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二十七

《千秋》的選角工作暫時擱置了，雲清又閑了下來。

兩周後，盛總派人送來某個試鏡的邀請時，雲清發現盛總也消失了不短的時間了。

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雲清莫名有些心虛。

而後又本能地覺得這心虛來得實在莫名其妙，連緣由都抓不到，再一琢磨就覺得自己對盛總太不上心了，于是問了助理幾句盛總的近況。

她的本意是為了表示一下自己其實也不是那麽白眼狼地把盛總抛在腦後了，沒想到助理的反應格外大。

——西裝革履一臉嚴肅的人擡眼看她的時候，一臉“卧槽你不要害人啊”的驚恐，甚至還踉跄着向身後退了兩步才勉強找回了平衡，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裏混着因為情緒失控而沒來得及處理幹淨的口水音。

“這些事情，還是請您自己和盛總聯系吧！我不好在中間傳話！”

雲清：……什麽情況？

然而看着眼前大驚失色得幾乎魂不守舍的人，她到底是沒繼續問什麽。

後來她給盛總打了一次電話，盛總電話接得很快、聲音卻十分冷漠，聽起來十分繁忙根本沒有空理會她。

而後雲清也沒再把這事記挂在心上了，想想也是，盛總日理萬機，這邊的事情她自己能理清了，他自然是不必凡事過問的。

盛總特意派人送來的試鏡邀請，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資源。

只是雲清沒想到，這資源竟然還是她“見”過的。看着導演名字眼熟所以順手打開了搜索欄，等到那金光閃閃的履歷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雲清竟然有點“這世界真小”的感慨。

遙想前幾天聽過的《千秋》導演那“檸檬樹上檸檬果”一般的語氣，雲清更加鄭重了幾分。

然而即便是早有準備，在正式開始試鏡的時候，雲清還是小小地震驚了一下。

半隐退狀态的傳說級人物陪坐在臉色嚴肅的導演旁邊，在哪裏都算是個“角”的人乖巧得不像話。

試鏡其實還算順利，她也算超常發揮，走出門的時候也依舊松了一口氣。

不出什麽意外的話，這一關算是過了。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轉角時候差點和某人撞個滿懷。

“不好意思啊，我……是你啊。”

雲清下意識道歉，在看清來人的臉時，臉上的笑意淡去了。

簡于寒陰沉着臉盯着她，目光往她身後去的時候帶着些輕蔑。

雲清本來是不想理會簡于寒的，即便看他這個陰陽怪氣的樣子很想打他。

翻了個白眼邁開腿準備離開，卻聽到簡于寒諷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什麽玩意，也敢到處撒野，真以為臉皮厚就能為所欲為了？”

他的聲音其實不高，大概也不是說給雲清聽的。可是……誰讓她聽到了呢。

雲清眯了眯眼，轉頭看了他一眼，一笑：“這話該我對你說才是，以為自己有點名聲就能橫行霸道了？放心，你給我的，我都會好好記得的。”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淡，幾乎像是在閑聊，目光若有若無地往簡于寒身上一放，帶着輕蔑。

簡于寒只覺得心裏的火騰騰騰往上冒。

他咬牙切齒地盯着雲清：“你算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我面前放狠話！我告訴你，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雲清沒給他機會。

在說完自己想說的之後，雲清毫不留念地轉過身去，自顧往外走了。

等到簡于寒試鏡被拒，在微博上大放厥詞，信誓旦旦說他拿到雲清和某某大人物私下交易的證據時，雲清都覺得他有點可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劇情給的降智buff，讓她都生不起氣來，只剩下唏噓了。

雲清自己覺得這事件就是個笑話，簡于寒的粉絲們卻不是這麽想的。

加上白羽洛第一時間跳出來聲援，一時間雲清幾乎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局面。

粉絲們苦哈哈地支撐，卻也實在寡不敵衆。

直到雲清和簡于寒的試鏡錄像被公開。

他們試的竟然是同一個角色。

說起來，這電影裏唯一的華裔角色鏡頭并不多，若是換了不注重細節的導演，或許拿個長相順眼些的群演就對付過去了。

偏偏這一次，掌鏡的赫赫有名的好萊塢傳奇。

若是往常，簡于寒不至于這麽氣急敗壞。

那位的眼光刁鑽，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可如今他正興致勃勃要往國外發展，卻被當頭一棒，偏偏搶了他角色的，是他一向看不上的雲清。

試鏡錄像被公開，是簡于寒沒想到的。

按理說，這些當屬機密，在電影上映前絕不會流落，現在卻大喇喇地挂在了官博置頂。

不過半日，輿論便調轉了方向，沖着他洶湧而來。

最後，簡于寒忍氣吞聲地道了謝，在心裏又給雲清記上了一筆。

這些雲清都不知道，她再看到官博幫她解釋之後受寵若驚了好一會，才聯系那邊致謝，卻被電話那頭客氣得不能再客氣的态度搞得有點懵。

現在的大佬都這麽親民的嗎？

雲清不怎麽走心地和電話那邊的工作人員客氣了好幾個回合，心裏卻有些惴惴。

她鮮少平白得到優待，總疑心走得太平坦的路，會通往什麽詭異的終點。

這一次，事實卻告訴她，她的第六感錯了。

粉絲們過年一樣奔走相告，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真的熬出頭了，然後又有吃瓜群衆陷于顏值，雲清的微博關注數開始噌噌噌往上漲。

【嗚嗚嗚這是什麽人間寶藏，長得漂亮竟然還有演技，我要從顏粉轉死忠了QWQ】

【偷偷摸摸地爬牆……先換掉ID，再取關前任……噓……】

【震驚！樓上我要舉報你了！你為什麽視奸我！】

簡于寒結結實實地栽了個大跟頭，再出現在鏡頭前的時候，雙眼帶着難以言說的疲憊。

再後來，簡于寒公開露面的時候越來越少，反倒是簡家其他人出現在媒體上了，以破産跑路的方式。

雲清沒等來他的後招，卻在不久後收到了試鏡通過的通知，合同是盛總親自過眼的，毫無問題。

日子一天天過，靜谧裏再沒出現湧動的暗流。

兩個月後，雲清收到了周意打來的一筆錢。她打電話過去，聽到的是少年略顯聒噪的聲線，絮絮叨叨地說游戲數據增長有多麽喜人，他們的夢想近在眼前了。

獨屬于年輕人的朝氣，聽着便讓人心情舒暢。

雲清忙了好一陣子，《千秋》拍攝過程相當磨人，最後定下的新人男主還算有靈氣，卻也欠缺太多。加上導演憋着一口氣要找回自己的面子，情願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磨也不願意将就，拍攝進程相當緩慢。

等到這邊事情落定，她還沒來得及休息，又馬不停蹄地奔赴向下一個劇組了。

——之前從簡于寒手上搶到的那個角色，也該進組了。

等到雲清再回國的時候，已是冬去春來。

趕在春節上映的電影票房喜人，來接風的導演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甚至還給雲清帶來了她即将提名影後的消息。

雲清看着喝得直打嗝的導演，一時有些摸不準她聽到的是真實還是某人心中的願望。

直到她收到邀請函。

直到她捧着獎杯站在臺上。

她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卻沒想到會這麽快。快到她自己都覺得，這一路走來太過順利，順利得有些不真實。

頒獎晚會的當天，她上了熱搜。

被黑習慣了的雲清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場戰争，關于“啊這個獎越來越水了”、“她能拿影後是徹底的黑幕”之類，卻驚訝地發現話題裏一片和平。

她坐在盛總的車上，在盛總略帶疑問的眼神裏，笑了一下。

“有後臺就是不一樣啊。”

盛總嗯了一聲：“沒事，你以後會習慣的。”

那時候，雲清沒完全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兩天後，某組出現了出圈的熱帖。

#嗚嗚嗚給大佬遞筆，求産糧，這一對萌得我要哭了#

文中細細羅列了雲清和盛總的關系，甚至把簡于寒悄無聲息糊了的事情歸結到了盛總“沖冠一路為紅顏”上，一開始還有人陰陽怪氣地表示樓主想象力真豐富，後來卻也被帶偏了。

樓主哭喊着表示“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可我真的覺得好萌好萌好萌，嗚嗚嗚小圈子圈地自萌，其他人覺得髒眼了麻煩點X，球球大佬快出現”。

這帖子被轉發到了微博，迅速吸引了一波邪教。

再然後……帖子被人整理成了文件，送到了盛總面前。

拿着文件的秘書戰戰兢兢，聲音也顫抖：“盛總，您看這事我們要不要處理一下……”

回應她的是和善得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聲音：“不用，這事你不用管了。”

盛總上了自己幾乎是空白的微博，轉發了這個帖子，發了一則消息。

【別造謠。我還在追。】

評論區瘋了。

【？？？我瞎了？這是本尊？】

【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正主發糧了，死而無憾！】

一開始知道這個消息，雲清有些迷茫。

發現盛總竟然是真的之後，她又有些慌張。

然而恐慌的理由無法說出口，在桐欣過來當盛總說客的時候，她只能含含糊糊地混過去。

好在盛總很忙，她就奉行一個躲字訣，也混了許久。

直到再混不下去。

那天他約她單獨見面，而後雲淡風輕地告訴她，他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

然後在雲清還沒來得及驚慌的時候，告訴她，那不重要。

她看着他專注的目光，忽然覺得，好像這也真的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