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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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路西菲爾還是孤身一人去了聖殿。

造物主在禦座上休息，路西菲爾看不甚清楚他的表情。其實路西菲爾也不常在別人面前忤逆天神，只不過梅塔特隆太聰明了，聰明得幾乎令人忽略他的存在。

“你真的要造人嗎？”路西菲爾問道。

私下裏，路西菲爾很少用“父神”這個稱呼，好在天神也不怎麽在意這些細節。

只不過他今天，似乎格外地在意這個稱呼。“你還沒有叫我父神。”他說。

路西菲爾愣了一下，像是木偶般機械地彎腰行禮，恭敬而緩慢地開口道。“父神。”

造物主沒有講話，但是路西菲爾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很不穩定。他周圍的雲飄忽着，天空也是一片灰色。路西菲爾上前，跪在造物主腳下，他很少做出這麽謙卑的姿态，甚至于他的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

路西菲爾擡頭去看他，發現那雙眼裏一片灰藍，就像陰郁的天空。路西菲爾直起身子，牽過他的手，在對方的手背上輕輕啄吻。這樣的安撫效果百般靈驗，只是這一次造物主卻沒有講話。

“不要人類好不好？”路西菲爾試探性地開口，牽住對方的手。他緩緩起身，屈膝抵在禦座堅硬的位置上，他想伸臂去擁抱高高在上的天神，只不過他的手剛剛觸及對方的後背，便被一種凜冽的寒氣推開了。

造物主并沒有什麽動作，僅僅也就是擡了個眼的功夫。“你太放肆了，路西菲爾。”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路西菲爾的聖光六翼緩緩流出，閃爍着如水一般的金芒，緊接着，原本溫柔的顏色愈來愈強烈，幾乎要與聖殿裏冷亮的銀光分庭抗禮。其實路西菲爾沒有要抵觸他的意識，這只是一種自然反應。在他意識到這種冒犯行為的時候，金色的光芒便逐漸黯淡了下去，有點像了無朝氣的黃昏。路西菲爾的聲線也如同光芒般壓低了，他喚道：“父神。”

“以前是我太縱容你。”造物主緩緩走下禦座，他其實并沒有路西菲爾高，只不過自帶聖光給人一種濃烈的威壓感，路西菲爾并不在意這種感覺，他能看到的只是一道畫中走出的身影，似乎有點飄渺，不甚真切，他的長發與眼眸如同藍天白雲，唯有注視自己的時候才晴空萬裏。只不過好像哪裏出了差錯，此時此刻造物主看着路西菲爾的眼神，夾雜着一絲陰霾。“所以說你不會幫我創造人類是麽？”

路西菲爾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般後退半步。

路西菲爾恭敬地單膝跪地。“如果您執意如此，我将不予參與。”

造物主轉了個身，語調溫柔很多，卻冷如寒冰。“你不參與，梅塔特隆和米迦勒還在。路西菲爾，以後每個安息日你不必來聖殿。”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路西菲爾緩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必來聖殿？”

“不必立侍神前。”

“只有堕天使才不必立侍神前。”路西菲爾迅速起身，飛落在對方面前。

“你錯了，路西菲爾。”天神的語調很清淡，也沒什麽波瀾。“正義堕天使也必須立侍神前。”

路西菲爾還想說什麽，造物主已經回到了禦座上，他像一陣風似的劃過路西菲爾的指尖，溫熱的餘韻還殘存，有點滑稽。

路西菲爾沒有再提出參與“創造人類”這件事，對方也沒有給他臺階下。聖殿上的氣氛有些凝滞，只是兩人都沒有再開口，似乎都在等對方提起這件事。造物主也沒有叫他離開，也沒有叫他的名字。相反，是路西菲爾率先轉身，離開。

在離開之前，他擡起頭瞥了對方一眼，也沒有再解釋什麽。那個眼神的含義很複雜，但因為覆着一層水霧，什麽成分也看不出來。

早知如此，今天他就不該來。

路西菲爾漫無目的地在天空中飛翔，也不知飛了多久，看到一尊很重的雕像。說真的，梅塔特隆真的挺不要臉，剛剛拿到耶路撒冷的主權，就在城中央迅速地擺上了一尊自己的雕塑。

速度之快，材質之好，做工之精良，細節之完美，令人不禁懷疑這尊雕塑很早之前就已經完工了。

路西菲爾的心情好了點，于是便停了下來。他沒有停在地上，而是停在雕塑後面的大翅膀上面。

緊接着，一個火球迅速地刺向路西菲爾，他背後的聖光六翼只是扇了扇，便像針刀一般迅速将火球瓦解，分離成一顆顆細微的火元素。

“下來。”梅塔特隆道。

路西菲爾雙足一點，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路西菲爾，我不要面子的嗎？”

“為什麽沒有我的雕塑？”路西菲爾問道。

“你又沒有第五天的主權。”

“你錯了，我有前六天的主權。”

梅塔特隆像是打量個傻子似地看着路西菲爾，在他身邊繞了一圈，轉而敲了敲對方的前額。“那豈不是前六天每個主城都要有你的雕塑？父神可沒提過這件事。”

路西菲爾立即偏開頭。

梅塔特隆迅速覺察到一股微妙的氛圍，于是岔開話題。“好了，不說這些。我帶你去看看耶路撒冷。”

“沒什麽好看的。”路西菲爾說。“都是千篇一律的街道和教堂。”

“誰帶你看這些東西。”梅塔特隆露出一個神秘的圍笑。“耶路撒冷背後有一條街，我經常去那邊。”

“有什麽？”

“什麽都有。”梅塔特隆說。“把你的聖光六翼收起來。”

路西菲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把衣服脫了。”

“？”

“不脫也行。”梅塔特隆不知從哪裏整出來一顆魔法球，直接按在對方衣襟上。

緊接着，路西菲爾繁複的衣衫全部凝固了，然後像是磚瓦似地碎了一地。留下的衣服被變成極其普通的常服，上面甚至還有着亂七八糟的污漬。污漬是污漬，卻沒有奇怪的味道。路西菲爾的金發也被染黑，卻襯出他異常的白淨。

“我可以打你嗎？”

“不可以。”梅塔特隆微笑。

路西菲爾萬萬沒想到，梅塔特隆會帶他來這裏。耶路撒冷最不起眼的角落裏，竟然有堪比鬧市熱鬧的地方，這裏似乎是小吃一條街，種種令人食欲大開的香氣交織在一起。放眼望去，多是雙翼天使，雖然雜亂，地面反倒整潔。

“這是什麽地方？”

“路路。”

“不要叫得這麽親密。”

“這條路就叫路路。”

路西菲爾似笑非笑地看了梅塔特隆一眼，停在他面前。“說真的，你是不是暗戀我。”

“明戀，謝謝。”

經常令路西菲爾沒話說的兩位，一位是美麗萬能的造物主，一個就是翅膀太重的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我翅膀不重好嗎。）

熾天使平時不怎麽需要進食，但是他們的嗅覺都還沒有退化，因此在聞到這些奇妙的香氣，即使不餓，也會覺得饞。路西菲爾正想随便坐下，卻被梅塔特隆一把拽了起來。

梅塔特隆再次露出神秘的圍笑。“你以為我是帶你吃髒攤的嗎？你錯了，我要帶你去紅燈區。”

路西菲爾的反應很直接，他甩開梅塔特隆的手。“對不起我們不認識。”

“你已經是個成年天使了，不能總跟自己的左右手當夫妻。”

“……”

梅塔特隆迅速地感受到了一股殺氣。

“不，我的意思是說，吃什麽？”剛才那一瞬間，路西菲爾的黑發之中似乎纏繞着數道金芒，梅塔特隆就怕下一秒，路西菲爾的光魔法轟了整條街。不等路西菲爾開口，梅塔特隆迅速地坐下了，順便沖着燒烤攤上的攤主開口道。“羊排牛排雞腿雞翅漢堡熱狗龍蝦烤魚玉米加黃油水果派加蜜桃，哦還有，烤棉花糖！”

路西菲爾深吸一口氣。“兩紮黑啤，謝謝。”

梅塔特隆坐在路西菲爾對面，表情是難得一見的正經。“說真的，我們路路上的紅燈區質量很高，絕對不是米迦勒第四天那樣的。”

“米迦勒……？”

梅塔特隆又露出神秘的圍笑。“沒想到吧，米迦勒，你親愛的弟弟。我之前開派對你沒有來，米迦勒帶去的女團堪比魔界魔女，那身材，啧啧，加百列臉都綠了。”

路西菲爾喝了一口啤酒。“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梅塔特隆愣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又勾起來，只不過路西菲爾沒有看到，他的笑容裏有一絲嘲諷。“也是，你的貞操都留給親愛的父神了。”

路西菲爾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又仰頭喝了一口啤酒。半晌過後，路西菲爾模模糊糊地開口了。“我有說我不去嗎？”

梅塔特隆微笑。“我不是逼你獻身，路西菲爾。那邊玩法很多，可不僅僅是活塞運動。如果我真的逼你獻身，會給你挑好人帶去你的宮殿，而不是來這裏。”

“得了吧，你的審美觀跟我不太一樣。”

梅塔特隆沒有理會他，轉而對着攤主說。“老板，打包。我們要一輛狄克狄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