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夜雪進入了海藍政府已經兩個月了，一切都看似平靜地過去。

她正式成為了護星者之一萊斯特的學徒，每天跟随他修煉魔法。

當然，她不是經常能看到蘭格諾思，畢竟海藍之王身處在這個世界的最頂層，她作為一個小小的學徒，在整個政府還都是下層的位置。

她也認識了禦前會議的一些重臣。

在這些重臣裏，第二大魔法世家的家主魯道夫·克裏絲刁鑽刻薄；奧修思城城主納撒內爾·伊利亞潇灑得像風……無數人都為夜雪打開了嶄新的世界。

每天下午，都是她固定跟萊斯特訓練的時間。

萊斯特的訓練方式十分溫柔。

雖然他和比爾同為護星者，但完全沒有比爾的殘酷和冷漠，經過了兩個月，夜雪逐漸對他熟悉和習慣起來了。

只不過她尚不清楚他的出身。

在魔星殿裏，每個人都對萊斯特很尊敬，除了禦前會議的魯道夫·克裏絲和奧克斯·布蘭奇。

夜雪很奇怪這是為什麽，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學徒，沒有資格詢問這些問題。

她也很少聽到萊斯特的姓氏。

好像從始至終，自己的導師只有萊斯特這麽一個名字，而關于他的出身、姓氏問題他好像經常避免談到。

不過即便如此，萊斯特依然是個待人溫柔、潇灑明朗的紳士，夜雪并不覺得和他一起訓練是什麽難熬的事情，她甚至很喜歡。

這天，夜雪正經過魔星殿的花園準備去找萊斯特訓練，忽聽身旁傳來一個聲音：

“恕我冒昧，小姐，我之前好像從未見過您。”

夜雪聞聲轉頭，只見一名陌生男子正在身前凝視着她。他有着黑色短發，雙鬓卻已顯出銀白，身穿墨色的精致鬥篷，胸前系銀色別針。男子氣質溫雅深沉，灰藍色的眼眸深不見底。夜雪看不出他的具體年紀，可以說他有三十歲、甚至四十歲也毫不為過。

“我是……”

夜雪有些猶豫。

雖然她已屬于政府，也見過一些重臣，但蘭格諾思特別交代過她，政府內部也是派系林立，面對一些不那麽可以信任的人，她依然要保密自己十階雙屬性的身份。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聽萊斯特的聲音傳來：“她是我的學徒。”

聽到萊斯特的聲音，夜雪松了口氣。

她的導師萊斯特已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旁，對她介紹道：“夜雪，這位是凱斯城城主艾倫·戴伊頓大人，禦前議會的成員之一，也是王的重臣。”

“戴伊頓大人。”夜雪禮節性地向他問好。

“原來是護星者大人的學徒。”艾倫·戴伊頓沖夜雪略帶歉意地微笑，眼神卻顯出一瞬間的迷離，“抱歉打擾，你的容貌看起來像是我的一位故人，所以好奇來問問。”

夜雪搖頭，示意無事。

艾倫·戴伊頓擡起戴黑色手套的右手，仿佛想劃過夜雪的臉龐，又好像只是不經意地擡手。但最終，他像意識到什麽似的将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後漸漸放下。

随後，艾倫沖她禮貌地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了。

夜雪奇怪地看了萊斯特一眼，不過也沒有多想。

-

魔星殿內，禦前會議上的争吵每個月都要上演一次。

禦前會議是海藍政府最高等的會議，除了主持人蘭格諾思，參與人員包括護星者及其學徒，蘭卡大陸第一大魔法世家家主明碩、第二大魔法世家家主魯道夫·克裏絲、第三大魔法世家家主奧克斯·布蘭奇、凱斯城城主艾倫和奧修思城城主納撒內爾。

最近，明碩由于閉關修煉而沒有參與會議，與會的重臣便只有後四位。

夜雪也在跟随萊斯特旁聽會議。

這幾天，蘭格諾思決定對蘭卡大陸西南邊境一個叫死亡海角的地方進行開發。

死亡海角早在幾千年前就被大陸的居民發現，由于它周圍一直被洶湧詭秘的黑暗魔法籠罩着，歷代王室都沒有輕易接近它，也由于它的危險，千百年來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師敢踏入那片領域。

好在這片危險之地并沒有對千百年來的蘭卡居民有什麽傷害，因此，歷代王室都沒有對其進行探索。

直到桑福德王室的統一統一了四塊大陸。

桑福德王室以優異的戰績做到了整個海藍星球的貴族有史以來都沒能達到的事情。到了蘭格諾思這裏，他想把星球的最後一塊角落也征服下來。

這次，對于是否要先派出一只由犯人組成的敢死隊探路的事，禦前會議進行了兩分鐘的讨論。

“我看最好還是派敢死隊探路。”

魯道夫·克裏絲說道。

魯道夫身旁，第三大魔法世家的家主奧克斯·布蘭奇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奧克斯有五十歲左右，素來規整嚴肅的臉色和服裝給人以壓迫之感，右臉靠眼睛的地方微微顯出一小塊老年斑。此刻，他正将右手放在桌面上，有規律地用指腹輕輕點着桌面。

魯道夫和奧克斯素來在禦前會議上針鋒相對，但對于這個問題，這兩人卻難得一見地達成了共識。

“我反對這個提議。”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是萊斯特。

“死亡海角過于危險，應該派軍隊直接進行探索，而不是派無辜的百姓沖在前面。”

年輕的護星者語氣平穩，但眼色已有些嚴肅。

夜雪轉頭看着自己的導師。

盡管她只參加過兩次禦前會議，但似乎每次會議上，萊斯特都會提出和奧克斯相反的建議，甚至，他們總會若有若無地争吵。

奧克斯·布蘭奇蹙眉，抱着臂，帶些居高臨下地說道：“萊斯特大人又在孩子氣了，死亡海角本就是詭秘之地，軍隊只在國家危難之際出征就好，沒必要犧牲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面。”

“作為護星者、作為禦前會議的成員，難道不應該首先站在人民的前面替他們着想嗎？讓百姓去沖鋒陷陣，自己坐享其成，以何護星，因何稱王？”萊斯特冷冷一笑，眼中顯出不屑。

“但事實就是總有人要流血。”奧克斯加重了語氣，“更何況，那些敢死隊的人都是犯人，即便死了，也是作為人渣敗類而死，他們這一去，還算是為國家做貢獻，将功折罪呢。”

說道最後，奧克斯語氣有些優越。

“将功折罪？”萊斯特冷冷問道，“你有什麽資格讓他們将功折罪？”

奧克斯原本放在桌上的右手開始握緊，青筋都顯了出來，似乎就要和萊斯特吵起來。

“罷了。”蘭格諾思沉穩的聲音插過來。

“雙方說得都有道理，不管怎樣，大家的意見我也都知道了。”

蘭格諾思的語氣似乎在當和事佬，但他的臉上依然有着誰也無法質疑的威嚴。

畢竟是王。

強盛如萊斯特和奧克斯也都閉了嘴。

“今天就讨論到這裏，散會吧。”

蘭格諾思宣布。

衆人不再說話。

-

蘭格諾思離開後，重臣們陸陸續續地走出大廳。

魯道夫·克裏絲是禦前會議中最嚣張的以為，蘭格諾思走後，他回頭對萊斯特露出一個嘲諷般的笑：

“許久不見，二少爺還是那麽天真。”

二少爺？

夜雪擡了擡眼，捕捉到了這個稱呼。

确實，自從她和萊斯特認識兩個月以來，還不知道他的姓氏，也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好像就連整個禦前會議也沒有人提到過。

她不知道他來自哪裏。

仿佛她面前的，一直是那樣一個潇灑、理想、法力高強的萊斯特。

萊斯特面對魯道夫的話語置之一笑，眼裏透出些厭惡。

魯道夫·克裏絲也沒有多說什麽，揚長而去。

奧克斯·布蘭奇也直接離開，走的是和魯道夫相反的方向。

至于納撒內爾，夜雪根本就沒有看到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這時，夜雪感到了自己的袖子被另一個人的衣料擦了一下。

她回頭，見禦前會議的艾倫·戴伊頓站在她身旁。

自從上次他向她搭話，她每次在禦前會議中都能看到他。

這位重臣是禦前會議中最令她感到心安的存在，比起奧克斯·布蘭奇的古板守舊、魯道夫·克裏絲的刁鑽刻薄、納撒內爾·伊利亞的飄逸不定，艾倫·戴伊頓似乎是最正常的一位。

他總是一副紳士優雅、平穩厚重的模樣，那雙偶爾閃爍着戲谑的灰藍色的眼眸裏，此刻有着些許溫和。

“萊斯特大人，不必太過傷心，事情也不一定就像奧克斯大人說的那樣。”

艾倫·戴伊頓總是讓自己看起來是任何人的朋友。至少，夜雪沒見過他和任何人鬧不愉快。

“謝謝你。”

萊斯特沖艾倫點頭。

艾倫對他點點頭，随後也沖夜雪露出一個微笑，轉身離開了。

“大人，王也不一定就會派那些犯人組成敢死隊。”夜雪試圖安慰他。

“不，以王的性格，必定不願意浪費更多軍隊資源。”萊斯特擡頭望了望天空，苦笑，“沒辦法，我已經盡力了。”

萊斯特猜得不錯。

最終，蘭格諾思決定派出一萬由犯人組成的敢死隊當先對死亡海角進行勘探。

這是王的命令，誰也無法再反駁。

這一萬個犯人中，大多都是身強力壯、法力高強的年輕人，有的也是過幾個月就即将出獄的有期徒刑者。

“你們這一去是為國家争光。如果有幸活下來，說不定王室能免你們的罪，知道了嗎？”

出發前夕，在魔星殿後面的廣場上，負責監管這群犯人軍隊的教官德克将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地上。

德克右臉有一道幾乎貫穿上下的傷疤，他穿深藍色的軍裝，發硬的衣領豎起來，襯着他刀削般的下颌。

“啪”

德克的鞭子聲仿佛比瀕死之人的叫聲還要刺骨。

那批犯人唯唯諾諾地應答着，他們全部低着頭，顫抖着，一個個面若死灰。

“大……大人，饒了我吧，我還有兩個月就要出獄了……在監獄裏，我一直表現得很好……”

忽然有一個男人跪了下來，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聲淚俱下地求饒。

德克眯了眯眼睛，他俯下身，靠近那人。

“這是做什麽。替王完成使命，你應該感到驕傲才是。”德克皮笑肉不笑地把那人拉了起來，“真這麽怕的話，我可以讓你打頭陣。”

那人哆嗦着搖頭：“不、不必了……”

德克猛地吼道：“誰再矯情，就讓他第一個上！”

這下，犯人們再沒人敢說話。

魔星殿第七層的窗戶裏，萊斯特俯視着下面衆人，眼裏俱是心疼。

“大人……”夜雪有些擔憂地望着他。

萊斯特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