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病床上,陳爺爺安詳地躺在床上,被一塊白布從頭到腳遮蓋住,陳宵痛苦地跪在床邊,身體不住的抽搐,失聲痛哭起來,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俞勵輕輕走了過去,跪在陳宵身邊,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他自己也很難受,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突然的讓人措手不及。
劉義夫婦走了進來,陳姨輕聲安慰他:“宵宵,節哀順變吧。”
陳宵緊咬着下唇,半晌,才嘶啞着嗓子開口:“上午我還在給爺爺背書,怎麽會……”
他抽噎着,聲音很低,不是很清晰,有點像自言自語,不過幾人還是聽到了。
這時,張醫生和一名護士拿着一本相冊和一踏單子走了過來,張醫生說:“病人是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超過兩小時,搶救無效死亡。”
“安眠藥?爺爺怎麽會有安眠藥?”俞勵驚詫地問,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過去。
這句話在劉義夫婦趕來的時候就已經通知過他們了,但醫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陳爺爺住院期間并沒有給他開過安眠藥類的助眠藥物。
“這是在病人房間找到的,”張醫生拿出那本相冊,“經檢驗,我們發現裏面有安眠藥的粉末,和病人服用的是同一種藥物。”
他這話一出,陳宵瞳孔猛地皺縮,整個人劇烈地抽動了一下,一把奪過相冊,翻開,有幾頁泛白的透明pvc底端還有許多白色粉末,而那幾頁夾的照片就是年輕時的他爸媽。
爺爺早就準備好了安眠藥,一直藏在這本相冊裏,因為相冊有陳宵不願意見到的人,倒成為了最安全的隐蔽場所。
他一下子洩了力,手中的相冊無力的掉落在地,他喃喃地開口:“是我,相冊是我拿來的,是我害死了爺爺。”
俞勵皺緊了眉頭,他之前來的時候沒有見過這本相冊,應該是這兩天被拿過來的,他撿起相冊打開,也看到那幾頁,心中還是有些猜測的,問陳宵:“這相冊你之前有打開過嗎?”
陳宵痛苦地搖頭,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裏全是痛苦與自責:“我應該看的,如果我打開看了,爺爺就不會有事情。”
俞勵放下相冊,抓住陳宵的胳膊,鄭重地開口:“這不是你的錯,爺爺應該在知道自己生病的時候就做好了打算,這和你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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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宵,小俞說的沒錯,陳伯是不想拖累你,才……”陳姨走過去,輕拍着他背說,“這跟你沒有關系,你不要太自責了。”
陳宵一直壓抑着哭聲,在護士要推走爺爺屍體的時候,終于爆發了,他低聲嘶吼着不讓人動:“爺爺,別動我爺爺。”
俞勵從身後抱住了他:“陳宵,你冷靜點,你這樣爺爺也不會安詳的。”
劉義也過來幫忙拉住他:“冷靜點,天這麽熱不送去太平間,你要看着陳伯壞掉嗎?”
陳宵沒有再掙紮,只是跪在地上痛哭。
半個多小時後,陳宵漸漸止了哭聲,俞勵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物理資料第一頁,歪歪扭扭地寫了兩行字:宵宵,爺爺走了,你不要傷心,好好學習,考個大學,爺爺好放心你。
俞勵将書給了陳宵:“你是爺爺的希望,別讓他擔心你。”
陳宵看着那兩行字呆楞許久。
劉義開車将兩人帶回了出租屋,陳宵找了把剪刀,拿出相冊,取出裏面年輕男人和女人的照片剪了個粉碎,剪完坐在地上開始發呆。
俞勵将陳姨送來的飯菜放到桌上,蹲到他旁邊,點了根煙給他。
兩個人默默地抽了半支煙,陳宵低啞着聲音開口 :“這個男人是我親爸,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沉迷賭博,差點被人打死,後來爺爺将房子賣了給他還了賭債,他死不悔改,跑到外面鬼混,幾年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是要錢。”
他抽了一口煙,重重吐出,才繼續說:“這個女人叫胡岚,我親媽,本來是要打掉我,是爺爺答應給她一萬塊錢,才生了我,我從來沒見過她。”說完停頓了一會兒,他又補充了一句,“也不想見到。”
他聲音近似冷漠的平靜,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但俞勵知道,這些對他來說并不像表現出的那麽平淡,否則他不會不願意看那本相冊,也不至于發現不了藥。
俞勵一直以為陳宵沒有父母,但沒想到其實他有,卻不如沒有,這樣的父母活着比死了帶給孩子的傷害更大。
“爺爺将你養的很好,他們不要你是他們的損失,你沒必要為不相幹的人浪費感情。”俞勵說。
“再不會了,他們不配。”陳宵彈掉煙灰,“我為我自己活着,我為爺爺活着。”
“你這樣想就對了,”俞勵見他看開點了,也高興起來,“我們是所在乎人的希望,其他都見鬼去吧。”
“謝謝你。”陳宵說。
……
這幾天陳宵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醫院的手續,簽字,他都不記得怎麽走完的流程,腦子空蕩蕩的,什麽也不想思考,爺爺的身後事是劉義夫婦幫忙辦理的,直到站在爺爺的墓碑前,看着碑上的黑白照片,他的感覺才又一點點的回來。
爺爺走了,他唯一的親人離開了他。
他跪在那裏,陽光照在身上,他卻全身冰冷,感覺陽光都被他屏蔽開了。
“劉叔,陳姨,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看着他,這幾天辛苦你們了。”俞勵說。
陳姨不放心地看着陳宵,又看向劉義,劉義也不是很放心,走了過去,蹲到陳宵旁邊說:“宵宵,節哀順變,陳伯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嗯,”陳宵點了點頭,悶着聲音說,“我沒事,我想陪爺爺一會兒,謝謝叔,你和陳姨先回去吧。”
劉叔嘆了口氣,朝俞勵點了點頭,和陳姨一起離開了。
“你也回去吧。”陳宵頭也沒回地對俞勵說。
“我回哪去呀?”俞勵四下巡視一圈,也沒找到個能坐的地方,幹脆原地蹲下,“我跟老楊請假了,回去也不會去學校。”
陳宵沒再說話。
墓園白天并不顯得陰森,特別是這種風和日麗的天,俞勵左腿蹲麻了又換成右腿,還雙腿分開蹲了一會兒,最後倆腿都麻了,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打開手機看了下時間,十七點二十分,不早了。
但陳宵并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俞勵也沒催他,揉了揉腿,不麻了才走過去,試探地說:“你要不哭一會兒吧。”
這幾天陳宵都沒再哭過,一直是沉默狀态,俞勵很希望他能痛快地哭一場,宣洩出來。
陳宵搖了搖頭:“回去吧。”
他站起的時候,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俞勵一把扶住了他,感受到他身上滾燙的溫度,伸手探到他的額頭上,皺眉說:“你發燒了。”
陳宵跪的太久,這幾天也沒好好吃飯,又在太陽下曬了一下午,加上生病,此時眼前一陣發黑,臉色蒼白到毫無血色。
墓園在郊區,打不到車,俞勵只好帶着他去擠公交,還好這個點公交車上人不多,後面還有空着的雙人座位,兩人坐到了後面。
“你先睡一會兒,回去還需要好久,到了我叫你。”俞勵說。
“好。”陳宵不止頭暈,還有些惡心出冷汗,便閉上眼睛靠到了車窗上。
剛靠上去,車一個劇烈颠簸,發出“哐”的一聲,他頭更暈了。
車上的幾名乘客都看了過來。
“哎操,你頭沒事吧。”俞勵驚出了聲,見他搖頭,往他旁邊蹭了蹭,坐的離他近了些,“靠我肩膀上。”
陳宵費力地擡眼看向他,剛想拒絕,他又将肩膀往前送了送:“快點。”
陳宵此刻頭暈眼花,真怕中途坐不住了,也不在有什麽別扭的想法,歪頭靠了上去。
公交車開的左搖右晃,就是奔着讓人坐不舒服去的,中間伴随着幾個急剎車,一路陳宵硬是沒有睡着,還差點把內髒晃成了汁。
雖然難受,卻是莫名心安。
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從天亮跑到天黑,進入了市區,聽着報站,陳宵坐了起來,結果就看到俞勵竟然坐着睡着了,真是難為他了。
陳宵心裏躺過一股暖流。
“到站了。”陳宵搖醒俞勵。
“嗯?”俞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往窗外看去,“到了嗎?”
車停下,兩人下車,公交車并不能直接到附高,俞勵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直接去我那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好。”陳宵回答,他有點不是很想獨處,不是害怕什麽的,只是有些孤單,感覺俞勵在的話,那種感覺會被稀釋很多。
等車的時候,俞勵又探了陳宵額頭的溫度:“要不先去趟醫院,你身上很燙。”
“不想去醫院,喝點藥就行了。”陳宵說,他現在對醫院有點抵觸,包括診所。
“行吧。”俞勵其實也有點抵觸醫院。
俞勵租的是林姨的房子,一室一廳,設備齊全,很寬敞,就是有點……亂!沒錯,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