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陳宵如願考上附高，拿到通知書的時候，陳宵爺爺雙手顫抖的捧着，一遍遍撫摸着通知書上的文字，眼中泛着淚花，嘴唇翕動，仿佛捧的是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一般。
老人文化程度不高，後來又生出個敗家兒子，苦了這麽多年，孫子總算出息了，能不高興嗎？
陳宵在工地幹活，通知書是劉俊豪幫忙從學校拿回來的，他沒考上附高，選擇了一高，就是離家有點遠，不過也很替死黨高興。
兩個月在忙碌和暴曬中過去，曬的又黑又瘦的陳宵從工地回來，留下學費，将剩下的錢交給了爺爺。
報道這天，陳宵爺爺早上起就一直在咳嗽，陳宵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燙：“爺爺，我帶您去醫院看看。”
“沒啥事，你快去學校報道，別耽誤了。”爺爺說。
“不會耽誤，您比之前又瘦了，我帶您去醫院檢查檢查。”陳宵擔心地說。
“人老了小災小難的也多，喝點退燒藥就好了，”爺爺說，“不擔心啊宵宵。”
爺爺堅持不去醫院，陳宵只好給他倒了杯水，吃完飯後又給他喝了退燒藥，溫度才降了下來。看着爺爺發黃的臉色，陳宵還是很擔心：“爺爺，您今天在家休息，我去幫您把工作辭了。”
“我這是夜裏吹風扇受了涼，休息休息就好了。”爺爺說，“哪恁嚴重，還需要辭工了。”
陳宵知道爺爺不願意辭去工作的原因。
環衛工人工資雖不高，卻是他們爺孫倆每月收入的穩定來源。
他要上學，他們要生活，交房租，財米油鹽水電費……都需要依仗這微薄的收入。
“我們節省點花，寒暑假我都可以去打工掙錢。”陳宵說。
這肯定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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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成年，即便搬磚工資也沒別人高，寒假太短人家也不要他，而且高中要交學費和更多的資料費。
他很想再說“我不上了，我掙錢養您”，可爺爺堅決不讓，這只會寒他的心。
爺爺是農村來的，對上大學是唯一的出路的觀點堅定不移，只有考上大學才能出人頭地。
這是他對孫子的期盼，也是他死不瞑目的執着。
“你放心上學，爺爺會注意的，快點去學校去。”
“您這樣……我實在沒辦法安心上學，”陳宵又摸了摸爺爺的額頭，說，“我們先去醫院，等您好了我再去學校也不晚。”
“可不敢落下功課，我沒事，我還要看到我家宵宵考上大學，以後娶妻生子嘞。”爺爺說着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陳宵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他擺了擺手，盡量用和平常一般的語氣說：“你去幫我請兩天假，再拿些止咳藥回來就好。”
又說了幾句，陳宵拗不過爺爺，只好去幫他請了一周假，再去醫院買些退燒和止咳的藥。
他前腳剛出門沒多久，老人再也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他慌亂中随手在床頭抓起一件衣服捂住嘴，生怕咳嗽聲太大讓還未走遠的陳宵聽見。
待止住咳嗽後，手中那件穿了幾年、布料已經發鏽的背心上，一片紅色觸目驚心。
是血，深紅的血。
但并沒有驚吓到他，仿佛已經習以為常。
他捂着腹部，眼神灰敗，大口的喘着氣，看着牆上挂着的和陳宵兩人的照片，虛弱的臉上又沁出了會心的笑意。
陳宵辦完所有的一切已經快中午了，他決定下午再去學校，于是買了些菜回去做飯。
吃完飯後，他将衣服洗完，家務收拾了一遍後在爺爺的一再催促下，跨上雙肩包騎着單車前往學校報道。
附高離他住的地方騎車大概四十多分鐘，他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接近四點，學校從大門口往裏挂了許多歡迎新生标示語的條幅和彩色小紅旗，閑逛的人很多，此時還是非常熱鬧。
學校比他之前的二中大兩倍不止，他先去公示牆查看自己的分班情況。
a班第六個就是他的名字，确定班級後便沒繼續往下看，直接去教導處交了學費，忙完時間也不早了，本來想直接回去，但他內心對高中的憧憬讓他停下了腳步。
這裏将是他人生的另一個起點。
站在“厚德樓”前，他內心迸發出緊張與期待。
這個陌生的環境将是改變他人生的地方，将會留下他人生最珍貴的回憶，他發誓要好好學習，帶給爺爺更好的生活。
高一a班是每一屆學校重點培養的班級，在厚德樓二樓最東邊的一個教室。
陳宵進入教室的時候，班裏稀稀拉拉坐了幾個同學正在聊天，但所有桌上都已經放了書本筆什麽的占位置，他快速掃視一圈，只看到最後面的兩張單桌還空着，于是在幾名女生的羞澀的目光下走了過去。
外面的單桌上放了一瓶喝了一半的可樂，不知道是人為放這裏占位置還是打掃的時候忘記收拾掉了，陳宵坐到了裏面。
試了試椅子的高度，還可以，他眼睛不近視，黑板也能看清，只坐了一會兒，就滿意的取出書包裏的一本英語詞典放在了桌子上占位置，然後背起書包走了出去。
陳宵到家的時候，劉俊豪和張昊已經在他家等着了，拿到通知書的時候因為大家各自有事不在，這個慶祝就被推遲到了開學，劉俊豪媽已經做好了飯，就等陳宵回來了。
劉俊豪見到陳宵的時候，先發出了一聲驚嘆：“怎麽曬這麽黑，宵兒，你這要是叫咱們學校女孩子見到，不知道得有多少要哭暈在廁所裏了。”
“是原來學校。”張昊糾正完他，也發出感慨，“唉，這要白不回來，怕是校草稱號保不住了。”
“你倆誰要誰拿去。”陳宵無奈地說。
“我倒是想拿走，人家女孩子不承認啊。”劉俊豪一拳頭錘在了他的胸口上，“嗯……壯實了不少。”
陳宵将包放下，三人本來是要扶着爺爺一起去劉俊豪家吃飯，好說歹說爺爺就是不願意去，陳宵只好先給他做飯，也被拒絕了，爺爺将幾人趕出了屋子：“我自己可以做，你們玩你們的去。”
“行吧，爺爺，您自己當心點，我們就先過去了。”劉俊豪說。
“不用操心我，”爺爺說完又叮囑了陳宵一句，“宵宵，莫要喝酒啊，明天要上學了。”
“好。”
陳宵還是擔心爺爺身體，又被他在門口哄趕幾次才擡腳離開。
到了劉俊豪家，簡單問候了幾句，劉俊昊爸媽将飯菜擺好就一起出去了，将空間留給了三個年輕人。
劉俊豪僥幸地說：“還好耗子在，不然我爸媽又得拿我和宵兒做對比數落我了。”
“不至于，”陳宵拿過可樂給兩人倒上，說：“耗子考哪個學校了？”
“還能哪個學校，跟這家夥一個學校呗。”張昊說，“不過不在一個班。”
“一高挺好的，升學率挺高。”陳宵說。
“好個屁，”劉俊豪說，“我算是知道為什麽升學率高了，都是被逼出來的，你說你們附高還沒開學，我們已經提前兩周開學了，而且每周只有周日半天休息時間，還美其名曰提前為高考做準備，文理科還沒分呢，做個屁的準備。”
他越說越氣憤，簡直恨不得去把學校炸了。
張昊苦笑一聲，只聽劉俊豪繼續義憤填膺：“卧槽你不知道，今天休息時間硬是讓我們考了一場語數英才放人，遲早得把人逼瘋，我現在已經對高考産生了抵抗心理。”
張昊：“我也是，快崩潰了簡直。”
聽着他們的抱怨，陳宵笑了：“這話別讓阿姨聽見了。”
兩人又是一陣罵娘，張昊問：“宵哥，你是不是在附高a班？”
不待陳宵開口，劉俊豪先替他答了：“還用問嗎？肯定是啊。”
兩人又是為他一陣扼腕嘆息，附高雖說九月一號正常開學，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時間，但學習壓力一點不比他們小，特別是a班，那一天的休息時間估計也是給出來讓他們做作業的。
不過陳宵倒沒覺得有該抱怨的地方，對他來說，上學永遠比生活輕松許多，他需要通過上學來改變現狀。
劉俊豪舉起杯子：“為我們苦逼的日子幹杯。”
三個人舉起杯子相碰。
……
周一是開學時間，陳宵因為不住校，而且離學校比較遠，他起的很早，先給爺爺做好早飯，又将藥都準備好，叮囑了幾句就出門了。
他幾乎是踩着上課鈴到的教室，于是決定明天再早起十分鐘。
教室裏坐滿了人，有幾個是他初中班裏的同學，簡單打了招呼，他走到最後一排坐下。旁邊的空桌位沒人，被喝了半瓶的可樂孤獨的杵在那裏。
看來是忘記收拾了。
過了一會兒，班主任楊德才端着一個保溫杯一臉和善的走進教室，原本人聲鼎沸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衆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楊德才不緊不慢地将水杯放到講桌上，微笑着說：“看來大家都很擅長交朋友，但是不能只和周圍的人認識，也要讓其他人認識你，特別是我，很想和你們成為朋友，你們呢？想不想和我交朋友？勸你們慎重回答，畢竟不管你們願不願意，我都會是你們這學期的班主任，可能還是有的同學下學期的班主任。”
同學們被他幽默的“威脅”逗笑了，異口同聲回答：“想。”
“嗯，看得出你們都是心甘情願的。”楊德才滿意地說。
一陣哄笑傳來。
“我先來做個自我介紹，同學們好，我叫楊德才，是你們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師，年齡和你們一樣大，之所以看着這麽老，”楊德才摸了把下巴上的胡茬，繼續說：“因為我以前的學生都叫我老楊把叫老的。”
又是一陣哄笑。
等笑聲小了，他才笑着說：“不過我不介意你們也這麽叫我，畢竟喊老師也有個老字。”
……
楊德才是個風趣和善的老師，自我介紹一番，平均每兩三句話都會将同學們逗的大笑，可以看出學生們也很喜歡他。
他介紹完自己，又讓大家依此自我介紹，這時，門口走來一個學生，他拿着一瓶可樂，在門口随意喊了一聲：“報告。”
那學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講臺上正自我介紹的同學尴尬的停下了說話。
楊德才點了下頭，他視線随意晃了一圈，在衆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向最後一排空着的那個空位，不待坐下，他就愣住了。
陳宵剛才就愣着的，此時四目相對，還未回過神。
又是俞勵！
愣了兩秒，陳宵将頭轉開，俞勵才坐了過去，将桌上的可樂往抽屜一扔，又将手裏的那瓶放在了相同位置。
好家夥，陳宵可以确定這個位置不是空着的了，那瓶可樂也不是忘記打掃遺留下的，而是俞勵放在這裏占位置用的。
這個世界是有多小，才能碰撞出這樣的緣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