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二十六
打了雞血的導演幹勁十足，看起來根本沒有旁人發揮的空間。
雲清本以為自己可以把劃水進行到底，卻發現事情好像和她以為的不太一樣。
她好像還是小看了簡于寒的威力，沒想到他真情實感的無理取鬧一番，竟然也能博得那麽多人的同情，甚至引發出更多的事情來。
按理說《千秋》的配置并不低，應該是很能吸引一些人的。
可即便不刻薄地評價，來試鏡男主的這些人也只能算是平庸，連調教的餘地都沒有。
甚至連長相也不算秀色可餐，除了一眼看過去便覺得有礙觀瞻的，便是矽膠感嚴重到稍微明顯些的表情都難以為繼的。
導演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後來話越來越少，聲音越來越低，連揮手都帶着疲憊了。
雲清從身旁傳來的一聲接一聲的嘆息，感覺到心中的愧疚感漸漸開始累積，到最後甚至隐約有了些如坐針氈的感覺。
轉折點出現在一個畫風有些奇特的試鏡者身上。
平心而論，這人的長相算不上特別出挑、氣質卻也幹淨，演技算不得精湛也還能看、總之說不上辣眼睛。
導演在看完他的表演之後臉色都和緩了不少，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幾乎帶着些如釋重負的意味。
然而那人在聽到導演讓他回去等消息之後卻露出幾分意外，而後微微挑眉帶着幾分不屑又帶着些難以言說的傲慢開口，問導演還在期待什麽。
雲清清楚地看到，導演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那人說的是什麽意思，臉上露出幾分愕然。
而後那人嗤笑了一聲，身子一歪，身上幹淨的氣質在一瞬間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痞裏痞氣的邋遢。
“在這裝什麽呢？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半個娛樂圈都等着你召喚的導演啊？我跟你說，簡影帝實名舉報之後，可沒幾個人看得上你了。”
導演皺眉，一副“你沒病吧”的眼神看着侃侃而談的人。
雲清沒忍住，笑出聲來了。
那人聽到雲清的聲音，瞥了她一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蔑的“哼”，往旁邊走了兩步，一副不屑與她為伍的樣子。
雲清啧啧了兩聲，擡手去拍導演的肩：“算了，我覺得我們不要這麽為難自己，再怎麽說也要找個智商正常能聽的話的人不是？哪怕找個有靈氣的新人慢慢調教呢？總比在這裏坐着白費功夫要好吧？”
導演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今日出現的唯一一個還算看得下去卻一開口就暴露智商的人，覺得有點心酸。
他多少年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了？
那些男演員……平時看着一個個都挺正常的啊？怎麽就突然這麽沒主見人雲亦雲了呢？
那本來帶着幾分倨傲的男演員看雲清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一時之間也是十分氣憤，下意識就要破口大罵卻又覺得和雲清糾纏十分沒有面子，只冷笑着看向導演。
“真以為自己有點本事就能為所欲為了？我告訴你，不約束好你這小情人，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導演終于聽不下去了，讓人把這胡言亂語的妖怪趕了出去。
而後他一臉抱歉地看向雲清，正要開口說些什麽，雲清卻對着他擺了擺手。
“不用說了，就算你要和什麽人合謀羞辱我，應該也不會選這麽個玩意。”
導演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确認雲清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之後，暗自松了一口氣。
沉默片刻之後再開口，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些躍躍欲試。
“你之前說的是認真的吧？你願意帶新人？”
雲清有些莫名：“這和我有什麽關系？選演員不是你的事情嗎？”
聽出她的言外之音，導演更加激動了，當即宣布今天的試鏡到此為止，然後興奮地回去安排去電影學院大海撈針的行程了。
回到家後，雲清想起今日發生的事情依然覺得有些困惑，不明白娛樂圈裏怎麽還會有這麽魔性的奇行種，于是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下那個奇葩的名字。
本以為這麽一個畫風奇特的人物，即便不火也能在網絡上吃吃瓜，沒想到竟然什麽也沒搜索到。
雲清換了好幾個姿勢嘗試都一無所獲，最後只得悻悻放棄，帶着沒吃到瓜的遺憾沉沉睡去。
試鏡不順利的事情傳到盛總耳朵裏的時候，雲清和導演已經到電影學院蹲着了。
導演提前聯系了學校，得到了一間教室的使用權，來試鏡者依舊是寥寥，當中甚至還有人欲言又止地問簡影帝為什麽會辭演，氣得導演肝疼。
雲清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表示這事情說來說去也是因她而起，要不然讓她辟個謠表示她不演這個女主了，然後該怎麽着怎麽着。
反正她的事業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先把簡于寒打服了再開始也是一樣的。
只是雲清還在心裏磨刀霍霍，導演卻是義正辭嚴地拒絕了她這個提議。
“你把我當什麽了？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就不信了，這麽點事我還解決不了？”
雲清誠懇地表示盛總那邊可以由她去溝通，導演卻是拉着她回憶了一番當年他初出江湖如何在啥都沒有的情況下闖出名聲，如今這些不過是小場面。
導演如此堅持，雲清自然也沒有什麽好矯情的了，也收拾了自己游戲的心态，表示一定竭盡所能地配合導演的安排。
又是荒廢的一日，導演和雲清從電影學院走出去的時候臉上卻沒有多少頹色，心态平和得很安定。
然而在校門口看到那前呼後擁的一群人的時候，心态還是不平衡的。
尤其是，耳邊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不斷，讓人無法忽視的熱情不斷提示着他們，這一群人有多麽受歡迎。
“啊啊啊啊啊居然見到了我偶像！之前都沒有收到消息啊！”
“快走快走，他們要在禮堂講座的，去晚了就沒有位置了！”
“嗚嗚嗚，沒位置站着我也能聽完全程，就怕都擠不進去呀……”
“他們是來選角的嗎？現在準備還來得及嗎？”
雲清拉了一下眼中帶着幾分惆悵的導演，而後聽到了即便在如此喧鬧的環境下也清晰無比的一聲嘆息。
再而後，是導演帶着幾分酸溜溜的喃喃：“不就是好萊塢的導演嗎？有什麽了不起的，總有一天，我也能……”
聽他這麽一說，雲清心裏那點疑惑就散了。
——從如今制霸全球的好萊塢來的，自然走到哪裏都是受到十足關注的。
這事情在眼前一晃而過，都沒往她心上去。接到盛總電話的時候，雲清拒絕了他再插手的建議，而後總覺得盛總的沉默裏帶着點委屈。
這錯覺讓雲清自己都悚然一驚。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盛總竟然會因為這種事情委屈。
然而等到兩天後，盛總親自前來和她論證如果不是他她不會有這個機會，所以他不算對不起她的時候，雲清就更困惑了。
她回憶了又回憶，而後試探着道：“我好像沒有表達過對你的不滿？”
盛總冷哼了一聲，目光涼涼地看着她。
雖然沒有讀心術，可雲清奇異地看懂了盛總那看似淡漠的臉上的情緒。
雖然你沒有說過，但我知道你就是這麽想的！
雲清：……
“盛總，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心裏竟然住着一個小公主。”
不是說好是霸總嗎？這人設崩得也太厲害了吧？！
雲清幾乎要咆哮了，盛總卻只是微微皺眉，而後淡淡地哼了一聲。
“以後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跟我說，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放棄你。”
雲清覺得面前的人真的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她簡直懷疑這人是被魂穿了。
“盛總，我能冒昧地問一句，您今天為什麽會過來嗎？”
雲清說話的時候帶着幾分試探，話音落下後目光一直在盛總身上流連，試圖找出他突然變化的緣由。
盛總依舊皺着眉，眼底卻露出幾分不耐煩，說話的時候帶着些不易察覺的惱羞成怒。
“我不會給你造成負擔，你有什麽覺得不了的大可以跟我說，不用那麽迂回。”
要是摒除盛總這幾乎帶着幾分嫌棄的語氣，雲清都要誤以為她和這位有什麽不得不說的關系了。
在排除了錯誤答案之後，雲清把盛總這奇異的行為歸結于是他第一次接觸娛樂圈所以有些生疏，還在尋找和員工的界限。
再加上大概這位在之前的圈子裏順風順水，所以見她竟然沒有把他這塊金字招牌當一回事，遇到困難不求救反而自己憋着，覺得自己身為霸總的尊嚴被踐踏了？
這麽一想，雲清就覺得合理多了，還在心裏感慨了一下這老板和氣得都讓人有些不習慣了。
那天雲清也推心置腹地和他聊了許久，表示她也沒有把眼前的困難當回事，覺得自己能解決所以才沒有向他抱怨，并不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盛總板着臉走了，高貴冷豔的背影裏再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