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随着天氣轉涼，照片門事件的熱度逐漸降了下去。
陳宵将和俞勵有關的東西裝進了箱子裏，鎖在了一個人的記憶深處。
累了，煩了，想念了，他會拿出相冊一張張地翻看。
整整一個月，他才接受俞勵離開的事實，但始終改不掉上課臉往左轉的毛病。
那是之前俞勵在的時候，他經常扭過去看那人有沒有跑神而養成的習慣。
入眼空曠，未見熟影，失望頓時爬上心底，一下下敲擊着五髒六腑。
他能感受到心髒因皺縮而産生的陣陣痛意。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當作無事發生。
陳宵想起那天上午俞勵離開時，想說而未說出口的話，他也許是想堅持，也許是猜到了會是這麽個結果，最終什麽也沒說。
俞勵說散了，卻是讓老楊代為轉達的，沒聽到他親口說出來，陳宵始終不信他們真散了。
後來a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俞勵的名字，每學期都會将最後一排的空位留給陳宵，李茜也因為這件事轉到了其他班級，後來再沒回過a班。
高三之後，課業繁忙了起來，陳宵将所有精力放在了學習上，沒有俞勵這個競争對手，他穩坐年級第一名。
高三的生活三點一線，日子過的飛快，醒目的高考倒計時占據黑板一角，數字也在一天天的變小。
那個讓人期待又緊張的日子終于來臨，陳宵有種要解脫的如釋重負。
坐在考場裏，他跟平常模拟考試一般平靜答題，突然凳子被後面的同學不小心踢到，他想起那年期末考試，俞勵坐在他後面，交卷前也是這麽踢了下他的凳子，催着他交卷去幹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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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俞勵沒走，他還要跟他比考試成績。
輸了的在下面……
出了成績，陳宵不出所料的市狀元，比省狀元低了兩分。
“這個成績上清北完全沒問題，你真不考慮？”電話裏，老楊問。
“不了，我想去上海J大。”陳宵說。
老楊沒再多勸：“行吧，好專業也很重要，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我就不多說了，你填完志願退出去，再重新登進去檢查下是不是填上了。”
“好的，謝謝楊老師。”陳宵說。
填完志願，他就又去了工地，直到開學才回來，将通知書複印了一份，去祭拜爺爺的時候燒給了他。
開學的時候是劉義送他去的學校，劉俊豪因為沒考好，被要求複讀一年。
張昊考到了另外一個城市，聯系也漸漸少了起來。
幾年中發生了許多的變化，比如劉俊豪家的小區終于拆遷了，陳宵每次回去也沒再遇到過以前的鄰居；
比如劉俊豪後來考上了二本，在學校談了個女朋友，剛畢業就結婚了，去年還生了個女兒；
再比如羅蔚，他為了和丁清瑩在一個學校，放棄了更好的大學，卻在交往一年後分了手。那時候羅蔚去上海出差，和陳宵短暫地聚了一次，幾杯酒下肚，看不出難過還是後悔，卻沒了少年時的不知愁滋味。
……
幾年裏，陳宵沒有找過對象，在學校被多次告白過，不僅有女生，也有男生，但他始終沒辦法去接受別人。
陳姨勸導過幾次，他都以沒遇到合适的為借口敷衍過去。
劉俊豪說過他：“對你來說合适的不是俞勵那樣的，合适的就是俞勵。”
他當時笑着沒說話，也算是默認了。
算一算日子，俞勵離開差不多七年了，這期間沒有和任何人聯系過，陳宵也沒聽到過關于他的消息。
在學校，陳宵除了忙專業課，協助老師做項目，另外兼職了兩份家教工作，一方面是為了掙學費和生活費，另一方面是為了讓自己沒空瞎想，他害怕去思考如果俞勵這輩子都不回來該怎麽辦的問題。
好像不去想，他就可以繼續懷抱希望。
陳姨前幾天走路摔了一跤，不是很嚴重，正好國慶節放假，陳宵回來看看。
假期快結束的時候，他在朋友圈刷到了別人發的梧桐路的照片，他決定臨走前去看看。
樹還是那些樹，景也和記憶中的差不多，不過身邊沒了拉着他拍照的人。
陳宵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對着落葉拍，對着排樹拍，對着碧空如洗的天空拍。
樹下時不時有落葉落下，他舉着手機，認真盯着鏡頭，他要抓拍落葉飄零空中的瞬間。
雖然抓拍到了，但是落葉後沒有遮擋的“秘密”。
照片拍的很美，心情卻很失落……
看着時間不早了，陳宵收起手機，準備回去，剛轉身，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離他比較遠，一時看不清臉，但他還是愣在了原地，眼睛死死鎖定着那個男人。
男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往這邊走，并沒有注意到陳宵。
“煩不煩，自己玩不會嗎？我挂了。”說完他挂斷電話，擡起頭，和陳宵對上了視線，整個人愣住了。
陳宵從剛才就一直在看着他，從确認人是俞勵的那刻起，已經遭遇了呼吸困難，心跳加速，不敢相信等表情，此時他神回的比俞勵快。
“什麽時候回來的？”陳宵笑着問。
“前天。”俞勵回答。
陳宵點了下頭，兩人相視而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俞勵朝他走近了些，剛想開口，陳宵的手機響了起來。
陳宵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聲音：“爸爸。”
“你乖。”陳宵哄了一聲，“嗯，我等會兒就回去。”
那一聲“爸爸”俞勵聽到了，不由得皺起了眉。
他結婚了！
陳宵打完電話，還是不知道應該跟俞勵說什麽，主要是想說的太多了，不知道怎麽開口，不知道能不能問。
“俞勵。”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
陳宵循聲望去，一個綁着高馬尾的女孩子往這邊跑過來，到了跟前，她挽上俞勵的胳膊，邊喘邊撒嬌：“你幹嘛不等等我，可累死我了。”
俞勵想推開女孩子的手，又想到陳宵都有孩子了，推開倒顯得自己很刻意，別讓他誤會自己要糾纏他，于是舉起的手只是在女孩子手上拍了拍：“不是叫你在家玩嗎？”
“我想跟你玩啊。”女孩子笑得很活潑，又十分開心地跟陳宵打招呼，“你好，我叫賀欣欣。”
“你好，我叫陳宵。”陳宵笑着對她點了下頭，看着他們拉在一起的手有點刺眼，不自在地別開臉。
她是俞勵女朋友？還是他老婆？
他在心裏猜測着，但不管是哪種，都和自己沒關系，俞勵既然有自己的生活了，就不該再去打擾。
“我還有事，就…… 先走了。”陳宵說。
你的事情是回去照顧孩子嗎？俞勵在心裏不爽地問。
“帥哥再見。”賀欣欣率先說。
“再見。”陳宵看了一眼俞勵，對方也看着他，勉強擠出一個笑，躲藏似地快速離去。
“手拿開！”等陳宵走遠，俞勵黑着臉說。
“怎麽了嘛？”賀欣欣委屈地看着他，“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拿開！”
賀欣欣一個哆嗦，害怕地松了手，眼圈瞬間紅了。
“別在我這哭，”俞勵煩躁地說，“你想嫁我家來可以，你姑媽不是生了個兒子，你嫁給他就好了。”
“他才七歲。”
俞勵輕笑一聲。
賀欣欣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慌忙改口：“我是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家有錢。”
“喜歡我？”俞勵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姑媽沒告訴你我喜歡男人嗎？”
“啊？！”賀欣欣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顯然剛知道這件事。
“你沒聽錯，我就是喜歡男人，我是同性戀，不信你可以去問你姑媽，也可以去問我爸，他們都知道。”俞勵說完也不管她什麽反應，自顧自走了。
……
那天碰面之後，俞勵突然很後悔沒有找陳宵要聯系方式。
他本來還要兩年研究生畢業才能回來，他爸以他奶奶想見他為由讓他提前回來了，實則是讓他回來相親，而他後媽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率先将侄女賀欣欣接來了家裏。
這些俞勵都知道，但他爸說讓他回來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陳宵，想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他考到了哪所學校，有沒有成家…… 想知道關于他的一切！
那天意外遇見就像一場悶雷，毫無準備下給了俞勵震驚一擊，好像劈開了他生活的黑暗，可是他還沒反應過來驚喜，又給了他致命一擊。
他不願再去打擾，可又忍不住想去，他想，待的離陳宵近些，偶爾能見到就好，也不必非要在一起。
他知道陳宵住在劉俊豪家，第二日他就去找了，可是原來的小區早就拆遷，住戶也都搬走了。
沒找到人，他去了附高一趟，看看老楊，順便問問他有沒有陳宵的聯系方式。
老楊見他的時候還是有些感概，卻不怎麽驚訝，因為陳宵前一天來過附高。
“他叫我把這個給你，”老楊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俞勵，“他說是之前欠你的錢，他給你你肯定不會要。”
俞勵笑着接過，上面标着銀行卡密碼，看着熟悉的筆跡笑了：“他知道我會來。”
“嗯知道，他說你肯定會來，”老楊也笑，“還挺了解你的。”
和老楊聊了一陣，倒是要到了陳宵的聯系方式，也知道了陳宵和他一樣研究生沒畢業。他盯着陳宵的手機號，卻遲遲按不下撥打鍵。
他還在思考陳宵結這麽早的婚，是在責怪自己當時不告而別，說散就散嗎？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他爸都拿出他的照片威脅了。
俞勵嘆了口氣，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事情已經發生了，彌補不了，挽回不了。
俞勵回來後一直住在酒店，并沒有回去住過，原因很簡單，一家都是他不想見到的人。
回酒店的路上路過一家小超市，俞勵剛好路過的時候，見到一個男人抱着一個小女孩走了出來。
男人眼熟，他仔細辨認了一番，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劉俊豪？”
男人看到他的瞬間，別提多驚訝了：“俞勵？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宵兒知道嗎？”
這語氣讓俞勵瞬間确定沒有認錯人，劉俊豪比之前胖了不少，也長變了很多。
“爸爸。”俞勵還沒來得及回答，劉俊豪懷裏抱的小女孩對着俞勵奶聲奶氣地喊道。
俞勵看着小女孩，詫異地問：“你叫我？”
小女孩對他伸手又叫了一聲。
“你爸爸在這呢。”劉俊豪将小女孩的手捉了回來，尴尬一笑，“這家夥大概是對我不滿意，見到帥哥就喊爸，上次宵兒回來也是，喊了他好幾天爸爸。”
俞勵周身一震：“她是你女兒，不是陳宵的？”
“廢話，你看不出來她長得像我嗎？”劉俊豪白了他一眼。
“像，跟你太像了，”俞勵欣喜若狂地點頭，随即問，“所以陳宵沒有結婚？”
劉俊豪沒有很快回答他，而是說道：“你先說你結沒結吧。”
“沒有，我就是回來找他的。”
劉俊豪似乎得到了滿意地答案，笑着點頭：“他也沒，親戚不少給他介紹過，他都拒絕了，可以看出他是一直在等你。”
俞勵當即拿出手機按了撥打，還沒通又被他挂斷：“你有他地址嗎？”
“有，上次帶妞妞去上海玩發過我。”劉俊豪拿出手機去翻找聊天記錄。
“加個微信，你把地址發給我，”俞勵說，“你先別跟他說，我等會兒訂去上海的票直接去找他。”
“你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麽急。”
俞勵訂好機票，給劉俊豪發了個8888的轉賬紅包：“謝謝，下次回來再和你聊，我得回去拿身份證。”
“那也不用發紅包。”劉俊豪說。
“給妞妞的，都叫我爸爸了。”俞勵在妞妞臉上輕輕捏了一下，“你幹爸要去找你另一個幹爸了，等回來再跟你玩。”
說完急沖沖地跑了。
劉俊豪看着他的背影挺欣慰的，終于讓他們等到了彼此。
……
濃墨蒼穹之下，城市燈火通明。
陳宵坐在電腦前，拿着手機正在打電話。
“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陳宵說。
“別呀陳宵，藝術系好幾個漂亮學姐會過來，你不會不知道她們為了誰過來的吧？”那邊說。
陳宵無奈地笑了笑，這樣的聚會不是第一次了，他拒絕的理由也已經熟能生巧：“我真不去，還有實驗數據報告要整理，明天就要交了，你幫我道個歉。”
“別…… ”
陳宵挂斷了電話，将手機放到一邊，繼續看着電腦屏幕。
實驗數據報告前兩天就完成了，他不是愛拖沓的性格，那邊也知道這不過是他找的一個借口罷了。
盯了一會兒電腦，陳宵将視線轉移到一旁的一個相框上。
他拿起相框，上面是兩個十七歲的少年，臉貼着臉拍的合照。
他看着俞勵的臉忍不住嘴角上揚，腦海中浮現的是上次梧桐路遇見的人。
俞勵五官變化不是很大，現在長開了，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也更有魅力更耀眼。
但是……
突然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過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地址顯示是老家那邊的。
會是誰打來的呢？
他拿起手機：“喂。”
“…… 是我！”頓了一下後，電話裏傳來熟悉的聲音，是俞勵！
那道聲音就像一股電流，從耳朵闖進陳宵身體，所過之處，酥酥麻麻。
陳宵拿着手機的手一顫，差點沒握住手機，片刻後，他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開口：“有事嗎？”
“有，”俞勵說，“那個，我想問你…結婚沒？”
雖然知道他沒結婚，可俞勵就是想再親自确認一遍，聽他親口回答。
陳宵：“沒有。”
俞勵：“那有對象嗎？”
“也沒，”陳宵說完，想了想問，“你呢？”
電話那頭似乎松了口氣，笑着說：“我也沒結婚，也沒對象。”
陳宵也跟着笑，感覺兩個人正面對面在聊天。
笑了一會兒，俞勵說：“開門，我在你門口。”
陳宵周身一震，看着緊閉的門緊張起來，心髒猛地一驚，漏掉一拍，随後咚咚地跳了起來，抑制不住地往喉嚨口鑽，走過去的幾步距離仿佛要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握到門把手上，因為緊張，他握的力氣很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門嘎吱一聲打開，心也卡在了喉嚨口，然後—— 碎了！
看着空曠的走廊，他皺起了眉頭。
耍我嗎？！
不等他說話，就聽到電話裏傳來了老太太的聲音：“小夥子，你找誰？”
“……阿…… 阿婆，您是…… ？我，我找陳宵。”俞勵結巴地震驚聲傳來。
“不認識，你是不是找錯了？”
“…… ”俞勵，“錯了？這不是1703嗎？哎怎麽是1103？”
陳宵：“……”
俞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電話裏一陣腳步聲傳來～
陳宵嘆了口氣，就聽到俞勵說：“剛電梯開的時候沒注意看，等一會兒…… 操，怎麽是下去的，我去爬樓梯。”
陳宵：“…… 你等會兒坐電梯…… ”
手機被挂斷了，陳宵無奈地靠在門口，不一會兒就聽到樓梯口傳來由小到大的上樓聲。
俞勵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電梯口也傳來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的聲音，俞勵撐着膝蓋大口喘着氣：“操，老子這輩子的臉都丢在你面前了。”
被他這一通打岔，陳宵緊張的心情全沒了，只剩下見到
看着他的模樣，陳宵忍俊不禁：“你來做什麽？”
“你說呢？”俞勵直起身，進門的時候将陳宵一把拽了進去，抵在門上，邪魅地盯着他，“你沒結婚！也沒對象！”
那眼神也仿佛再說：你說我來做什麽？
陳宵笑着說：“你不也沒。”
“是啊，所以老子是來追你的。”俞勵說完吻了上去，一如當年，嚣張霸道。
有些緣分不管怎樣七拐八繞，最後還是會走到一起！
兩個人抱的很緊，吻的很深，像是要把對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以後再也不分開。
良久，俞勵松開了陳宵，抵着他的頭說：“我說散了…… 對不起，是我先放開的你，但是這次我不會再放手，你還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陳宵笑着說：“親也親了，吻也吻了，什麽時候變得矯情了？”
“你意思是答應我了？”
“你沒跟我說過分手，我也從來沒覺得我們分了。”
兩人從客廳輾轉到了房間，俞勵從包裏拿出套盒的時候，陳宵仿佛才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你還随身帶這個？”
“剛路上來的時候買的。”俞勵邊拆盒子邊說，“老子今晚留在這了。”
“別急。”陳宵看他拆不開，将盒子拿了過來，打開包裝盒，取出一個四方撕開遞給俞勵。
“你要讓我先？”俞勵問，不等陳宵回答，壓了上去。
那些美好而又遙遠的記憶仿佛就在昨天，他全身嚣張的氣焰張牙舞爪撲面而來，将他包裹的嚴絲合縫，仿佛在說，別想跑，老子就是來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