聽了無數次後,它心裏暗罵道:最讨厭姓眷的人了。

後來,秦酒安才知道那個人其實姓白,名眷青。

它又暗罵:最讨厭姓白的人了。

這一讨厭,就是十多年。

時光倥偬,遙記當年,桃花泛濫的季節。傀儡師秦酒安寫給它一張紙條,扔下句“你自由了”便揚長而去,再沒有回來。

紙條上,潦草淩亂的寫了兩個字:秦闕。

後來,它——秦闕親眼目睹他被人追殺,再親眼看着他自殺,焚毀他創造的所有,包括他自己。

秦闕咬牙切齒:最讨厭姓秦的人了。

這一讨厭,就是永久。

游離的記憶聚攏之時,真切的痛感滲透了這個身體,意識再次無比清晰起來。

秦闕睜開眼睛,眼前是片波光粼粼的荷塘,幾條紅鯉吮吸着他各關節處滲出的紅血。

脫離身體的左手和右手,已經被人換成了新的,那是一雙女人纖細柔媚的手,真真實實的長在他身上。

“賤人!”秦闕微不可聞的嗔了句,從荷葉上拿起一件白衣。

“我在水裏加了藥,再泡會。”風連雪站在荷塘邊,冷冷囑咐,“若強行走動,你會再次分肢。”

秦闕充耳不聞,将袖子套進手臂。

風連雪見狀,眼底下驀然閃過萬千怒意,嘴上卻輕輕責怪道:“真是不聽話。”他伸手過去,将白衣搶了過來。

這時,管家走進道:“家主,這是白家差人送來的喜帖,請您過目。”

風連雪将秦闕連衣服一把按在水底,轉身遮住了來人的視線,接過喜帖。

“家主有何打算?”

“把這個交給二小姐,讓她準備些像樣的厚禮,到時候由我親自送去賀禮便是。”風連雪雲淡風輕的掃一眼喜帖,交給管家。

管家去後,秦闕已經穿好衣物,渾身濕噠噠的爬上一片荷葉,盯着風連雪:“我也去。”

風連雪眯起眼睛:“注意你的身份。”

秦闕瞪着兩只眼睛,直視他: “我要去。”

風連雪擰起眉頭:“白家雖不及我風家家大勢大,能人卻不比我們少,尤其是那個白眷青,可不是普通的角色——屆時,我未必會護你周全。”說到這裏,風連雪頓了頓,嚴肅道,“你是個麻煩。”

“我要去。”秦闕又重複了一遍,眉眼間盡是決然。

“你!”風連雪怒極反笑,“秦闕,你不要太把自己當人看了!”

秦闕沒再說什麽,冷笑着走開。

“你去哪裏?”

“去找合适的手。”秦闕頭也不回,“女人的手放我身上真惡心。”

自從白眷青從法身寺回來後,白墨言就加派人手把守在露宿苑,揚言近日白府進了賊人,意圖不軌,實際上是對白眷青實行監視管束。

白墨言還是拗不過白知音的鬧騰,終于命人再去法身寺請白若竹了,白眷青得知消息後稍稍放寬了心,可仍終日提心吊膽,生怕去請人的家丁帶來不詳的消息。

不出三日,家丁帶來消息,法身寺內的空法和尚已經于數日前還俗,下落不明。

白眷青自然不信,心想是白墨言編出來的幌子,便私底下重金買通家丁,那家丁才道出實情:“三公子,玄尺大師真是這樣說的,大公子已經還了俗,跟一個姓白的人走的。”

“姓白的人?他們去了哪裏?”

家丁為難道:“三公子,奴才就知道這麽多。”

白眷青怒道:“說!不然就把你四肢卸了丢水裏喂王八!”

家丁吓得不輕,眼珠子轉得飛快,沒奈何,只能扯謊道:“奴才聽寺裏的和尚說……公子去後那日,有個像是挖煤的人,半夜三更摸到大公子房間裏去——額……”

他本是胡說,又想法身寺裏那麽多僧人,白眷青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拿和尚一個個來問,可是,自己這般說辭,也忒那個了些。

家丁不由得打了自己一巴掌,昨晚上就不該躲被窩裏看黃書。

白眷青卻信了,心裏頓時冒出一個人來,罵了句“人渣”,甩袖離去。

且說有玄尺大師做法事,白老爺子就算入殓延遲,葬禮也算八分風光。

只是,頭七未過,白開水的事情就傳遍窮人村,人人事後都拿這茬來嚼舌根。

高夫人拎着高富美的耳朵,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你,這都成親幾年了,連個鳥都孵不出來,真是丢盡了我高家二百五十代祖宗的老臉!你看看那白家的窮小子,人家兒子都抱上了。你呢!”

高富美酸鼻子道:“娘,當初我不是跟您說過嘛,先減肥,再成親,您看粉兒那麽嬌小……我總不能……”

林粉兒與高富美的婚事純屬意外。

事情是這樣的,高夫人數次撞見高村長與鄰村少女林粉兒獨處,便懷疑自家老頭子色心不改,心下思忖道:死鬼,一把年紀了還想吃嫩草,老娘就讓你天天看到吃不到!

正所謂女人心海底針,高夫人火急火燎的一手操辦了兒子的婚事,對象則是鄰村林粉兒。

據說,高村長十分反對,結果兒子新婚之夜那天,高村長跪了一夜搓衣板。

好在林粉兒是标準的兒媳婦楷模,對上,懂得孝順公婆,對夫君,懂得禮儀謙讓,對家,懂得勤儉節約,高夫人縱然想雞蛋裏挑骨頭也找不到時機,日子長了,對林粉兒的厭惡也漸變為好感。

只是,林粉兒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所以高夫人只能拿兒子當出氣筒,覺得是兒子不争氣。

“我呸!”高夫人地上一啐,“你別是像你那臭不要臉的老爹似的,看着碗裏瞧着鍋裏,放着粉兒這樣的家花不聞,反倒去招惹外頭的野女人——”

林粉兒急了,拉住高夫人:“婆婆,夫君不是那樣的人。”

高夫人正氣頭上,拎着兒子又要訓,林粉兒自知源頭終歸是自己,羞愧之下,桃花眼紅了兩圈,哭成淚人,跑到內屋去了。

高夫人從未見林粉兒如此失态,當下再大的怨氣也只得往肚子裏咽,可她苦思冥想,也想不通為何小兩口成親三年還沒個結果。

于是,高夫人神神秘秘的把高富美拉到牆角,左顧右盼确認沒有第三人之後,悄悄問:“富美啊,你老實告訴娘,你是不是——”高夫人指了指兒子裆下,晦澀道,“是不是不舉?”

高富美渾身發燙,又羞又惱:“娘!”

“快說!”高夫人只當自己說中了,臉色菜青,“是不是?”

高富美:“我……她……”

“莫不是粉兒她身體有異——我瞧着王大娘家那女娃子不錯,長得挺水靈,還識幾個大強字,不如——”高夫人裝模作樣道。

高富美急得跪下了:“除了粉兒,兒子誰都不要。”

“那你兩口子究竟怎麽回事?”

“娘,您再等等,這事急不得。”

“老娘不管,老娘要抱孫子!”高夫人将額頭貼着牆,咚咚咚撞兩三下,“抱不到孫子,老娘就撞死在牆上!”

“好好好……兒子一定讓娘抱上孫子。”高富美連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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