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白槿一開始有點別扭和林安饒面對面坐,後來吃着吃着放開了許多。
烤魚還沒上,因為多來一人,林安饒找老板加了一碗飯和一道菜。
白槿兩頰塞鼓鼓沖林安饒喊:“我想吃鍋包肉。”
林安饒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白槿繼續狂炫僅剩的肉條渣,看得陳沉和蔣姝一臉心疼。
這是多久沒吃飯了啊,錄個綜藝,節目組太狠了。
陳沉不想在鏡頭前露面,所以找了個背對鏡頭的角度,等上節目會幫忙打碼。
沒過一會,林安饒捧着一碗金燦燦香噴噴的鍋包肉出來,又添了份孜然羊肉。
身後老板穿着看不出原色的圍裙,雙臂大張,将長方形容器放在四角不穩的黃色木頭桌上,底下還在加熱,小氣泡咕咚咕咚地在濃郁湯汁表面破開。
林安饒伸出腳踢了塊石頭已作墊物,桌子平穩不少。
白槿顯然是餓狠了。
烤魚表皮酥脆,熱氣蒸騰,裏頭浸滿湯汁的土豆色香濃郁,格外誘人。
他一筷子下去吹了幾口便往嘴裏塞,從扭曲的表情看明顯被燙到了,又不好在鏡頭前吐出來,只好狂灌手邊的冷水。
林安饒有點好笑,“慢點吃,這土豆剛拿出來,表皮是被你吹涼了,裏面還是燙的,小心口腔被燙出泡。”
白槿把土豆混着水咽下去,才有空開口說話。
語氣間皆是悔恨,“你怎麽不早說。”
林安饒放松懶散的神情稍微嚴肅了一點,問:“真被燙着了?”
白槿下意識想張嘴,又發現自己正在錄節目,對面的是他“死對頭”林安饒,于是含淚倔強說沒有。
林安饒出于人道主義關懷,跑去附近藥店買了支藥膏遞給白槿。
蔣姝見林安饒回來地很快,咽下嘴裏的魚肉,問他:“你對這附近很熟?”
林安饒好看的眉眼氤氲在香氣撲鼻的水霧中,回到道:“對呀,幹過一段時間的家教,就在這附近。”
蔣姝點點頭,“怪不得你這麽熟,哪裏有什麽好吃的一清二楚。”
有攝像機在拍,蔣姝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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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又閑聊了幾句,純屬為節目組貢獻素材。
等吃得差不多了,白槿勉強按耐住吃第三碗的沖動,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惬意地伸了個不太雅觀的懶腰,“好好吃,這是我三天來吃得第一頓飽飯。”
蔣姝面上含笑,将最後一點啤酒飲盡。
飯局終了,白槿戀戀不舍地看了看桌上的殘羹冷炙,林安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該再見了。”
節目組知道林安饒和蔣姝純屬幫忙,沒有義務陪他們一直錄下去。
再者白槿因這頓飯耽誤一點行程,其他嘉賓已經到最終目的地,錄完這一趴就收工了。
節目組只好把白槿帶上車一起前往,白槿終于不用騎一塊五的小黃車了,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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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回我那邊繼續喝。”林安饒說。
坐在椅子上右手無意識撫摸玻璃杯的蔣姝啊了一聲。
林安饒:“開心嘛,今天票房過二十億了。”
他翻出手機給蔣姝看熱搜。
蔣姝眉眼彎出一個璨麗的弧度,中氣十足地說:“喝!這肯定該喝!”
蔣姝大銀幕首秀十分成功。
雖然當中波瀾層起,也在無意中為這部電影增加了熱度。
加上劇本優秀人設出彩,即使二位主演演技平平,但總歸來說是瑕不掩瑜,劇情節奏流暢,配角戲份雖少卻有血有肉,是個合格偏上的爆米花電影。
同期沒有其他合家歡電影與之打擂臺,于是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排片,在短短十幾天內票房破二十億,對于導演和演員來說都是非常出彩的成績。
蔣姝和林安饒帶着陳沉掃蕩超市,他倆主要買酒,各種紅的白的啤的看都不看一眼全往購物車裏放。
陳沉在後面手拎一小袋花生米,追上要酒不要命的兩人小聲說:“哥,你們買這多酒太吓人了,少喝點,免得喝醉了。
這是花生米,你們還要什麽下酒菜嗎?我去買。”
蔣姝哈哈一笑,吓得一旁選醬油的人偏頭看她兩眼。
但蔣姝帶着口罩,頭發油得似能反光,皮膚還算白皙細膩,可眼裏的紅血絲破壞了美人如詩如畫的意境,看起來像長得有幾分姿色的社畜加了一禮拜的班。
蔣姝說:“陳沉,你太可愛了。”
說完強行給車變道,直奔熟食區買了鴨脖鴨爪若幹,又在經過冷櫃時買了點酸奶。
結完賬,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出來。
林安饒吩咐司機把陳沉先送回家。
小姑娘哪敢麻煩老板,連說不用。
林安饒也沒強求,讓司機把陳沉放在最近的地鐵口,跟她說:“回家小心一點,最近這段時間我出門比較多,麻煩你了。”
陳沉連忙擺手,“不會不會,這是我工作。”
林安饒笑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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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鏡湖小區,不去霍宅。”林安饒吩咐道。
黑色轎車并入主幹路,向鏡湖小區的方向駛去。
林安饒給霍嚣發了個微信,估計是在忙,霍嚣沒回。
過了幾分鐘霍嚣回複,是十分簡潔的“好”字,看不出是情願還是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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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饒回鏡湖小區那套公寓,屁股還沒坐熱喬齊登門入室。
“安饒,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愛你!”
喬齊捧着一束紅玫瑰單膝跪地,指骨分明的手上托着個做工精致的小盒子,一枚閃閃放光的鑽戒捧到林安饒面前。
蔣姝坐在高腳凳上搖晃酒杯,紅色液體随之在玻璃容器裏劃出一道又一道不規則弧形。
林安饒靜靜站在喬齊身前,沉默半晌,開口問:“怎麽突然有這個想法?”
剛剛砸下去的時候太用力,膝蓋上肯定砸出一塊淤青。又跪了一會,微微刺痛從膝蓋像中樞神經傳輸。
但喬齊滿心滿眼全是眼前站着的人,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他只覺得緊張,從來沒這麽緊張過,胸腔裏只聽得見心髒跳動的聲響,它重重砸下又高高躍起,聲音大的仿佛連幾米開外品酒的蔣姝都能聽見。
林安饒輕嘆口氣,“喬齊,你先起來吧。”
喬齊兩眼一亮,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被巨大喜訊沖昏頭腦的驚喜之意,“你是同意了嗎!?”
林安饒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怕你跪太久等會起不來。”
“不久不久,只要你願意,跪多久都行。”喬齊滿眼真摯。
林安饒不明白,以前他們只是出于對他皮囊的喜愛和雄性Alpha好鬥與争勝的天性才導致出現詭異的四人戀,又或者是他年少無知時的反抗舉動引起Alpha的征服欲,就像爛大街的霸總小說裏寫的那樣。
但他選擇了霍嚣,平衡被打破,另外兩個Alpha完全可以讨厭他,恨他,唾棄他,甚至報複他,就算有點不服氣與不甘心,也完全可以被時間抹平,或者另尋良緣。
畢竟他都二十五了,不如剛滿十八歲的、脆嫩可愛的Omega年輕美麗,又不能被标記,當Alpha易感期來臨時無法讓Alpha通過完全标記緩解痛苦。
先天病症也在摧毀他的身體,即使靠藥物的作用慢了許多,但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變得羸弱,疲憊。
若不是未明真相吊在前頭,他覺得說不定自己會在某個深夜睡夢中安詳死去。
可是,就這樣一個人,為什麽喬齊跪在地上和他求婚呢?
林安饒後退幾步,臉上露出一個有點疑惑的表情,“我都選霍嚣了。你喜歡我什麽?”
喬齊後槽牙上下磨了磨,跪在地上問:“你喜歡霍嚣什麽?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我能比他做的更好!”
林安饒想了想,還是打算說實話,“你沒有工作。”沒工作容易黏在一起,不利于我辦事。
喬齊想過很多種可能,或許是他不夠成熟(老),或許是腹肌不如霍嚣深刻(明明他的線條更好看)。
他甚至想過是不是霍嚣在床上技術更好(無稽之談),又或者就是單純信息素的吸引(怎麽可能,他匹配度才是最高的)......
他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是這個理由。
“沒有工作”四個大字如山上滾落的巨石,砸得他兩眼發昏,很長一段時間裏沒找到自己舌頭在哪,因此說不了話。
喬齊結巴反問,“沒、沒有工作!?”
林安饒:“嗯。難道你有工作?”
喬齊一時不知道是荒謬還是慶幸,說:“我當然有工作。我手下有兩家子公司在管。你要是喜歡我帶你去逛逛。”
林安饒覺得喬齊工作真輕松,含着金湯匙出身就是好,就算不好好工作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當年家教教的小孩是個身量不及他肩的初中生,家在六樓,沒有電梯,得一層一層靠人力爬上去。
進去後是略顯擁擠的客廳,雜物有序堆放在角落,陽臺還養了幾盆仙人掌。
當時他還在讀高中,很少有家教會找沒畢業的高中生。
只是因為課時費便宜,沒有大學生肯跋山涉水來這偏僻的城郊,被他撿漏罷了。
他教的小朋友告訴他,他父母很辛苦,早出晚歸,風霜雨淋不得閑。
小朋友的父親是大貨司機,常常不在家,就算回來也只有一小段休息時間,他又是住校生,一年到碰不到幾次面。
他母親是附近一家茍延殘喘的百貨大樓的員工,工資薪薄。
百貨大樓為了縮減成本,經常将兩個人的活壓給一個人,可是薪水沒有漲。
父母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前程,硬是從不富裕的存款裏扣出一些用于教育。
小朋友很努力,可是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能學會的。
過去十年落下太多,他與城市高樓裏的孩子從不在一個起跑線上,這距離也許一輩子都追不上。
他父母也很努力,常常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可是到手的仍只有三瓜兩棗,連最便宜的輔導班都報不起。
小朋友這輩子最輝煌最開心的時候也許就是考上大學的那刻,以為自己能憑借學歷改變生活,到頭來只會發現人只有認命才能過得更好。
我們不是被幸運小基數選中的人,只是平凡的、芸芸衆生中最不起眼、最不特殊的一點米粒。
林安饒也說不清為什麽會想起這些陳年舊事。
可能是他也曾那麽努力過,曾幻想過,可現實給了他一大嘴刮子,叫他人生盡是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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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喬齊,又說:“霍嚣很忙,你很閑。”
忙?
喬齊不明白為什麽林安饒在意他有沒有努力工作。
喬家有喬晟掌舵,他不需要做什麽就能延續優渥的生活,幹自己想幹的事。
也許是覺得我不夠上進?
喬齊找不到一個更好的解釋。
原來他喜歡上進努力的Alpha。
“我明白了”,喬齊趔趄起身,“以後我會努力工作努力賺錢,為我們的未來多做打算。”
林安饒想張口說什麽又沒說,最後只說,“那你加油。”最好這段時間一心撲工作上,別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