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厚重的遮光窗簾紋絲不動，寬闊而優雅的卧室內昏暗一片，分不清今夕何夕。
沈郁擇睜開眼睛，深色的床單把他襯得膚色冷白，修長而勁痩的雙腿和腰身，展現出雕刻般優美而富有力量感的線條。
他趴在床上沒有動，數十小時的高負荷工作，在驟然松懈後變本加厲地侵襲他的大腦，神經隐隐鈍痛。
手機待機屏幕亮了又暗，有不同聯系人的信息湧進來，沈郁擇瞥見那些名字，拿起手機查看。
此時不過上午九點，夜夜笙歌的二代們應該在結束一晚的狂歡後睡得昏天暗地，怎麽會集體給他發信息呢？
第一條聊天記錄點開，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沈少，你和那個淩悠真斷了嗎？真斷了的話，兄弟我能上手不？
沈郁擇皺眉，緊接着翻看了幾條信息，終于看到了一張照片。
穿着一襲白裙的淩悠，赤着腳，環抱着膝蓋坐在地上，背後是廣袤的無邊無際的平原。
她對着鏡頭笑，是沈郁擇很少見過的、開朗的無憂無慮的笑容。
半長的黑發上頂着一個花環，用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編織而成，有些簡陋，卻能讓人感覺到淩悠很喜歡它，不然為什麽淩悠會笑得像個得到了無比珍貴的禮物的小女孩兒。
沈郁擇的視線逐漸往下，才發現原來淩悠身邊蹲着一只小獅子，非常年幼，棕色的毛發還帶着些乳白色，蹲坐在地上時，幾乎和後面的平原順色了。
能讓人很快發現，是因為它頭頂戴着一個和淩悠一樣的花環，只不過小了一號。
一人一獅，本該是對立的兩個物種，此時同樣乖巧地坐在一起，陽光熱烈卻有獨特的溫柔。她們面對着鏡頭，柔軟，溫馨，愉悅，讓看到的人想要微笑。
邢蒼捕捉到的，也許是在那一秒，地球上所能發生的最美好的景象。
這張照片上傳到邢蒼的社交賬號上，很快就被大量轉發，人們驚訝于在以“野性”着稱的肯尼亞，居然能有攝影師拍到這樣人與自然和諧無比的場景，也驚嘆于照片中的女孩兒，她驚為天人的美貌和纖塵不染的明亮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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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串兒的信息中，有朋友調侃他眼光獨到，畢竟彼時淩悠籍籍無名，不會打扮不會化妝，不得不出現的場合總是蒼白着一張臉，像只膽小的兔子一樣縮在Andrew身後。
沈郁擇不僅見過那個瑟縮的身影，還擁有過那個女孩兒的一切，溫柔的生澀的，甜美而疼痛。
還在某個清晨，聽她拽着被角紅着眼睛說“喜歡”。
沈郁擇把手機扔到一邊，沒有回複任何一條信息。他和淩悠的開場寫滿了狼狽與陰謀，他身處局中，常常看不清淩悠的“算計”背後有幾分真心。
況且，淩悠說，不再喜歡他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柏恩在肯尼亞待了三天就匆匆回國，獨自一人。邢蒼和團隊還留在那邊，其實她也不想回，Andrew說會在機場接她，估計到時免不了一頓“精神洗禮”。
航班在清晨抵達，許是因為心情開朗，柏恩的精神狀态不錯。
Andrew比她想象的更沉得住氣，在機場和在路上時，也許顧及于同行的助理和司機，Andrew心平氣和地問她的身體狀況，這次行程的見聞，并找出這幾天的微博熱搜給她看。
“這波熱度需要趁熱打鐵。”Andrew說。
“邢蒼說，這張照片好看卻不會拿獎，也用不着精修，才會拍好就放出來。”柏恩的如實相告有些像潑冷水：“至于其它的照片......在獎項籌備、角逐階段，邢蒼的意思是，不再曝光。”
Andrew倒不太意外，神色清朗從容，的确符合一個王牌經紀人運籌帷幄的架勢。
他問：“聽說過香蕉臺的看板綜藝‘愛與美食的橋梁’嗎？”
丘比特1號飛速地查閱資料，并給柏恩科普道：“這綜藝很火，原主淩悠也喜歡看，觀衆給起的別名叫‘賣藝與讨飯的橋梁’。”
這個別名，很有概括性。
“愛與美食的橋梁”節目組在全世界範圍內搜尋口碑爆表的米其林餐廳，節目嘉賓請的多是當紅流量。
任務只有一個：不花一分錢，吃到餐廳裏的一道菜或一頓飯。
對店長賣萌撒嬌，靠才華讓客人幫忙買單，或者給店裏幫工掙取餐費，手段不限，只要最後能嘗到美食。
然而因為年齡層、國界、溝通等等的問題，流量碰壁的情況時有發生。也有國際知名的影帝，在法國餐廳，老板為了專心給他準備一場盛宴，免單并清場了所有客人。
“這是個綜藝性很強的節目，人氣居高不下，今年正好十周年。”Andrew說着，遞給柏恩一個文件夾：“十個嘉賓，歌手、人氣偶像、影帝，個個實力出衆。我争了一個名額給你。”
Andrew平靜無波的話差點兒在柏恩耳邊炸開一道驚雷：“這麽好的資源......就、就給我了？”
“讓你去你就去。”Andrew睨了柏恩一眼，大有“敢不好好表現試試”的威脅意味。
Andrew把柏恩送回了她出發前的地方，那棟集訓別墅。
邢雲他們不知在哪兒，客廳空蕩蕩的，一直進了一間屋子都沒有遇見人。
“你暫時住在這裏，方便上課，課程排得很緊，沒有時間給你來回奔波。”Andrew進了屋，聲音明顯低沉下來：“和你同住在這裏的人，已經不能用‘練習生’來稱呼了，他們大多有實力有背景，我不用你‘與人為善’，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柏恩咽了咽口水，跟丘比特1號說：“聽聽最後這句話，我怎麽這麽想叫他爸爸呢。”
丘比特1號明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它說：“叫個試試呗？”
“謝謝你，Andrew。”柏恩真心實意地說。
Andrew搖了搖頭，倚靠在牆上閉了閉眼睛，才說：“不用。”
柏恩在房間裏待着，小憩一會兒，臨到中午才聽到熱鬧的人聲。
她推門走出去，看到一群年輕人從大門口進來，有男有女，個個明豔動人，神情卻不太高興。外面陽光炙熱，他們大汗淋漓。
跟在身邊的助理們扇風、遞紙巾，忙個不停。
邢雲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看起來倒是歡樂又精力充沛。他一擡眼，就看到了二樓的柏恩，驚喜地喊了一聲：“啊，悠悠！”
不少人順着邢雲的目光向上看去，一時間屋內安靜下來，衆人神情各異，內斂或張揚，不外乎都透着些許敵意。
柏恩何其敏感，心想我是不是應該安靜地走開。
邢雲先一步跑上樓，把柏恩拉回屋子裏，關上門，才笑嘻嘻地說：“今天先別出去打招呼了。”
柏恩歪了歪頭，神情疑惑又無辜。
“領隊老師們現在都不在啊，他們淩晨三點鐘就把所有人薅起來，去爬山！反正這裏的訓練課程就這麽五花八門，你看那些小花小鮮肉，這一上午防曬霜防曬噴霧用了好幾瓶，正火大呢！”邢雲三兩句話說完他們這一上午的行程。
“還有就是，大家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渠道，已經知道Andrew拿掉了楚千楓，只為空出一個名額，讓你上‘愛與美食的橋梁’。”邢雲說這話時，向來開朗的神色中隐約透出幾分失落。
“感覺邢雲喜歡這個叫楚千楓的人。”柏恩在心裏問丘比特1號：“誰啊？”
丘比特1號用了一秒鐘查閱資料：“獎項記錄太長了，概括出來就是‘智慧與美貌并存，人氣與實力兼具的一線男演員’。”
柏恩默默嘆氣：“那是有些拉仇恨呢......”
“Andrew在圈子裏出了名的護犢子。”邢雲拍了拍柏恩的肩膀，十分有義氣地說：“他罩不到你的地方，我大概能頂一頂。你幫了我哥的大忙啦，聽他說有一組照片很大概率會拿獎！”
“真的？”柏恩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她不了解攝影專業的事，邢蒼也沒有細說，此刻聽說成片有機會拿獎，她真心高興。
“嗯！”邢雲開心地點頭，拉着柏恩的手腕，站起來往外走：“我請你吃飯吧，去我家，下午是表演課，唐老師出了名的嚴厲呢，大家都怕他。咱們要養足精神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