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這句話一出來對沈知意的殺傷力,不能說沒有,只能說片甲不留。

蒸魚只需要在水燒沸後,放入裝魚的盤子蒸五到八分鐘,即可出鍋。

魚背上劃了三刀深痕,魚肉會在鍋中收縮,露出雪白的因為刀切所以整齊的魚肉,選用新鮮的魚,這會魚肉就是等不及的細嫩爽滑。

此時蒸鍋正在突突作響,透明鍋蓋上的蒸汽化作水滴流下露出裏面的魚來,正是最佳狀态。

廚房用的鬧鐘也恰時響起,提醒着廚師可以将菜品出鍋調味,但沈知意卻始終沒有動作。

她的許簡僅僅是因為她今天說的話稍微多了點,就很高興嗎?沈知意的喉頭滾了滾,不知道該做如何動作。

因為她發現她并不高興,而是很難過特別的心酸,她這些年和許簡賭氣和父母賭氣,想說許簡為什麽不能試圖找找她,雖然知道錯更大的那方是她,雖然因為深愛所以願意承擔責任,但其實還是會委屈。

這一刻,真正發現她沒有資格。

沈知意沒忍住伸手攬過許簡抱了她,很用力,和上一次在小區門口克制的擁抱不一樣。一手擡上繞過肩膀扣在另一邊的肩上,另一只手環着腰把人扣在懷裏。

“小簡……”

沈知意的聲音沉沉,尾巴帶上了透着無可奈何的氣音。

她話音落下,再沒有後文,而成年人之間已經不需要說那麽多。

過了一會,許簡才推了推沈知意,說:“好了,魚還在鍋裏呢。”

沈知意回過神,這才松開許簡。下一秒,廚房門猛地被打開,冷風灌進來,一人站在門口。

是沈知意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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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幹嘛呢?”

表妹一眼掃過許簡,似是不願多看,就瞪着沈知意,要她一個回答。

沈知意恢複清冷的神色,疏離道:“擁抱。”

一套配上,仿佛在說理所當然的事,就像起床必然要刷牙洗臉吃飯。

表妹先是愣了一下,怒氣很快就顯在臉上,一看就是被家裏人寵到大的,指着沈知意道:“你居然為了一個女的罵我,你要是為了你男朋友就算了,她算什麽啊?我姑媽和姑丈最讨厭的就是她了,也就你喜歡。”

罵完沈知意,表妹轉頭就要走,剛好看見許簡站那看她,毫不客氣地扮了個鬼臉。

沈知意方才在給蒸魚淋上調料,沒去理表妹,這會站直身子轉身把人喊回來。

“沈如安,過來道歉。”沈知意的語氣已經足夠兇,再加上高度近視導致不戴眼鏡下的眼睛沒什麽神更顯得一臉兇态。

沈如安被一眼看得就紅了眼眶,不甘地回嘴:“憑什麽?”

“憑你做錯了事。”

“算……”許簡這邊剛說一個字,沈如安那邊就搶先哭了。

“你從來沒有喊過我全名!沈知意!你不過就是比我大幾歲,你沒資格讓我跟一個窮人道歉,你有本事讓舅媽也跟她道歉,反正你就是仗着你是長輩要跟我施壓,我告訴你我就是讨厭她,我不但讨厭她,我還讨厭你跟她才一起!”到底是個小孩,今年高中剛畢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但嘴裏仍舊不停,“你怎麽可以跟女孩子在一起?世界上除了最頂級的高富帥,根本就沒有人能配得上你!”

沈知意沉默着走過去,拽起沈如安,沒顧對方眼裏的後怕和不情願,直接把人帶到了許簡看不見的地方。

離開之前還側頭對許簡說:“小簡,桌上有遙控器,自便。”語氣有些急。

許簡沒跟上去,這事別人的家事。她并不覺得多難過,她知道沈家人對她的苛責,但一直以來已經能有一套讓自己寬心的辦法了,這會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讓沈知意為難了。

她能看出來沈知意是真的生氣了,所有氣頭上細小的反應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包括那語氣。只是她很想勸沈知意算了,因為她真的能接受的。

沈知意帶表妹出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許簡還站在了原先的位置一動沒動。

沈知意徑直朝許簡走了過去,站定在她面前,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抱歉,還有一個抱歉。”

許簡看她,揚了點眉:“替你表妹說了一個?”

“嗯。”

沈知意垂眼。

“看我一下,”許簡說,等到沈知意擡起泛着水汽的眼眸,許簡才說後半句,“我也很抱歉,搞砸了你精心準備的晚飯。”

“沒有,我做的也不是什麽寶貝,”沈知意松了一點氣,“我先送你上去吧,待會再喊你下來吃飯。”

“你表妹呢?”許簡隔着沈知意看了一眼,沈如安背對着她們坐在沙發上,明顯還是氣哄哄的樣子。

“待會有人來接她,她走了我們再吃。”

“不喊她一起嗎?”

沈知意也回頭看了人一眼,說:“先走吧,出去說。”

許簡不再勉強,跟人出了門。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選擇電梯,以緩慢的步調,慢慢走上樓。

“其實你不用怕我難堪。”許簡看了沈知意一眼,這人身上散布着低氣壓,卻是無害的那種,不像烏雲,像山間的小雨,柔柔的,許簡本能的想要安慰。

“我是個普通人,工資好低的,”沈知意說,“對我表妹很頭疼,她不覺得我是個普通人,她也不覺得她自己是。才高中畢業就不讀書了,不想學手藝也不想找工作,完全被我舅舅舅媽寵壞了。你不用擔心,就算她比我大,她是我的普通朋友不是親戚,我也還是要這樣做的,無傷大雅。”

許簡知道,就像她想安慰沈知意那樣,沈知意也想保護她不難過。

沈知意嘴角凝着自嘲的笑,像是本來就沒打算講給許簡聽的小聲地說:“好不容易失而複得了。”

許簡一頓。

“當年……”許簡剛說兩個字又默了下去,說好不提當年了。

沈知意卻主動續上:“我當年太幼稚了,你總說我身上媽味很重,但有時候想你每次都給我兜底,也不知道誰對誰更媽一點。”

許簡聽着有些好笑:“可能這就是愛吧。”

沈知意低了低頭:“嗯。”

她們差了兩層,走上去用不了多少時間,這會已經到了,沈知意在許簡家門口一段距離就停下,沒有一直送到門口。

就像是……被家長責罵後知錯的小孩,戰戰兢兢地只敢站在一邊。

當然差遠了但是許簡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就是這麽個形容,看着她母味更重了。

“我母親是不是對你很不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沈知意的眉間聚成一個川字,眼頭的雙眼皮因這個表情被擡起,顯得眼睛更加深邃,也更加澄澈無辜。

許簡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沈知意似乎知道許簡心中所想,體諒道:“我後來只知道他們不看好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并不知道他們實際對你的态度,今天如安說起我才後知後覺。”

“沒關系。”

昨天之前或許有關系,但今天真的已經沒關系了。

“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很有錢了?”沈知意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調動一下氣氛,只是或許長期與人疏離客套,語氣哪怕溫柔還顯得命令,像是老師在課堂上布置任務,“有機會去打我表妹的臉,讓她看看什麽是金錢,什麽是資本的力量。”

許簡有些無奈:“那他們要說我帶你一起腐朽了。”

沈知意嘟嘟嘴:“我樂意。”

“行了,下樓哄孩子先。”

“我還想多哄哄你。”

許簡握了一下沈知意的手:“我覺得是我在哄你。”

“那好吧。”沈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又吸了下鼻子,“那我先下樓了。”

“好。”許簡揮了揮手,目送她。

沈知意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小簡。”

許簡:“嗯。”

“待會見。”

許簡淺淺地笑了一下:“待會見。”

許簡回到書房,到底不能心平氣和的繼續工作了,破天荒地拿了日記本想記點什麽。

憑着感覺落筆寫下:

“複合第一天。”

第二句話:“複合真好。”

剛寫完句號,就被許簡羞恥地撕了。

這才哪到哪啊,她無奈自己的這點出息,還沒重新在一起呢。

-

而另一邊的沈知意重新打開家門,沈如安還在沙發上坐着,跟剛剛的氣不過的狀态不同,這會正低低地抽泣着。

沈知意關上家門,走過去在她的面前蹲下,沒說話,給人遞紙巾。

“我有。”

沈知意一看,她手上确實拿了一大坨,沈知意只好收回手,把紙張握在自己手心。

“想通了嗎?”沈知意問。

沈如安倒也實誠,鼻音濃重地說:“還沒有。”

小姑娘哭着打了個氣嗝,沈知意嘆了口氣,給人順背。

“每個人一生都會遇到那個人,讓你愛也不知道為什麽愛,只會覺得她好,那是克制不住的,你沒辦法選擇的。你的理智勸不動,你的感情不聽勸。

“你還沒遇到,可能無法理解我。但在人人反對的年代裏,在我選擇了她的時候,她也選擇了我。”

沈知意鮮少地抒情,她說:

“我會盡我所能的愛她。”

她曾經也認為她和許簡不過至死不渝的一場大夢,放肆過便醒,沉醉過便散。

但是抵不住命中姻緣的牽扯,朱砂痣是刻在心尖還會發燙的朱砂痣,白月光是照進夢裏的白月光。回想起來,永遠有沖動。

散不掉,覺得許簡不要她了也散不掉,想說她倒貼也好,眼巴巴求許簡回來也好,她一定要回國找許簡。然後她才知道,許簡原來受了這麽多委屈。

她本已不指望許簡能等她,因為感情确實脆弱。

還好,命運在這上面願意給她一個甜頭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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