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尤尼的心下猛地發寒,她感受到沢田綱吉的靈魂愈發遙遠了。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明白,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沢田綱吉會先承受不住這一切,而真的歸為塵土。
她并不是帶着無知來到平行世界的,早在她去往羅馬見reborn之前,在吉留涅家族內與白蘭聯絡時,尤尼就給自己留了後手。
推算時間,或許也該來了。自己送給這邊‘白蘭’的那份禮物。
‘白蘭’依舊沉浸在與尤尼打賭即将贏得勝利的快感之中,他腦中所構思的完美圖紙正在不斷朝着實現的方向靠近。
本世界的白蘭手中的藍綠水球被大空火焰擊破的那一瞬間,六道骸此處的虛無空間産生巨大的裂縫,每個裂縫都像是‘白蘭’頭頂之上的黑洞模樣,稍有不慎就會被吸收進去。
六道骸抿着唇,迅速向空中搭建起一個落腳支柱。他整個人踏在支柱上,随後幻術能力不減反增,試圖将整個空間全部摧毀。
與此同時,‘白蘭’猛地收起嘴角的笑意,身體開始搖搖欲墜。他立刻彎下身子,掌心撫上透明的玻璃圓桌,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一側的尤尼,開口道:“尤尼!!”
被喊到名字的‘尤尼’并不過多言語,只是開口道:“這個禮物,你是否還滿意?‘白蘭’。”
‘白蘭’額上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他努力的接收着大腦之中的信息。場景、影像、話語不斷地變換再變換,到最後,眼前所見的只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沒有邊境的大海。
海洋的顏色是清澈蔚藍的模樣,腳下的沙灘給人的感觸有些發癢。晴朗的天空之上,一輪金陽照射着眼前。視線因刺眼的陽光有些模糊,但胸膛之中回蕩着的暖意卻久久不能消失。
“你以為,你給我看了這種東西,我就會動搖了嗎?!”‘白蘭’怒吼道。
“你是否會動搖,我确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我知道的事情是,你現在應當很不好受吧,‘白蘭’。因為你越來越清楚,本世界的白蘭與你之間的差距是什麽了。”尤尼平靜道。
‘白蘭’咬着牙,眉頭緊皺,看上去有些氣急敗壞,道:“那又如何?他只不過是碰巧比我幸運一些,所以遇到了你,部下,還有你為了拯救而來到這裏的沢田綱吉。我與他相比,确實什麽都沒有,但我并不貪欲,我只要維持現狀就好。”
“是嗎,‘白蘭’?可你的眼神并不是這樣說的。你那雙平日裏總是不屑一顧的雙眼內,如今寫着赤裸裸地幾個大字‘我也想要’。”
尤尼的話語輕飄飄地戳破了‘白蘭’的強硬僞裝,‘白蘭’咬着牙,卻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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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你對我的話語抱着懷疑态度也沒關系。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是,在這個世界意識混亂的世界內,或許一切并不是最初的模樣。”尤尼開了口。
‘白蘭’沉默着,他冷笑一聲,站起身将掌心指向窗外的無邊荒漠。他道:“這些不是最初的模樣,那你告訴我,我所生活着的這裏是什麽?是虛假的嗎?這些如果都不是現實的話,那困在這一隅之地的我算什麽?”
尤尼的眼睫毛輕輕眨着,那雙含着光亮的眼內盛着笑意:“沒人會否認你的過去,‘白蘭’。但同時,你也要知道,這裏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世界意識在作祟。因為它受到了外來侵入,所以将一切攪得天翻地覆。不止是我,你也應該有類似的感覺吧,‘白蘭’?比如說——感覺到某處的時空被撕裂的感覺。你的頭頂之上,不是有一個裂縫嗎?”
‘白蘭’瞬間變了臉色,他一直以為,尤尼是看不見那道裂縫的。
“我對你許下諾言,等一切恢複成最初的模樣之後,我會将這個世界屬于你的,無論是友人還是部下,都送回到你的身邊。我就是為此前來的。”尤尼輕輕合上雙眼。
‘白蘭’握緊雙拳,他那雙紫羅蘭的眼內寫滿複雜的情緒。疑惑、不可置信、震撼,最後全部轉為些許妥協。
“你既然是了解我的話,應該知道欺騙我的後果吧?”‘白蘭’開口道。
尤尼輕輕點着頭。
‘白蘭’抿着唇,随後離開了這裏。
尤尼的唇角微微揚起,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正大汗淋漓的六道骸将最後一處完好無損的空間內攻擊出裂縫,随後便感知到外部有什麽似乎就要來了。他眉頭皺着,随即停下攻擊的動作,退回最初的支柱上。
緊接着,內部的裂縫開始加劇起來,縫隙不斷增大。一片、兩片,所有白色的虛無空間都在破碎之中變成真正的虛無。随着空間的破裂,六道骸迅速退出這個虛無空間,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在這個空間之外,白蘭也在。
“哦呀,這是什麽把戲?你的通訊原來是在離我這麽近的地方做的?”六道骸笑道。
通訊器裏傳來白蘭的聲音,道:“骸君,狀況如何了?成功了嗎?”
六道骸方才的笑容立刻收斂下來,帶着敵意看向眼前的‘白蘭’。
“你們這些黑手黨,怎麽一個二個都是這麽麻煩的家夥?”六道骸輕嗤一聲,随後握緊三叉戟。
‘白蘭’挑了挑眉毛,道:“什麽啊,對于才幫助過你的人,你就是這個态度?”
“kufufu…你幫了我?你是這個世界的‘白蘭’,尤尼是不是在你那裏?”六道骸單刀直入。
本世界的白蘭剛從水泡之中出來,就聽見六道骸的這句問話,他眉頭一皺,道:“骸君,那邊的‘我’現在在你跟前?別和他起正面沖突,我不确定那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六道骸卻出言譏諷道:“都是你,肯定不是什麽好角色。”
“我會傷心的哦~?”白蘭道。
而‘白蘭’将這一切收入眼底,他也不解釋自己為何而來,只是看了一眼六道骸之後便轉身離開了。離開時,他開口道:“尤尼在我身邊。但我沒有囚禁她,是她自己自願不離開的。”
六道骸的唇瓣微微抿起,無論如何,他先解決了和沢田綱吉有關的虛無空間。至于尤尼,他現在不确定‘白蘭’口中所說的是不是真實的。如果尤尼是出于本人意志來到這個平行世界,六道骸不相信那個少女會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來到這裏。她肯定是已經想好對策了。
“骸君,把通訊器給那邊的我。”白蘭突然開口。
六道骸沉默一瞬,将耳朵上的通訊器摘下,丢給對面的‘白蘭’。
‘白蘭’穩穩當當接住六道骸丢來的通訊器,他戴上之後道:“怎麽?”
白蘭笑道:“倒是我該問你才對,怎麽想到改主意的~?”
‘白蘭’也不生氣對面人的語氣,本質上而言,他們是同一個人。他道:“你才是,難不成因為我拒絕了你,答應了尤尼,在鬧別扭?”
“怎麽可能,只是好奇罷了。我只是在猜測,你會不會是好奇綱吉君,所以才出手的。”
白蘭問完之後,‘白蘭’罕見地沉默片刻,随後道:“不是。”
緊接着,通訊就被切斷了。通訊器被丢回六道骸懷裏,‘白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獄寺隼人的心像是碎成了一地,無論如何撿起,都拼不成最初的模樣。沢田綱吉垂着臉,哪怕他的手還被獄寺隼人握着,他也不主動再開口說話。
好像有什麽碎裂了。
沢田綱吉察覺到這件事,緊接着,強烈的眩暈感和疼痛鑽入他的大腦。他的身軀在一瞬間蜷起來,獄寺隼人顧不得方才沢田綱吉和他說的那些話,急忙扶住對方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單臂摟着沢田綱吉,沢田綱吉正雙眉緊蹙,面上十分痛苦的模樣讓獄寺隼人心口泛起疼。他另手迅速從口袋中翻出手機與山本武聯絡,眼神時刻注視着沢田綱吉。
“是我,十代目出了點狀況……什麽,六道骸他?但現在十代目昏迷了,對……”獄寺隼人聲音十分焦急。
沢田綱吉能聽見獄寺隼人的聲音,但腦中卻沒有足夠的意識能夠讓他張嘴回複。
啊……又來了。又是這種在海底沉沒的窒息感。真是久違了……
沢田綱吉這麽想着,選擇閉目任由自己沉沒海底。
“不行!不可以這樣下墜!睜開眼睛!”是那個總是用着溫和聲音說話的家夥。
沢田綱吉費力地開口道:“你到底是誰啊……”
“真是笨蛋啊,怎麽還沒意識到我是誰啊?能在這樣的空間裏,不斷地喊醒你的,除了‘我’之外,就沒有別人了吧,笨蛋!”
沢田綱吉猛地睜開眼。他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他卻知曉自己的身邊,就有着那個說話的人。
“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你啊,不對,‘我’啊,可真是遲鈍。”那道聲音這麽開口道。
沢田綱吉愣在原地,他突然意識到,對方說話的聲音,和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是自己太過遲鈍,所以才一直沒有發現。
“你…是‘我’?”沢田綱吉疑惑道。
“是,但也不是。準确來說,我是因為你而誕生的。”那道聲音溫柔回複。
沢田綱吉垂下眼眸,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抱歉啊。”
那道聲音也不急躁,只是緩慢開口道:“不必着急。我會慢慢解釋給你聽的。”
沢田綱吉便閉上眼,等着對方的話語。
“吶,你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很突兀嗎?是不是會覺得有時候,生活也挺無趣的?所以很多時候會産生想要就此一了百了的想法……”
沢田綱吉在心下道:确實如此。
“有時候,這裏的一切就像是游戲中的場景一樣,虛幻、不真實。就連為什麽那些陌生人突然出現在身邊,你也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從他們來了之後,你就不再孤獨了。但是,與之相對的事情是,你在不斷接收一些莫名其妙的、根本不屬于你的記憶。你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一切,但是他們依舊不肯告訴你真相。”
“你心中的疑問沒有被‘答案’填補,所以,這樣的‘欺騙’與你過去的‘悲哀’産生了共鳴。讓你感覺這世上的一切都是不可相信的。所以你依舊封閉自我,從頭到尾,都沒能成功踏出一步。”
沢田綱吉細微地蹙了眉頭,他道:“可你呢,你又知道什麽?我所經歷的苦楚,就像現在所體會到的一樣。我在不斷地向深海下墜,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得以喘息。即使再怎麽拼命地向上爬,向上游去,得到的也都只是更大的海浪擊打自己。”
那道溫柔的聲音輕柔地開口,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因為我與你一樣,我陪着你死去了26次。而現在,是第27次了。”
沢田綱吉的腦內突然回想起一些死亡的片段,有時是他微笑着走向新幹線的軌道;有時是從高樓處墜落。無論是哪一種死法,他永遠面上帶着微笑。
随着這些痛苦記憶的湧入,沢田綱吉的眼眶開始變得濕潤起來,他的淚水不斷從眼框內溢出,順着臉頰滑落。
“不要哭。其實,你本該記得這些的。因為你不屬于這裏,你應該回到自己的世界。”那道溫柔的聲音這麽開口道。
“什麽、意思……”沢田綱吉問道。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那些愛你的人,才會為了你拼上性命,不遠萬裏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裏。我總是陪在你的身邊,見證過你的所有生命輪回的過去,見證過你所有的死亡瞬間。我們曾徹夜長談,也曾共同歡笑。但你忘記了我。我并不怪你,因為我知道,忘記我并非你的本意。”
沢田綱吉已經受夠了他們這樣打啞謎的話語,幹脆賭氣似地不再多說。
那道聲音像是察覺到沢田綱吉的情緒,輕輕笑了兩聲,随後道:“在你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你的意識是分散的。因此,你沒有完整的記憶。在你的守護者輪番前來的時候,你總是不記得你與他們之間的事情。但是随着你的守護者們拼命的努力,将你分散的意識不斷地尋找全。你的記憶也逐漸在恢複中……”
“但是,你總是撐不到他們最後拯救你的那一天。你總會在即将離開這個世界的前一天死亡。”
“我找了很久原因,最後發現,真正的問題出在這個平行世界本身。這個平行世界是具有‘自主意識’的怪物。”
沢田綱吉啞然道:“具有自我意識?怎麽可能……”
“是吧?我也這麽認為,但這些都是事實。所以我在不斷尋找原因,最終,我得出了一個令人感到膽寒的原因。那就是——這個平行世界的世界意識,似乎把你當作了主人。”
沢田綱吉的唇瓣抿緊,他道:“把我當作主人,這怎麽可能呢?”
“原因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了,比如說……”
随着這道聲音不斷道出話語,沢田綱吉眼中的情緒從悲哀孤寂轉化為震驚。
沢田綱吉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昏倒之後,獄寺隼人将他的身軀抱起摟在懷中。因為沢田綱吉的眉頭緊緊皺着,看上去模樣過于痛苦。躺下之後似乎有所好轉。
山本武來時,雲雀恭彌也趕了過來。三個人先将沢田綱吉帶去了休憩的屋子。
一路上,獄寺隼人的情緒都算不上好,他壓抑着情感,目光內含着悲痛。
“他和你說了什麽?”雲雀恭彌開口道。
獄寺隼人沉默許久,背對着雲雀恭彌和山本武開口道:“十代目想起來了。”
“記憶?”山本武問道。
“不,”獄寺隼人打斷他,道:“他想起的是,過去26次的死亡片段。”
屋內除卻沢田綱吉輕微的呼吸聲後,便無其他聲響。一切都顯得靜谧無聲,這樣的環境給予人許多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