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越野車的後排座并沒有寬敞到能容納兩個成年人，戎越看到蜷縮在後座上的女孩兒時，是打算坐到天亮的。
柏恩使勁兒往裏縮了縮，拍着她讓出來的狹小空間，撒嬌一樣說：“哥哥，你躺這裏。”
戎越先是搖了搖頭，又想起什麽似的，他沉默着笑了一下，聽話地躺下，視若珍寶般把瘦弱嬌小、卻軟乎乎的女孩兒抱進懷裏。
這次行程中，他總是做一個夢。
轟鳴的槍｜聲，沖天的火光，子彈劃破空氣的聲音直擊耳膜，戎姝忽然抱住了他，接着是一陣輕微的悶哼。戎越托着她的後背，卻感覺到汩汩的血液流淌出來，帶走了他熟悉的眷戀的體溫。
天地間頓時失去聲響。
戎越猛地驚醒，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了，他隐約覺得這個夢在向他展現一幅令人絕望的未來，但是他不願意相信，于是睜着眼睛到天亮，貪婪地注視着安睡在他懷裏的戎姝。
他努力地回想那個“噩夢”的場景，隐約能記起漆黑的夜空和月光下戎姝美到驚人的臉龐。他想，我會用盡全力不讓那個夜晚到來。
第二天，車隊全速進發。
牧修和柏恩一輛車，他倆坐在後座上，戎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在車上，牧修狀似随意地跟戎越說：“戎先生，知道治愈系異能者嗎？可以瞬間治愈一切外傷，能力進階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戎越神色一動，抿起的唇間竟透出幾分勢在必得的決絕：“如果真的存在這種異能者，我一定會找到他們。”
牧修觀察一番，就知道有戲，他不再多說，戎越的行動力可以替他蕩平一切阻礙。
零一零不太懂他的策略，一板一眼地用小奶音說：“根據手冊，最直接有效的辦法是讓戎越的妹妹戎姝遭遇瀕死的絕境，在這種情況的逼迫下，相信戎越一定可以激發潛能，獲得我們的拯救對象牧亭雲的位置。”
“哎......”牧修嘆了口氣，這個零一零是個狠人......不是，狠系統。
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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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丘比特1號氣鼓鼓地說：“那個系統零一零，肯定不安好心，他們那種又軟又萌又懂禮貌的系統其實心最黑了！翡翠夢境、純白夢境、深藍夢境，并稱主神空間的三大修羅場，裏面的系統個頂個的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柏恩笑着聽丘比特1號叽裏咕嚕地吐槽零一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哈哈，1號，我們的任務真的沒沖突，你別氣啦。”
“哼，誰知道呢。”丘比特1號悶悶地說。
柏恩雖然跟丘比特1號說說笑笑，跟戎越賣萌撒嬌，但她心裏總有種不安的感覺，這種不安在第三天夜裏攀登到巅峰。
她發現這幾天戎越幾乎從不入睡，她忍不住問道：“哥，你有心事嗎？”
戎越閉着眼睛笑了笑，摸上她的頭拍了拍，輕聲說：“姝姝在我身邊，我沒什麽可擔心的。”
“那、那要是......我說如果，我們沒能全身而退的話......”柏恩還沒說完，就被戎越打斷。
“沒有那種如果。”戎越倏然睜開眼睛，一瞬間竟透出些狠戾。
柏恩距離比較近，感受得分明，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回縮。戎越馬上意識到自己語氣的問題，重新柔聲說：“我會保護好你的，姝姝別怕。”
柏恩的打算是，如果兩邊的異能者隊伍交戰，不管必不必要，她都想盡力保護好戎越，哪怕讓自己受傷也在所不惜。在動手“以下犯上”前，先替戎姝刷足好感度。
又熬過了一個危機四伏的夜晚，異能者隊伍中甚至有人開始議論周穆森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根本不屑于追捕。戎越卻不敢掉以輕心，他正在殚精竭慮，保護他的戎姝平安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
第二天黎明，城堡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車隊裏，衆人發出了歡呼聲。在暴雪、飓風的肆虐下，那座華麗恢宏的城堡竟然毫發無損，巍然屹立在半山腰上。
衆人興致勃勃地走進去，安頓好，無比期待即将到來的“腳踏實地”的生活，連柏恩也不由得撲在床上，感慨道：“好久沒在這麽舒服的床上睡覺啦。”
柏恩一覺睡到了正午，被略顯嘈雜的聲音吵了起來，她朦朦胧胧地推門走出去，發現大家來來往往的在打掃衛生、搬運物資。
一切都帶着全新的生機，好像一場久違的、自由的平靜生活終于要降臨了。
戎越和幾個異能者圍坐在桌邊，布置整座城堡的安保防禦工作，神情嚴肅又認真，帶着工作中的男人特有的迷人。
柏恩看着他傻笑，被戎越感覺到，回頭給了她一個寵溺的微笑。
陽光下的女孩兒，美得像一場夢一樣。
直到刺耳尖銳的槍｜聲劃破寂靜的空氣，正午的陽光在剎那間失去溫度。
狙擊｜槍的反光落在柏恩瞳孔深處，她判斷出了這場針對戎越的暗｜殺，“保護”的指令還沒有傳遞給大腦，屬于戎姝的身體就本能般擋在了戎越面前。
子彈穿透了她的胸膛。
“姝姝！”戎越一下子撲過去，把人抱到能抵禦射擊的角落，他的四肢都在發着抖，整顆心入墜冰窖：“為什麽，為什麽......”
不該這樣的啊，他拼盡了全力啊，為什麽沒能避免呢......
柏恩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她似乎被抽｜離在外，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卻看到了胸前暈染開大片紅色血跡的戎姝，和怔愣着陷入深深絕望之中的戎越。
蜿蜒而下的血跡帶走了戎姝的生命力，她迷茫又委屈，眼神中逐漸漫上驚慌，似乎剛剛意識到她要死了。
“哥哥，對不起......”戎姝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倉惶地笑了一下，輕聲說：“對不起哥哥，我喜歡上你了，可是我不能繼續在你身邊了，原諒我吧，對不起......”
戎姝在反複道着歉，聲音逐漸低落，直至微不可聞。
戎越俯身，貼上她的額頭，兩人的鼻尖碰在一起，滴落的眼淚也融合在一起，戎越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在她耳邊低泣着不能自已：“別走，姝姝，我什麽都原諒你。”
盡管再一次得到了“免罪金牌”，柏恩的心裏卻沒有一點輕松。
她看到戎姝胸前的傷口，幾乎沒有希望存活，所以她才會被從戎姝的身體裏趕出來，像一縷孤魂，飄在空氣裏，見證別人的生離死別。
不理會周圍的兵荒馬亂，戎越一直緊緊抱着戎姝，萬念俱灰。
牧修匆匆跑來查看戎姝的情況，對戎越低吼道：“忘了我說的治愈系異能者了嗎？你要放棄了嗎？”
“對，異能者，我一定可以找到他。”戎越低聲自言自語一般。
柏恩一直飄蕩在城堡裏，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戎姝的卧室，戎姝一直昏迷着，本就纖細的身子幾乎瘦成了皮包骨，了無生氣。
戎越趴在床邊，一次次陷入噩夢中，又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沒人知道他在夢中看到了什麽，終歸不算美妙。
直到有一天，戎越迷茫地睜開眼睛，起身的動作僵硬而緩慢，仿佛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找出紙和筆，寫下一串坐标，遞給牧修。
幾天後，牧修帶回了一個人，一個蒼白而俊美的男人。他們渾身是傷，看起來九死一生。
“啊，這不是......”柏恩似乎認出了他，跟丘比特1號确認道：“這不是在基地S區裏，第一次見牧修時，他制造的幻象裏的人嗎？”
牧亭雲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治好了戎姝的傷，他起身離開屋子時，牧修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面念東念西：“哥，你确定治好了戎姝嗎？她怎麽還不醒呢？我渾身都不太舒服，你能幫我也看看嗎？”
牧亭雲揚起嘴角，盯着牧修，冷笑着說：“不舒服？欠打嗎？還有，我不僅治好了這位戎小姐的外傷，我發現她腦子不太好使，還順便給她治了腦子，你可以放心了嗎？”
沒過多久，戎姝幽幽轉醒，睜開眼睛時，還因為陽光太過刺眼，不開心地嘟了嘟嘴。
戎越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戎姝倚在床頭上，借着戎越遞來的水杯喝了口水，潤完嗓子的第一句話，就是：“哥，你什麽都原諒我嗎？”
戎越哭笑不得，往日的陰霾沉郁一掃而空，看他沉默的表情甚至想要翻臉不認人。
戎姝趕忙起身，一下親在他的嘴唇上，軟軟的，不像他的人那樣冷硬。
“這樣也原諒我嗎？”戎姝不知道什麽叫且戰且退，一開始就步步相逼。
“哎......”柏恩嘆氣，心想：還能怎麽辦，命都差點兒沒了，跪着也要原諒啊。
果然，戎越輕輕回吻了她一下，接着又窘迫地離開，戎姝趴在被窩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柏恩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她忽然聽到戎姝問：“柏恩，你在這裏嗎？”
柏恩連忙止住了笑，對戎姝招了招手，在腦海裏不解地問丘比特1號：“怎麽着，她還能感覺到我啊......”
“謝謝你們，柏恩，丘比特1號。”戎姝不知道存不存在聽衆，依然誠懇地說：“我已經心滿意足，之前向愛神空間許下的願望，也許有一天，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達成。”
“宿主心願已結。”丘比特1號軟糯的聲音響起：“準備遷躍。”
柏恩揮了揮手，不管戎姝能不能看到，她笑着說：“再見啦，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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