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情
人情
“啥？那村裏說的都是真的？！”大丫驚得從木凳子上站起來，但是失聲完，又驚覺自己的聲量太大，她又連忙坐下來，責怪地看着蘇欣。
“你讓我說你啥好，好不容易開竅了，老天賞飯吃，你自己好好做不就行了？找我幹嘛？”
大丫繼續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好心也不是這個好心法。你找我，你娘知道不？你爹知道不？你大大娘、三嬸知道不？他們要是知道你把家裏能掙錢的手藝往外拿，不止你倒黴，連我也要倒黴！”
蘇欣目瞪口呆，只是找大丫一起繡花，這麽嚴重？
眼見蘇欣還沒明白過來，大丫嘆口氣，伸出手指數給她看：“我大伯，就是你大堂伯會編草鞋、草席，時常攢夠了數量背上鎮上賣錢，你見過大伯把這門手藝拿給你家嗎？小爺爺也沒有來問我家要過吧？還有我爹會一點抹牆灰的手藝，給鎮上給人翻新房子的時候，也沒有把手藝交給堂兄弟吧？”
數完了，大丫總結道：“你要想找人，你就找石榴、春桃她們，你教她們，一準沒人說嘴，你要是帶我，我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你帶不帶？——”
蘇欣終于能找到接話的地方，說：“他們要是願意學，我也帶啊。”
“你知道事情的嚴……啥？！”大丫再次睜大眼睛看着蘇欣。
蘇欣肯定道：“大丫，要是大姐、二姐她們也想學，你學會了，就教她們，我不介意。”
大丫不知道說蘇欣什麽好了，蘇欣這個做法太傻了，蘇欣看出大丫表情的含義，笑着道：
“大丫，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要是這麽容易就被徒弟完全蓋過了師傅，只能說我學藝不精，活該，怪不得徒弟身上。”
蘇欣見大丫要反駁，連忙繼續道：“而且我這次活計很多，要是沒人幫忙，耽誤了交貨時間，可不就是得不償失了？”
大丫是真覺得蘇欣不一樣了，不止手藝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連說話也文氣起來。
見大丫看自己的眼神有軟化，蘇欣便道：“我家那裏你不用擔心，石榴、梨花、春桃，就是茉莉我都一樣的教，就是人手不夠，我才想找你。大爺爺對我家不薄，我們又是同族親戚，找你還有人說嘴？真要有人說，你跟三堂嬸說，她上門去罵死對方。”
大丫的親娘三堂嬸就是本村人，哪家不認識？她過去罵，別人背景分量不夠重的，還真不敢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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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石榴她們都找過了……”大丫松了口氣。
蘇欣點頭，不在這件事糾結，開始跟大丫說自己的需求。不比家裏的四個姑娘基礎薄弱，需要從頭教，大丫原先已有基礎，針腳也齊整，蘇欣只教她在原來的方法上，加上立體繡的技巧。
這個立體刺繡的技巧讓大丫震驚不已，但是又想到是神仙傳授的，當着是蘇欣的面就拜謝了好幾次。
古人多迷信，蘇欣親眼見到，只覺得離譜，但是大丫拜謝完，又專注地看她的針法，蘇欣只好不是不再多說。
和大丫說了跟石榴她們一樣的要求，讓大丫做好了，送到她家去，就不再停留，準備起身回家去了。
大丫不想蘇欣教完了她新的針法就要走，哪願意，非讓她中午留下來吃午飯。
“我讓我柱子去張五叔那裏拿一斤豬肉回來，你要走了，我娘回來聽說了，準要說我不懂事。”大丫說。
她不等蘇欣拒絕，走出屋外，喊了又繼續瘋玩的柱子。
“柱子，你去張五叔家要一斤豬肉回來，不拘什麽豬肉，這是銅板，早去早回！”大丫熟練地使喚弟弟。
蘇欣一看她叫才六歲的小孩子去買豬肉，有點震碎三觀，但是包括大丫、柱子之外，都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柱子聽到大丫的吩咐，高興地直跳腳：“姐，姐，今天有肉吃！”
大丫伸手刮他的鼻子，說：“快點去，少不了你一口！”
“嗷、嗷嗷！”柱子歡呼雀躍的一把抓住銅板，光着腳帶着一群小後半嘩啦地前呼後擁地去了村另一頭。
看到柱子是孩子王，有這麽多小孩看着，确實也出不了啥事。蘇欣心說，這裏是古代農村，有陌生人出入都會引起圍觀，拐子被抓住，直接會被就地打死，且打死也沒有一個人會擔責任。
至于出現柱子丢掉錢這回事，窮人家的孩子對錢也有認知的，丢了錢柱子的小屁股就保不住咯。
其他小孩子就是想從柱子手上摳錢，但是下溪村也沒地方讓他買糖吃，花不出去，被家長問到了，難保不被家長打死。
但是即使小柱子去買肉了，蘇欣也沒有留下來吃飯的想法。三堂叔家，雖然有三堂叔農閑去鎮上打短工賺點補貼，但是也有限，家裏一向也不富裕。
比起蘇欣現在給家裏帶了粳米和面粉，三堂叔家一貫吃的還是粗糧，即使買了肉，豬肉渣油是一道，然後剩下的油渣炒菜。三堂叔除了三個兒子，包括小兒子柱子外都是能吃的，一人分得一口，都怕夠嗆。
還不如讓三堂叔一家自個兒吃，好歹能吃個肉香。蘇欣想。
“大丫，我真不留下來了，我回去還有事，現在時間還早，我哪能在你家幹坐着。”蘇欣如此說道。
大丫倒是想起蘇欣說得交貨時間問題，一拍手道：“對，你時間緊，那我中午做好了肉，給你家送一碗！”
“……”蘇欣無可奈何，說不過大丫，但是這也是村裏的人情，只好道：“那行，我就等着了！”
大丫這才開懷：“诶！我現在廚藝好着呢，保準讓你吃得停不下嘴！”
挎着空籃子原路回去，太陽已升高，路上的人少了大半。蘇欣找了個大樹陰涼的地方，掏出手帕抱住臉，這才重新往前走。
才剛擡腳，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蘇欣！”
嗯？蘇欣有些意外，村裏的人都叫她欣娘，倒是少有直呼她的全名。
她轉過頭，看到一個村裏常見打扮的女孩正在看着她。雖然是村裏常見的打扮，卻也有不同。
粗布短衣和粗布裙子，卻沒有一塊補丁。
裙子下面還踩着一雙布鞋。
布鞋雖然穿着比草鞋舒服，但是不經穿，這年頭的自織布不結識，費鞋，村民哪肯做日常穿，都是走親戚、開祭祀的時候穿布鞋已示鄭重。
蘇欣迄今見過日常布鞋的，好像就一個村長。
村長？蘇欣再看對面女孩的臉，忽然想起了對方是誰。
這不就是村長的女兒蘇二妮嘛！
蘇欣見對方叫住自己又不說話，只是盯着自己，還漸漸面露怒氣，試探性道：“二妮？”
蘇二妮聽到蘇欣開口，才開口道：“聽說你靠繡花賺錢了？”
蘇欣點點頭，沒有多做解釋。
蘇二妮面露不可置信，上前幾步，擡手就從蘇欣的腦門上把她包住臉的帕子揭下來看。
蘇欣被她吓了一跳，連忙倒退了一步，然後就看蘇二妮拿着蘇欣的手帕找上面的繡花。
這條帕子是原主的帕子，現物資貧乏，蘇欣不想浪費，就接着用了。
誰想蘇二妮看完了上面的繡花，把帕子扔回了蘇欣，哼了一聲，擡着下巴道：“也沒進步嘛，就這樣還能賺錢？繡莊的幫工眼瞎了吧！”
說完也不管蘇欣接沒接住那條手帕，自顧自擡頭挺胸從蘇欣身邊走了。
蘇欣趕在帕子落到地面前抓住了，然後直起身看着蘇二妮的背影皺眉。
她實是不喜這個蘇二妮！
太沒禮貌了！
她努力在記憶裏想着對方的行為，發現這個蘇二妮平時就跟原主不對付，又仗着自己是村長的女兒，吃穿都比村裏的女孩們強，一貫不搭理像蘇欣這樣家裏精窮的人家。
蘇欣搖頭，看不起那就別搭理，偏偏還要沒事對比！
蘇欣不想因為無聊的人耽誤自己的時間，繼續包住臉回家了。
這次路上就沒有人找她了，因為時間臨近中午，嬸子們也要整治飯菜，哪有空出門和人閑聊。
回到家，蘇欣一眼看到了在院子裏忙碌的吳氏。
她摘下帕子，喊了一聲：“娘！”
吳氏在她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她，忙站起身說：“你去哪兒了？”
蘇欣看到她在擇菜，就找了一條矮木凳子坐在吳氏身邊，跟她一起擇菜說：“我去大丫家了。”
“去你大爺爺家了？”吳氏把菜花撥了一半給蘇欣，“你大爺爺在家嗎？”
吓——蘇欣作為一個現代獨生女哪有去蘇孝祖家，還要先見蘇孝祖的意識，不由卡殼。
吳氏一瞅她的臉色，哪兒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心裏想：幸好沒定親，不然這個毛躁的性子去了別人家，能被妯娌們踩成腳底的泥。
一時，心口那口急着嫁女兒的濁氣仿佛去了不少。
她換了個話題道：“我看家裏的醬菜少了，你帶了給大丫的？”
蘇欣這次忙道：“帶了，還去菜園子摘了菜。”
吳氏立馬道：“菜園子的菜是摘的？”她瞪了一眼女兒，“我還以為是誰家不講究的，跑來我家菜園子霍霍的，你大娘看到了，還罵了一會兒。”
蘇欣又是一陣無語，她雖然有去菜園子摘菜的記憶，但是記憶是記憶，跟實際動手操作是兩回事，第一次嘛，手藝确實粗糙了一點。
不過，她大娘郝氏也是個神人，她明明霍霍的是分給自家的菜園子！
不過，由此可見，蘇欣在下地的天賦上，是一點沒有。
蘇欣不想在繼續這個讓自己丢臉的話題，朝吳氏涎着臉笑了一下，說起了拉大丫入夥的事。
吳氏聽得果然手上動作一頓，蘇欣道：“娘，家裏的女孩們我一樣教，沒道理人手不夠，不找大丫，都是一個祖宗，大爺爺對咱家一向公正周到……”
吳氏這才放下心，“這事我中午跟你爹說一下，讓他跟你爺提一下。我們都分家了，你有手藝，你想教誰，都是你自己的事，其他人要是眼紅，早先怎麽不來巴結咱家？”
蘇欣就知道她娘支持她，高高興興應了一聲。
正說着話，忽然門口傳來動靜，就聽到一道響亮的嗓門還沒進院門，聲音就傳了進來：“二弟妹，還有欣娘，你們在家啊！正好！我正找你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