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樓頂
樓頂
一、
位于燕城CBD核心區內的道誠集團大廈有六十九層，在周圍鱗次栉比的摩天大樓中它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年輕的，但從昨天開始，因為它所屬的道誠公司被警方官網點名，讓這家資産百億的企業成為衆矢之的。連帶着這座大樓，也出現在各大網站的新聞圖片裏，成了這片CBD裏最着名的存在。
關棠棠靠在半人多高的護欄上，看着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登頂的熱搜，挑唇一笑，撥通了電話。
電話立馬被接通了，電話那邊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關棠棠，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對不對？你這個賤/人，婊/子，我會殺了你！”
一陣熟悉的巨痛襲來，她深吸口氣，緩緩的靠着牆坐下，等手機那頭的任冰潔罵完了，“我就在道誠大廈的頂樓呢，過來殺我啊，相信全國人民這會兒都在重新認識你這位大明星呢！”
任冰潔還沒說話，電話就被她媽王樂梅給搶了過來，“關棠棠，沒想到我們任家這麽多年養了頭白眼狼，至偉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幹的？你說，是不是你？”
她的兒子任至偉，道誠集團的繼承人，昨天晚上在自家開的私人會所吸/毒被抓了，當時被捕的照片就在網上泛濫，讓他們連背後運作的機會都沒有，想到兒子即将面臨的牢獄之災，王樂梅幾近崩潰，“你太狠了，我們哪裏對不起你了？當年我就不應該管你！”
關棠棠強忍身體的疼痛，咬牙道，“表姨，我爸媽是怎麽死的？關家的公司是怎麽敗的？我們關家的地怎麽成了你們任家的道誠大廈的？”
“你，你，”王樂梅手一抖，差點兒把手機給扔出去，她慌亂的看着女兒，“冰潔，她都知道了，她什麽時候知道的？”
任冰潔快被王樂梅氣死了，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她好不容易和礦業大亨路炀訂了婚，連婚期都定好了，光路家的億萬聘禮都讓她連上了三天熱搜，現在她之前的那些事都曝了出來，這門得來不易的婚事是肯定要泡湯的，“你說這些有什麽用？走，咱們趕緊去道誠，我要殺了她，我要親手把她從道誠樓上給扔下去！”
愛貓貓視頻的一個美食直播間裏，這會兒已經聚集了幾十萬的網友，這也是這個叫小海棠的直播間裏第一次這麽多人。但他們并不是來看女主播小海棠給大家示範那些簡單又讓人口水直流的菜式的，而是緊張的盯着黑乎乎的畫面裏，那個面色蒼白如鬼的女人，她正倚在一堵黑黢黢的牆上，聲音喑啞的和大家講着她的人生故事。
“小海棠你別說了，快告訴我們你在哪裏，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任女表已經暴露原形了！”
“對啊對啊，小海棠你千萬不要想不開！”
“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到的……”
網上的噴子很多，直播自*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每這個時候，會有惡毒的鍵盤俠質疑網紅博關注真的是什麽下作手段都用上了，甚至會有人在下面大叫“為什麽還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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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關棠棠的直播間裏，這樣的留言卻少之又少，畢竟道誠任大少容留他人吸/毒被抓已經成了頭條新聞，而他的親妹妹大明星任冰潔各種潛規則的圖片甚至小視頻這會兒也火遍全網。
大家飛快的去網上扒着關于道誠集團的一切，然後個個手指如飛的在直播間裏給大家科普着道誠的發家史，關棠棠敢這麽提名道姓而不怕被道誠報複，誰也不會去質疑這個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女主播的故事了。
“查到了，小海棠說的建華紡織真的有，不過十年前因為公司老總兩口子出了車禍，沒多久就破産了！”
“對，建華老總就是姓關的！”
“道誠大廈真的是建華印染的原址！”
“建華當初也很牛叉的，資産千萬，零幾年啊！”
……
關棠棠沒有去注意那些留言，她用了整整五年為報仇做準備，兩年前知道自己得了胰腺癌，她報仇的心就更迫切了，人如果連命都不要了，還有什麽做不到的？
關棠棠确實是被任家“撫養”長大的，她太清楚自己一個被任家壓榨的一無所有，甚至還被冠上嚴重抑郁症之名的女人，是根本沒辦法和道誠硬碰硬的，甚至只要她流露出一點兒已經知道了真相，露出“反骨”，恐怕任家都會讓她消失的無影無蹤。
因此她毫無怨言的給任冰潔當着小助理，任打任罵的扮演着一個怯懦女孩的形象。
私下裏，關棠棠則默默的收集着任家上下的罪證，只讨回被搶走的太便宜他們了，而且她已經得了絕症，就算是為自己讨回了一切，又能享受幾天呢？倒不如全力一擊，将任量才一家的真面目曝光在太陽底下。
“卧草，小海棠又發了什麽？道誠商城這麽無恥嗎？”時間到了，關棠棠看了一眼直播間的留言，知道她最後一波關于道誠購物APP賣假貨翻新貨，甚至在海外注冊品牌，賣假洋貨的證據已經發出去的，心滿意足的站起身，踩着凳子坐在水泥攔杆上，而直播間裏一片驚呼，“小海棠你別想不開！”
關棠棠聽到了不遠處雜沓的腳步聲，都不用看，她就知道是任冰潔來了，她像了解自己一樣了解這個女人，只是她看清的太晚了，還有她那個自稱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疼愛的表姨。
她把鏡頭轉了個方向，靜靜地看着向她奔來的母女倆，“你們倒挺快的，也是，這個點兒了，燕城已經不堵車了。”
任冰潔并沒有被坐在欄杆上的關棠棠吓住，她根本不相信在自己跟前乖的跟只小綿羊一樣的關棠棠敢跳樓。
但她在娛樂圈混了十幾年，警惕性比普通人高太多了，她才不會跳進關棠棠的圈套裏，說出不該說的話來，“你要做什麽？你想吓唬誰？關棠棠，我們任家哪裏對不住你了，你這麽處心積慮的害我們？還鬧自殺，你趕緊給我下來，我已經讓律師準備律師信了，你等着吧，誣蔑我，誣蔑任家、誣蔑道誠是要付出代價的！”
巨痛再次襲來，關棠棠握握緊欄杆上的鐵護欄，将嘴裏的腥鹹咽了回去，“王樂梅，你五歲就沒有了媽，我外婆怕有後娘就有後爹，把你接到家裏和我媽媽一起養大，供你上學，給你安排工作，你敢對天發誓，我爸媽的死和任量才沒有關系嗎？”
關棠棠查了五年，但當年的事情過去的太久了，也不像現在到處都在攝像頭，她查不出父母的死到底和任量才有沒有關系，這也是她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心結。
“這道誠大廈是之前是我們關家的印染廠，你以前就在這裏當會計，我媽媽把你當親姐姐，你結婚的房子都是我外婆給你準備的，就為了讓你在嫁人之後能挺直腰杆，你摸着良心告訴我，我爸媽是怎麽死的？！”
大樓上的霓虹燈将關棠棠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鍍上微紅，她看起來多了絲活氣，但因為久病，關棠棠瘦的跟個紙片人一樣，這會兒坐在高高的欄杆上，似乎只要一陣兒風吹過，就會将她吹下去。
王樂梅看着和表妹何夢竹極為相似的眉眼，心下恍惚，“不，不是這樣的，你爸媽就是出差的時候被車撞死的，跟我們家一點兒關系也沒有！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害你，棠棠你快下來，你的病又犯了，我帶你去跟你姨父認個錯，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見關棠棠不會所動，王樂梅又勸，“你要錢我給你，你說個數吧，只要你肯下來，要多少我都給你。”
關棠棠冷冷一笑，“我要多少？你是做會計的，你們拿走了關家多少，你舍得把那些都給我嗎？如果你把關家的東西都還給我，任至偉讓警方抓了我沒辦法，但我可以出面承認任冰潔的那些破事都是我編造的，讓她還繼續當她冰清玉潔的小仙女，風風光光的嫁給路炀，當路家的大少奶奶。”
當初算計關家這個孤女，王樂梅也是出了力的，如果沒有她，任量才怎麽可能那麽清楚建華有多少資産？但十幾年前的千萬資産，對靠着這筆錢飛速發展起來的任家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如果關棠棠願意替女兒澄清，保住女兒的名譽跟婚事，這筆買賣還是很劃算的，“好，我給你兩千萬，你下來，跟我去見記者！”
“媽你胡說什麽？什麽兩千萬，咱們哪兒見過關家的錢？她們關家破産，是爸爸出面替她收拾爛攤子，你又把她接到咱們家裏照顧，建華當時要破産了，要不是爸爸，她還得欠着債呢！”
任冰潔最恨別人提起王樂梅的身世，這讓她覺得自己高貴的身份也因為這樣的媽媽蒙塵，何況王樂梅的話，等于是間接承認了任家拿了關家兩千萬。
任冰潔可不認這個賬，關家那個紡織公司，如果沒有她爸爸幫着管理，建華能做的那麽大嗎？她一把将王樂梅推開，“關棠棠你少來這種苦肉計，你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天了，才用死來要脅我們，還僞造那麽多把柄，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麽陰險惡毒的女人，你去死，你不是要跳樓嗎，你跳啊，別以為你要跳樓就是你有理了，我們任家堂堂正正做人，道誠的資産清清白白，不怕你這種人誣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