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八年前,蘭卡大陸東南,布蘭奇家族。
布蘭奇家族隸屬于海藍西之蘭卡大陸三大家族之一,其家族的歷史可追溯到兩百年前。在新歷開始以來,原本就高高在上、實力雄厚的布蘭奇族人因幫助了第一任海藍之王阿比蓋爾·桑福德統一了四塊大陸,被封為了貴族。自此,任何平民見了布蘭奇族人都要仰望三分。
月光照在布蘭奇家族的領地上。
月色将那白色的拜占庭風格城堡鍍上了一層輕紗,巨大遼闊的城堡在夜色下看起來輝煌而靜谧,城堡前,寬闊的草地在暗夜的晚風裏“沙沙”輕響,幾個侍衛持槍站立在白色的大門前。
城堡內。
十五歲的萊斯特沿着長長的走廊靜靜漫步,随着走廊外的夜色透過窗戶灑進廊中,男孩的身影在地上投出小小的影子。
男孩身穿布蘭奇家族的淡紫魔法袍,胸前別着一只徽章。他擁有一頭烏黑的長發,明亮如星的眼眸,雖是還未長開的年紀,但從五官上已經能預見出他日後驚為天人的英俊。
男孩身邊跟着一位女仆,她大約十八歲上下,身材纖瘦,舉止恭敬。
女仆莉塔道:“二少爺,已經到了就寝時間了,請您快去卧室吧。”
“我想出去走走。”
萊斯特很快靜靜說道,他的聲音好聽,猶如清泉流過。
今天家主父親奧克斯·布蘭奇已經睡下了,這是全族人難得的休息時間。
“那……那我陪您。”莉塔只得說道。
萊斯特并沒說可以,也并沒說不可以,只是任由女仆跟在身邊,走出長廊。
布蘭奇的花園十分漂亮,就連海藍最稀有的花在這裏也可見到,花園的裝潢雕刻都是上等的,無一不透露出布蘭奇家族實力的雄厚。
深邃的夜空綴滿了星星,那些白色的光芒在視線的盡頭閃耀着,絢麗奪目,卻永遠無法觸及。
萊斯特沒有走遠,他在花園前面柔軟的草地上躺了下來,頭枕着交叉在腦後的雙手,仰望滿天繁星。
此刻這裏只有他們兩人,莉塔也沒了白天的拘束,她大膽地望向萊斯特,少年英俊的臉龐在黑夜裏變得有些朦胧神秘,仿佛上帝之手雕刻的五官若隐若現,而那幾點落在他臉上的星光,配合他高挺鼻梁以及睫毛的陰影,在他臉上造成的了一種特殊的光影效果,也更給他的人添加了一種致命而神秘的吸引力。
等莉塔反應過來她在幹什麽的時候,她暗暗吃了一驚。是的,她自己都未曾發覺她已經躺在了萊斯特身邊,她情不自禁地想去注視他,哪怕一直到死都願意。
她是在僭越,仆人怎麽能和主人躺在一起呢?
可萊斯特并未斥責她的行為,似乎都沒注意她在幹什麽,在他眼裏,除了那廣闊無垠的夜空外,任何事物都沒有裝下。
見萊斯特沒有反應,莉塔便索性放心躺着,奧克斯大人不在,家族上上下下的人難得輕松一天,都早早地幹完活去睡覺了,這可是個難得的放松的機會,否則如果給人看見,肯定又要說她沒上沒下,不懂規矩,沒有一個女仆應有的樣子,說不定還會被調離萊斯特身邊,貶到廚房去工作……
她偷偷去望萊斯特的眼睛,天哪——她卻簡直不敢再看下去,似乎多看一秒都是對他的亵渎,她只覺得滿天的星光都落進了他的眼睛裏,使得那裏好像有了一種魔力,足以奪走她的一切。
她的心不禁碰碰跳了起來,臉龐也在暗夜中悄然地紅了,她慶幸現在是晚上,萊斯特很難注意到她的異樣。
他也從不會注意到。
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不在她身上。
“莉塔,你說,我們貴族的子弟,和平民到底有什麽區別?”萊斯特喃喃問道。
“啊……”莉塔不禁又吃了一驚,少爺不僅沒有責怪她不合身份的舉動,還主動跟她聊天。
只不過,這個問題問得太奇怪了。
“貴族的魔法師當然很幸福啦,他們生下來就很體面,不費力就可以讓很多人為他們賣命,擁有大量的土地、錢財、軍隊……也不用像平民那樣每天辛苦地為生存奔波。總之,貴族比平民要幸福多了。”末了,她總結了一句自認為很滿意的話。
為了盡量滿意地回答萊斯特,莉塔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萊斯特靜靜地等着她把話說完:“貴族要幸福得多?為什麽?”
“這……貴族們生下來便有吃有穿,還有顯赫的地位財富。少爺不就是這樣嗎?”
“可我卻不願要這些財富。”萊斯特說,聲音裏有點莉塔沒聽出來的苦澀。
莉塔一愣。
“你雖然向往貴族。但我不願受這些束縛,也不願受父親的教導,擁有一眼望到盡頭的人生。反倒盼望生在鄉野之間,每日與晨昏間的花草作伴。”
“少爺……”莉塔趕緊站起來,她知道,少爺又要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了。按照萊斯特的天資,他将來注定超越哥哥斯萊姆,成為布蘭奇的家主。
萊斯特嘆了口氣,他知道,莉塔不可能懂他,于是他轉過身:“我累了,你去休息吧。”
“……是。”
莉塔只得鞠了個躬,有些為難地轉身離去。
莉塔走後,萊斯特輕輕一嘆,望着漫天星空。
他喜歡預言,他願意用一生追随預言的夢想。
可是……這條道路又在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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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特十二歲那年,新晉諸侯克裏絲成為了第二大魔法世家。
克裏絲世家是最近新崛起的勢力,但是短短十年,就成為了第二大魔法世家,不得不讓人敬佩其實力。
過幾天,是克裏絲世家的夫人露西·克裏絲的生日宴會。
克裏絲世家是蘭卡大陸第二大魔法世家,按理說地位比布蘭奇家族還要高,因此凡克裏絲家族有重大宴會,布蘭奇高層族人出于禮數也應當到場。
萊斯特由奧克斯·布蘭奇帶領着,與哥哥斯萊姆和幾個家族高層來到了克裏絲世家。
斯萊姆在路上一直對萊斯特沒有好臉色看,因為他知道,每次在這種宴會上,受矚目的永遠都會是他弟弟萊斯特。
宴會上,貴族們舉杯暢飲,大聲交談,氣氛一片熱鬧。
萊斯特一向反感這推杯換盞間的虛情假意,坐在柔軟的高背椅上對他來說也猶如置身囚籠,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宴會廳。
秋夜,天臺上涼風習習,幾顆疏星挂在上空,仿若在世界中迷失的孤獨的人們。
萊斯特手搭在欄杆上,任風吹動着衣袍和發絲。他深邃的眼眸凝望着遠方,遠方的蘭格諾思城依舊燈火輝煌,可萊斯特的眸子裏映的卻是一片暗淡。
因為他并沒有看見那些華麗的場景,他也不想看到。
“久聞布蘭奇家二少主一向潇灑不羁,淡泊名利,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忽然,萊斯特身後傳來并無好意的聲音,“竟高傲到連我克裏絲世家夫人的生日宴都不肯移駕賞光?”
“魯道夫大人,您怎麽來了?”萊斯特急忙轉身行禮。
萊斯特的身後站着一個男人,他看上去有三十幾歲,左眼角有一塊褐斑,頭發向後梳得油光,一絲不茍,鷹鈎鼻,眼眸深邃,眼神陰狠,長袍的袖口繡着一把利劍圖案,左袖口上紋着一條小蛇。
這正是克裏絲家族的家主,魯道夫·克裏絲,在海藍貴族中也是出了名的狠戾刻薄。
“作為這次宴會的主辦方,我當然要來尋找離席許久的小客人喽。”高大的黑袍男人背對着通道的光亮,似笑非笑的臉龐陷在暗處。
“抱歉……我只是……”
“萊斯特少爺,這麽做可是不行的呦。身為貴族的少爺,你必須從小忍受這種禮儀,否則等到将來你成了家主,這種場合你們布蘭奇人豈不要人人缺席?”魯道夫的眼神直勾勾地頂着他。
“大人誤會了。”萊斯特道,“将來我并無成為家主之意。”
“這倒是新鮮,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連家主都不願意做。”魯道夫攤了攤手,“莫非你向往着更高的職位?城主?禦前會議大臣?甚至……護星者?海藍的王?”
“不是的。”萊斯特急忙擡頭解釋。
海藍之王的位子素來是由桑福德王室世襲的,見到魯道夫居然如此藐視皇權,他心裏一驚,道:“我只是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別天真了小少爺,真正的自由是不存在的。你注定會成為布蘭奇的家主,甚至邁向更高。”魯道夫的眼神幽深莫測。
“不。”萊斯特搖頭,“我還有哥哥,他年紀比我大……”
“你不會真以為奧克斯會派你那廢物哥哥來當家主吧?”魯道夫·克裏絲不屑地打斷了他的話,“就憑他一個零階魔法師,将來也配合我平起平坐?現在的海藍星球無論在哪裏,都早已不是嫡長子繼位了,只有能力出衆的人才可成王。只要你是奧克斯的孩子,年齡小些又有什麽關系呢?斯萊姆那家夥無論是法力還是智慧都遠遠遜色于你,如果将來他真成了家主,豬都有資格當海藍之王了。”
萊斯特的親生哥哥斯萊姆·布蘭奇是個沒有法力的零階魔法師,這一點,在貴族之中流傳甚廣,也讓斯萊姆·布蘭奇受盡了屈辱。
原本身為長子的他卻是個毫無魔法能力的廢物,這讓大家的關注點都在身為十階魔法師的弟弟萊斯特身上。
萊斯特一愣,然後說:“不是的。我寧願我的哥哥成為家主。”
魯道夫不屑地“呵”了一聲。
他凝視着他:“萊斯特,布蘭奇的家主,注定是你。若非如此,只有你脫離家族。”
“如果你真的想要自由,就只能放棄布蘭奇的姓氏。”魯道夫·克裏絲的眼裏閃爍着鷹般的狡猾,一字一句地說,“放棄這個高貴的姓氏,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不過,你真的能做到麽?”
——
但後來,萊斯特真的離開了。
誰也沒有想到,萊斯特會請求奧克斯讓他離開家族,只為了他向往的自由。
那天,布蘭奇家族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争吵。
所有的族人都躲在角落裏不敢出聲,奧克斯氣得砸碎了家族的名貴瓷器,但萊斯特仍然頑強堅持,和奧克斯仍然針鋒相對。
哥哥斯萊姆藏在角落裏,竊喜着看熱鬧。
奧克斯面對萊斯特,氣得手指直哆嗦。
“父親,請原諒我這樣做,但這才是真正的我。”萊斯特望着他說道,态度不卑不亢,“如果不讓我離開,我以後的人生可能會像永遠處在監獄裏。”
奧克斯苦笑一聲。
最終,他阻止不了萊斯特的堅持。
海藍新歷十七年,布蘭奇家族二少主萊斯特離開了家族,獲得了自由。
然而,凡事皆有代價。
身為貴族,他雖然離開了布蘭奇,但依然是蘭格諾思天生的籌碼和手下之一。
作為離開布蘭奇的代價,萊斯特被蘭格諾思安排到政府供職,成為了護星者。
然而萊斯特依然很開心,他脫離了那個一直以來束縛着他的家族,他也有了一份工作,除此之外,他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從此不再擁有布蘭奇的姓氏,但他将守護整個星球。
他心想,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讓整個星球的百姓越來越好。
直到八年後,魯道夫·克裏絲入侵了首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