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因為顏羽兮懷孕時和整個孕期的身體狀況都不甚理想，棉棉從出生起，身體就很虛弱，隔三差五就會感冒發燒，久病成醫，顏羽兮和顏棉棉一大一小都很有照顧她的經驗了。

去醫院打了退燒針後，又接着幾天好吃好喝的悉心照料，顏棉棉很快康複。

她仗着自己可愛，嬌裏嬌氣地說：“棉棉想吃雞蛋羹。”

柏恩三下五除二做好端上來，顏糯糯拿着木頭小勺子，笨手笨腳地喂她，一邊喂還一邊哄：“棉棉真乖，大口吃飯的樣子真好看。”

柏恩站在一旁，像個欣慰的老母親。她換好衣服，按照丘比特1號的提示，認認真真注射了信息素抑制劑和alpha僞裝劑，又噴了兩下信息素抵消劑。

“好麻煩呀......”柏恩撇了撇嘴，小聲吐槽道：“拼了半條命僞裝成alpha，又噴抵消劑來掩蓋住alpha的信息素。我不是很懂這個世界的規則。”

“這是基本禮節呀。”丘比特1號解釋道：“不然滿大街都彌漫着香橙、牛奶、紅酒、烤肉、巧克力、雪松等等的信息素味道，大家不用幹別的了，忙着交｜配去好了。”

柏恩總覺得其中混進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詞，她疑惑到：“還有人的信息素是烤肉味兒的？”說得她還有點兒餓了。

“那不重要。”丘比特1號巧妙地回避話題，繼續說：“不使用alpha信息素抵消劑的alpha，是粗魯的，無理的。不使用omega信息素抵消劑的omega，是放｜蕩的，不安分的。”

“行行行。”柏恩快被繞暈了，連忙拿出抵消劑又噴了兩下，出門前，跟兩個小朋友說：“糯糯，棉棉，我出去工作，中午之前就能回來。”

“嗯嗯，去吧媽媽。”顏糯糯回過頭，想了想，又放下手裏的盤子和勺子，啪嗒啪嗒跑到門口，抱着柏恩的腿親了一口。

對，親的就是腿，可以說非常敷衍了。

柏恩哭笑不得地出了門，顏羽兮雖然在《在水之洲》劇組有一個角色，但是個龍套到不能再龍套的十八番女配角——竺歌的寵妃之一。這部劇的感情線本來就少，淩厲所飾演的竺歌還有佳麗三千，估計正片出來，她最多能占半集戲份。

于是在正式進組前，顏羽兮還接了幾個平面gg的工作，網店的衣服照片拍起來最講究效率，一上午換個百十來套衣服，就能早早收工。

運氣好的話，還能拿到幾套店主積壓的庫底，雖然都是賣不出去的款式和尺寸，但好處是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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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還真叫柏恩撿到了幾件xs碼的衣服，她高高興興地收起來，準備拿回家給糯糯和棉棉改尺寸做新衣服，小朋友長得快，衣袖和褲腿兒都短了。

《在水之洲》劇組中，淩厲身為第一男主角，早早就開始連戲了。沉浸在“竺歌”這個角色中，總讓他從心底發寒。陰郁、暴戾、喜怒無常，內心又極度不安、脆弱。

場記板開合兩下，他要花費很長時間回歸現實，在此之前，他總是異常沉默。

這天，淩厲也有一組gg拍攝工作。不同于顏羽兮的“網店模特”，他要為一個奢侈品品牌拍當季高定。

“從珠琳路過去吧。”淩厲坐在邁巴赫後座上，閉着眼睛對司機說道。

奇跡般不合常理的那天之後，周身彌漫着“生人勿近”氣場的淩厲多了一個興趣愛好——不管順路繞路，從劇組外出時都去一趟珠琳路——那個叫顏羽兮的女孩兒和她的兩個小可愛住的地方。

盡管從未有一次偶遇。

不同于那天的大雨，今天豔陽高照。

邁巴赫快行駛到顏羽兮她們家時，司機忽然驚呼了一聲：“淩先生，您看，這......”

淩厲猛地睜開眼睛，往車窗外看去，一時間暴跳如雷。

“停車。”他的聲音冷下來。

塑料的變形金剛模型撞擊到地面時，一只機械手臂折斷了。毛絨玩具、陳舊卻幹淨的衣物、被單、碗筷被一股腦兒扔在地上，一個形容猥瑣的瘦弱男人一趟一趟從樓上搬出東西，又狠狠摔在地上。

顏糯糯和顏棉棉兩個小小的還不夠成年人膝蓋高的小孩子站在滿地狼藉之間，驚慌無措。

棉棉被吓哭了，卻不敢哭出聲，憋得小身子一抽一抽的。顏糯糯護在她身前，明明同樣弱小，什麽都保護不了，自己害怕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卻執着又勇敢地握着小拳頭。

“棉棉！糯糯！”柏恩剛下公交車，手裏還拎着一袋子衣服，她注意到門前的意外狀況，飛奔而來。

此時，她們家徒四壁的小房間裏的全部家當已經被扔在了外面的水泥地上。

瘦小的中年男人從散落的衣物中撿起了一件白色內衣，是顏羽兮的東西，他極盡猥瑣下｜流地把那件內衣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陰陽怪氣地說：“房租欠了一個月了，我給足你面子了吧？”

柏恩快被氣炸了！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把顏糯糯和顏棉棉帶到身後，又苦于沒有人能幫她捂住小朋友們的眼睛。

“不就是個被人搞大肚子又扔掉的女的嗎？陪我玩玩怎麽了？我都說了，可以不收你房租。”那猥瑣的中年男人一再靠近，柏恩在下一秒察覺到了alpha信息素。

“這什麽玩意兒啊？還是個alpha？”柏恩震驚了，跟丘比特1號求證。

那男人繼續在旁邊叫嚷着：“既然你給臉不要，我看你家小孩兒脖子上戴的長命鎖還能值幾個錢，我留下來抵房租了，剩下的東西現在全在地上，收拾好就滾吧！”

“哎，上層的紳士的alpha會使用信息素抵消劑，來避免自身強勢霸道的信息素對他人造成困擾或威脅。這就是你跟淩厲接觸過，卻沒有被壓迫的原因。”丘比特1號不屑地說：“而你眼前的這個人，除了alpha性別，和手裏的幾套房産，堪比不可回收垃圾。”

然而，四散的alpha信息素對于omega來說，是致命的。

柏恩仗着自己在原生世界的alpha身份，硬是沖破屬于顏羽兮的本能，揮出拳頭狠狠砸向面前不斷逼近的猥瑣男人。

然而她的手腕太過纖細脆弱，被粗糙的手掌半路攔截，緊緊攥住......

就在這時，一道凜冽的拳鋒劃過，直接撂倒了那個中年男人。柏恩被拽着踉跄了一下，緊接着摔進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

淩厲抱住她，用側臉貼了貼她的頭發，這是一個親昵到不合常理的動作。

摔倒在地的男人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捂着竄血的口鼻，叫嚣着不肯罷休。

柏恩自己打架倒是不怕，但淩厲是什麽身份？無故出現在貧民區，還動手打人，這要流傳到網絡上，“看圖配文”編造出的故事能讓他百口莫辯。

“淩先生，您先回車裏吧，萬一被拍到了怎麽辦？”柏恩焦急地拉着淩厲的胳膊。

顏糯糯和顏棉棉“長達”三年的人生經歷中，還沒見過這種大場面，連哭都不敢哭了。

淩厲沒有說話，而是向前一步和那猥瑣的房東對視。他所幻想的顏羽兮和兩個小可愛家裏的“溫暖燈光”被這個人攪和得一幹二淨，以至于他以後再想起珠琳路，都會因為方才鑽進他耳朵裏的污言穢語而覺得惡心。

像是被打碎了一幅美好的畫卷，淩厲抿着唇，屬于頂級alpha的威壓鋪天蓋地地壓下來，柏恩背對着他，都不由得退出去好幾步。

平時在家裏能作天作地把地板堆滿的兩個小朋友，居然開始蹲在地上撿東西，乖到不可思議。

alpha信息素還能訓孩子呢？柏恩覺得很奇妙。

“不可回收垃圾”屁滾尿流地跑了，淩厲看着蹲在地上收拾“破爛兒”的一大兩小，一句“我給你們買新的吧”，怎麽也說不出口。

最後他做了一件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他來回數趟，把地上的所有家當，搬到了邁巴赫的後備箱裏。

柏恩蹲在地上收拾雜七雜八的廚具，正拿起一只小奶鍋，就聽丘比特1號樂呵呵地說：“這九塊九一個的小奶鍋，在四千萬的邁巴赫後備箱裏放一放，能升值多少啊？”

柏恩哭笑不得，在腦海中吐槽：“你這是什麽運算方式啊，我覺得啊，不會升值！”

黑色的邁巴赫駛離原地，柏恩還回頭看了一眼，顏羽兮她們住了很久的地方，怎麽她一來，就給弄沒了呢。

柏恩從牛仔褲兜裏掏出薄薄的一疊錢，皺皺巴巴的，她做服裝模特的工資和銀行卡裏取出的零錢，攢到今天，正好可以付那間小屋子一個月的房租了。

淩厲微微偏過頭，看着情緒低落的顏羽兮，又注意到她手裏攥着的東西。

紙幣？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柏恩把皺皺巴巴的錢遞到淩厲跟前，努力笑了笑，說：“淩先生，錢先還您一部分。”

淩厲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她手裏的錢，出門有司機，買東西付賬有助理刷卡的淩先生，設想不到任何一個花紙幣的場景。

“你先留着吧，重新找房子也需要錢不是嗎？”淩厲說。

啊，是啊，她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忘了呢。柏恩看了看安靜又乖巧地坐在她身邊的兩個小孩兒，一陣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她還帶着兩個豆丁大的孩子，還沒有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去我家吧。”淩厲漫不經心地說道，似乎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卻暗搓搓地試圖吸引“租客”的注意力：“四層獨棟別墅，帶空中花園和露天泳池，24小時室內恒溫。”

接着，又解釋：“我一個人住是有點兒冷清，但估計你們也不占多少地方。”

在等待回答的時間間隔裏，他很難壓抑住想要上揚的唇角，心裏開始幻想出各種溫馨有愛的畫面。

說出來略顯變态，但他真的很喜歡她們，想時時刻刻看到她們，哪怕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像一個陌生人一樣，仰望一個符合他所有幻想的“家”。

淩厲偷偷瞥了一眼後座上的女孩兒，她正皺着眉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身旁的兩個小團子則一臉期待地回望着他，淩厲滿意地點頭。

車廂內一時陷入沉靜。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朗姆酒的香氣，辛辣、熱烈，又在不經意間能夠捕捉到一絲香甜，馥郁芬芳。

是淩厲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在剛才那一瞬間爆發後，還沒來得及徹底收回。

語言攻勢和信息素攻勢的雙重疊加下，柏恩覺得自己被顏羽兮帶着節節敗退，僅剩的理智一半在認真分析其中利弊，一半在問：有什麽比寶寶們舒适的生活環境更重要的東西嗎？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柏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連忙接了起來。

淩厲真實體會了一把“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洩氣一般倚在座椅靠背上，再來一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敞開大門，邀請別人進入他的生活。

也許是失落的表情太過明顯，顏糯糯爬到他身邊，吧唧親了他一口，這是第二口了。

從不落在下風的顏棉棉也跟着過來，坐在了淩厲的腿上，但她就比較霸道了，小腦袋一點，示意淩厲自己彎腰，把臉湊過來。

淩厲被她嚣張的小模樣逗笑了，蜷起手指彈了她腦門兒一下，力道接近于“無”。

顏糯糯在一旁一本正經地說：“我喜歡淩叔叔，想和淩叔叔一起住。”

顏棉棉也不知道在沒在聽，奶聲奶氣地附和：“棉棉也是！”

而一旁當家做主的女孩兒，似乎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的小情緒，正拿着手機，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而且，淩厲怔愣着看着她的側臉，怎麽看都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這種似有若無的感覺讓人煩悶。

“淩先生，gg拍攝那邊快要遲到了，我先送您過去吧。”司機在前面提醒道。

“好。”淩厲點頭。

一通電話打了兩三分鐘，淩厲本不屑于做偷聽別人打電話的事，但車廂密封效果極好，柏恩又用着質量感人的山寨手機，alpha敏銳的五感的加持下，淩厲幾乎可以聽到通話中兩人的一切對話。

對面是一個溫和的男聲，措詞斷句都透着股書生氣。

不行，偷聽是不道德，不紳士的。

淩厲管不了自己的耳朵，只好拿出一副耳機，随手點開了一部車載系統裏的電影，前座的椅背變成一面投影牆，他百無聊賴地看車窗外的風景，偶然回頭一瞥，發現他身邊的兩個小家夥看這無聲電影，竟然還看得格外認真。

淩厲哭笑不得，把自己的耳機給了顏糯糯，又拿出僅剩的一副備用耳機給棉棉，剛安頓好兩個小孩兒，就聽電話裏，那個男人柔聲勸道：“羽兮，到我這裏來吧。”

淩厲：！

柏恩已經在丘比特1號的介紹下，充分認識到了她正在通話的人，名叫陸承軒，是業內頂尖的醫生，顏羽兮的好友。

當年顏羽兮懷着孩子，不忍心打掉，又被體內混亂的信息素折磨得情緒崩潰，走投無路時，就是陸承軒對她伸出援手。

後來陸承軒出國深造，再三勸說顏羽兮跟他同去，但顏羽兮心中有所牽挂，不肯離開。更重要的是，她隐約感覺到陸承軒對她超乎友情的感情，她無法回應，只能和他斷了聯系。

陸承軒偶爾會打來越洋電話詢問她的近況，卻從不逾矩，今天不知怎麽了，異常執着地邀請顏羽兮去他那裏。

最後，他輕聲問：“羽兮，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柏恩一慌，下意識就瞥了坐在他旁邊的淩厲一眼。而淩厲也正用餘光偷瞄她，這一眼，讓他不由得心猿意馬。

柏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又怕淩厲從她的回答中聽出端倪，含糊地說：“算、算是吧。”

“是那個叫淩厲的演員嗎？他對你是認真的嗎？”陸承軒問道，語氣逐漸低落，卻能聽出真誠的關心。

柏恩再遲鈍也反應過來是哪裏不對了！她震驚又慌亂地看向淩厲。

淩厲挑眉，瞬間意識到自己和顏羽兮在一起時被拍到了，再添油加醋、無中生有的包裝一番，成為了今天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拿出一直是靜音狀态的手機，界面上只有經紀人的一條短信，言簡意赅：不要發聲，公關團隊會解決好。

看完，淩厲就把手機撂在一邊了。

柏恩哪能有他這麽淡定，這可事關顏羽兮的偶像的前途啊！柏恩匆匆和陸承軒說了再見，挂斷電話就開始翻今天的娛樂新聞。

果然，頭條上赫然刊登着“頂流影帝淩厲未婚生子，一家四口親密出行”！

這個标題帶着的幾個關鍵字都非常奪人眼球，點擊量和閱讀量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增長，柏恩顫着手指點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戴着黑色口罩的淩厲，他親昵地摸着棉棉額頭的畫面，懷裏還抱着一個顏糯糯。

當時在醫院裏，柏恩的心思多半系在發燒的棉棉身上，沒發現淩厲當時竟是那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