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陰暗逼仄的環境裏,能夠源源不斷地産生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壓抑感。水滴在牢房頂上順着磚塊滴下來,多重鎖鏈封鎖之下的鐵牢籠之外,站着一個女人。
她的身上穿着完美貼合身材曲線的迷彩,看上去整個人是剛從某處戰地回來。而這個牢房,并不是她第一次來了。
“鑰匙。”
她開了口,朝着身側的人道。
身旁的部下立刻遞上牢籠內的鑰匙,随後後退幾步。
女人拿着鑰匙打開牢房的門,走了進去。她目光平靜地和一個臉上長着雀斑的男人對視。
男人察覺到對方的靠近,毫無表情的臉上繃起一個微笑,随後他大笑道:“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彭格列會派你來,不過也是,畢竟你也是彭格列的走狗啊,拉爾米爾奇。”
拉爾米爾奇不和他做過多的廢話,單刀直入道:“吉利德,關于平行世界的轉移,你是否還隐瞞了什麽?”
被稱為吉利德的男人笑得癫狂,他的話語笑着講述,卻帶着濃重的絕望:“哈哈哈,我還能隐瞞什麽?親愛的教父陷入沉睡的模樣多麽惹人憐愛啊,可惜我這雙眼無法直觀地看見教父入睡的模樣。從一開始我就說過,用能力只是因為想讓我自己的‘吉利家族’能夠與彭格列簽署協議罷了。”
“至于為什麽教父到現在還醒不過來,我就不清楚了。萬一是教父自己體質太差呢~?”
“解密的手段我也給了,破解的方法你們自己也應該研究出來了。還留着我做什麽,不如直接把我殺了給個痛快呢,彭格列的走狗——!”
拉爾米爾奇面上神色一直淡漠着,看上去并不在意他的威脅。只是從口袋中掏出一個信封,上面的燙金底紋屬于彭格列,但從中拿出的文件卻刻着‘吉利’家族的家紋。
拉爾米爾奇将手中的紙張在吉利面前晃了晃,随後道:“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麽吧?”
吉利的嘴角從上揚變為下垂,那雙下垂的三角眼陰郁又可怕,他的牙齒間不斷磕碰着磨出聲音,他道:“不可能!你們是從哪裏搞來的這些……”
拉爾米爾奇垂下眼,收回紙張,道:“你惹怒了reborn。”
Advertisement
“不、不可能,即使是reborn也不可能找到這裏…該死!你們彭格列是裏世界的中心,應該知道自己不能違背mafia之間的共同守則吧?”吉利癫狂着吼道。
拉爾米爾奇根本不與他廢口舌之争,只道:“你自己衡量,reborn這次并沒有以‘彭格列’的名義去圖上的地方。以個人而言做事的話,你應該明白。他的子彈不會顧及罪人的準則。”
吉利渾身像是突然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再無先前驕傲的模樣。他咬牙切齒道:“該死的彭格列……”
“情況如何?”reborn的聲音傳了出來。
拉爾米爾奇笑道:“托你的福,效果出奇的好。但你的文件是哪來的?”
“了平和藍波在本部這邊可沒閑着。尤其是藍波,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看來我那蠢徒弟被害這件事,讓家族裏年紀最小的他也有所成長了。是他們查來的。”reborn輕笑道。
“原來如此啊。罷了,總之先前被隐瞞的東西不多,但确實有一個。關于平行世界的世界意識。”
“果然如此嗎……”
“什麽?”
“沒事,你接着說。拉爾。”
“嗯。據吉利所說,他們家族的能力将人轉移到的平行世界,全部都是擁有自主意識的‘平行世界’。正因為那些平行世界擁有自我意識,所以才會和他們的家族祖輩簽訂某種契約,能夠将人轉移。或許沢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回不來。”拉爾米爾奇的語氣稱不上輕松,反倒更顯沉重。
reborn呼出一口氣,随後道:“多謝,拉爾。”
“不必,我也期待沢田早日回來。他不在的話,整個家族的核心都在動搖了。話說,你讓六道骸的那個弟子稍微收斂一些,他幻覺造出的沢田綱吉到底怎麽回事,完全是一個放飛自我的狀态。巴吉爾已經快要被文件壓垮了。”拉爾米爾奇吐槽道。
reborn在電話那頭道了聲‘了解了’便挂斷了電話。
沢田綱吉換下和服之後換回便裝,穿着淺藍色的短袖和米白色的大短褲,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吃着冰糕。
獄寺隼人看着手中山本武發來的簡訊,眉頭緊皺着。但是自從來到這邊的世界之後,時間确實已經過去很久了。之前的每次拯救,都是在一天之內完成。但這次他們已經來了快一周了。時間拖得越久,對沢田綱吉本人就越不利。
獄寺隼人側過身,準備喊出‘十代目’,卻又硬生生卡在喉嚨裏。
夏風吹着沢田綱吉的發絲,棕色的縷縷細發随着風飄動。口中的冰糕因口腔內裏的溫度開始融化,糖塊融化的冰糕水滴就要落在光潔的大腿之上,沢田綱吉用舌頭舔了回去。
這幅場景讓獄寺隼人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情/色,或許該反省的是他自己,因為對首領懷揣着超越友情的想法,因此腦內才會這麽肮髒混亂。獄寺隼人耳根發燙,随後搖了搖頭,将腦內的那些不好想法全部甩出去。
“咳…十代目。”
“嗯?”沢田綱吉擡眼看向獄寺隼人。
“今天雲雀說的那些話,您不要太在意。萬事以您的心情好壞為先。”獄寺隼人坐到沢田綱吉身側。
沢田綱吉垂下眼,将吃完的冰糕木棍咬在口中。他背部靠着長椅,擡頭看向天空随後道:“嗯…怎麽說呢…其實我沒有因為這件事心情不好。”
獄寺隼人嗓中輕輕發出一聲:“嗯。”
沢田綱吉将冰糕棍從口中拿出,用手指捏着木棍的尾部打轉。他道:“你們來到這裏,是為了我。這件事,我大概是知道的。我現在也理清了許多,比如說……總是能接到奇怪的記憶這件事。或許那裏的才是真正的我,不然你們也不會出現在我身邊了。”
“只是,對我而言,還是太過夢幻了,所以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大概是這樣吧?但同時,我其實也很好奇,所有記憶都恢複之後,我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還是現在這樣孤僻的個性嗎?還是說,會改變呢?”
沢田綱吉講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垂着腦袋微微笑着。金陽灑在他的黑色睫毛之上,像是給眼睫鍍了一層金光。獄寺隼人見過多次沢田綱吉的這副模樣,有時是笑着說任務看上去有些困難,有時是在花園裏給花花草草澆水時。他總是這樣帶着最為祥和溫柔的笑容,吐出輕柔的話語。
獄寺隼人察覺到,眼前的沢田綱吉已經慢慢的越來越像本世界的模樣了。或許是因為記憶在不斷地恢複中,所以分散的意識也在不斷回到體內。
“我知道的哦,獄寺君。”
獄寺隼人察覺到沢田綱吉換了一個稱呼自己的方式。
‘獄寺君’這樣的稱呼,獄寺隼人實在是太過熟悉了。他側首,那雙祖母綠的眼望向他的此生珍寶。
“我們曾經,也像這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聊天對吧。我最近記起的事情越來越多了,而且吸收記憶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了。”沢田綱吉輕聲道。
“是,十代目。”
“但是最關鍵的一些部分,還是會有些想不起來。真是困擾啊——”沢田綱吉長嘆,随後又道:“但是,唯獨一件事我很清楚。”
沢田綱吉開了口,再度側目看向獄寺隼人時,眼中先前所有的溫柔與柔和全部消失不見。這樣陌生冰冷的眼神,獄寺隼人從未見它出現在沢田綱吉的身上。
“我的內心深處,既愛着你們,又恨着你們。唯獨這件事,是我不會理解錯的。”
短短兩句話,卻将獄寺隼人放入審判的十字架之上。最終話語是将他打入深淵的鐵釘。獄寺隼人心中是無限的悲涼之意,他立刻站起身跪在沢田綱吉身前,牽起對方的手道:“請十代目告訴屬下,是屬下哪裏做得不好,讓十代目心生恨意。”
沢田綱吉卻不再開口說話,因為他腦內的聲音已經将他吵得思緒混亂。
“為什麽要這樣和他說話?”是那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溫和嗓音。
[做得對極了,沒錯,就應該這樣對這些外來者。]是那個能夠直接傳入到腦海之中的意識。
“你明明是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你是愛着他們的。可你怎麽能将語言的利刃對着你最愛的人?”那道溫和的聲音在此之前已經消失了許久,并且每次都是用着溫柔含笑的語調與沢田綱吉對話,沢田綱吉從未聽過這個聲音這麽生氣的樣子。
但與之相對的,在腦海之中能夠直接傳遞的那個意識,顯得如此愉悅。
[我早說過的,你應該聽我的。這麽說就對了,你瞧瞧眼前這個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這些外來者都是僞善的人,你難道忘記自己曾經的痛苦了嗎?]
[這些幸福才是幻覺,如果相信他們的話,是不會有好的結果的。]
兩股聲音同時在腦中浮現,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被撕裂成兩個。身軀、靈魂、意識,全部都不屬于他。
身軀屬于那個溫和的聲音,意識屬于那個總會擅自給大腦發號指令的未知東西。
唯獨靈魂。唯獨靈魂才屬于自己。
沢田綱吉閉着眼,随後再度睜開雙眼,沒有将腦內戰争引發的不适暴露在獄寺隼人的眼中。
沢田綱吉開口,他只問了一句話。
他道:“為什麽不救我?”
一句話,便能擊破獄寺隼人堅不可摧的盔甲。
明明沢田綱吉什麽都沒說,但獄寺隼人卻知道,沢田綱吉說的是上一次拯救他時,沒能從高樓之上救下墜樓的他。
那樣的場景,是獄寺隼人唯獨不願再次看見的。但如今,卻從當事人的口中說了出來。獄寺隼人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夏風在一瞬間停頓在了此處,整個世界都因沢田綱吉的意志開始變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