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車廂狹窄,香甜的氣息貼在身前,齊暄妍耳膜裏振動心跳的聲音,婉婉離她好近。
邵婉婉一只胳膊撐在齊暄妍身側,用指尖輕輕挑了一下她的睫毛:“我就知道阿楚會給你壓力,瞧把你累得,膠原蛋白都少了。”
她的身子往下沉了沉,前胸蹭過齊暄妍的心口,齊暄妍無聲地吐出呼吸,閉上眼睛:“婉婉,我挺好的,我的工作是服務整個集團,不是只為個人。”
齊暄妍從小就聽邵婉婉提過“阿楚”,不多,加上她以前沒見過楚韞,就沒在意,認為邵婉婉和楚韞只是家族社交和工作往來的聯系。畢竟楚家的權勢擺在那裏,邵家幾代追随楚家,邵婉婉在意楚家的唯一繼承人,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報到那天看見放她鴿子的邵婉婉幫楚韞換創可貼,齊暄妍還會這樣以為下去。
齊暄妍習慣于留心邵婉婉的一切細節。以前齊暄妍在國外不認識楚韞,看不見;而現在,齊暄妍被邵婉婉推薦到楚韞的身邊,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即使邵婉婉隐藏得再深,齊暄妍也能看出她對楚韞的憧憬。
誰都想讓自己的心上人幸福,齊暄妍也是,哪怕她在邵婉婉的愛情風景裏只能做一片樹葉。
車道轉彎,路燈的光芒一閃而過,邵婉婉像貓一樣慵懶地撐起身,幫齊暄妍捋順額角的碎發:“你呀,這麽大了還是小悶瓜。在我面前不要繃得太緊,不高興了,受委屈了,覺得累了,都要跟我講,你開心了我才能開心。”
齊暄妍抽搭小巧的鼻子:“嗯。”
邵婉婉靠近她耳邊喃喃:“小悶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挂念你。我好幾次夢到小時候那些事,急得喘不上氣。我驚醒後就會到浴室找你,害怕你又躲在浴缸裏哭鼻子。”
“早就不會了。”齊暄妍眸子幽幽的,蹙着眉頭別開臉。
邵婉婉的裙子布料很柔軟,肩周還圍了圈駝絨披肩,齊暄妍坐在她身邊感覺像挨着一只大貓咪,軟乎乎,很溫暖。
齊暄妍沉吟:“我要是早點回國就好了。”就能早點發現婉婉對楚韞的愛慕,就能早點醒悟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邵婉婉笑靥如花:“現在也不晚。幸虧我抓準時機把你找回來啦~”
齊暄妍沒再說話,她安靜看着窗外,一片綠草映入眼簾,穿過這片高爾夫園就是齊家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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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早年并不富裕。
齊老爺子年輕時創業經營互聯網小公司,趕上時代風口,三十年後發展成東南區域的互聯網大商,才在申城混出些名聲。
然而名流圈子非常牢固,不是做大生意就能混得開的,這些年齊家一直在尋找契機,希望能攀上一兩根高枝開拓市場。
車到齊家別墅前,齊暄妍發現地庫的智能鎖換了,沒錄她的身份信息。她好幾年沒回來了,家裏東西有改變也正常。
邵婉婉道:“給錢姨打個電話吧?”
“我後媽不一定在家。”齊暄妍尋找號碼,“我找小妹問問。”
繼母錢鑫茹和齊澤凱有兩個女兒,二妹齊曉婧前年到新加坡做生意去了,小妹齊曉媛今年大學剛畢業。
齊暄妍撥通小妹的電話:“媛媛,你在家嗎?”
那邊傳出激動的聲音:“在!我們都在!大姐你回家了?”
“我在地庫門禁,媛媛你幫我開下門好嗎?”
“馬上!”
車入地庫,齊暄妍找了個小板車,邵婉婉的司機和生活助理幫忙把堆滿後備箱的行李搬上電梯。
齊暄妍把板車推進玄關,別墅內院張燈結彩,戶外桌上擺着月餅,齊家幾人坐在草坪賞月。
“爸,錢姨,媛媛,我回來了。”齊暄妍看到小妹身邊還坐着個人,驚訝,“婧婧也回國了?”
二妹正在吃月餅,只挖蛋黃,扔掉蓮蓉:“我早回家了,不像有的人,回國一個月都不知道看望爸媽。”
齊暄妍沒有搭理她,小妹跑過來拎禮盒:“哇!大姐你給我們帶這麽多禮物!”扭頭大叫:“爸!媽!這是軒轅集團的禮盒!大姐在軒轅總部上班就是不一樣,厲害!”
叮!齊暄妍身後的電梯滑開,邵婉婉提着幾只禮盒出來:“暄暄,東西都拿上來了。”
錢鑫茹見到邵婉婉立馬站起身,笑吟吟地走過來:“婉婉,好久沒見你了,越長越漂亮,新電影拍得真好。”指着滿滿一板車的禮物:“你帶來的吧,這麽客氣。”
小妹問:“禮物不是大姐帶回家的嗎?”
二妹哼一聲,掀眼皮:“她一個小秘書能帶什麽?誰不曉得盛京皇太女?秘書,說得好聽,不過就是個玩膩了就換人的賠笑打雜。”
話音剛落,小妹打開一張手寫賀卡,大聲念出裏面的內容:“祝齊暄妍秘書及家人中秋安樂,幸福團圓——軒轅集團董事長,楚韞。”
空氣突然安靜,可以聽見草坪裏微弱的蟲鳴。
齊暄妍也愣住了,她在榴園的時候沒看過賀卡,楚韞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邵婉婉認出楚韞的字跡,嚴肅地為齊暄妍正名:“軒轅董事長的秘書可不是陪笑打雜,以前換掉的人是她們辦事不力,但是暄暄不一樣,暄暄是很有實力的,楚老先生和楚董都很認可她。”
“軒轅集團就是體面!”錢鑫茹藏起尴尬,連忙挂上笑臉,對齊暄妍說:“暄妍,你從小最懂事,學習工作從來不讓家裏操心,你爸和我最驕傲的就是有你這個好女兒。你和婉婉一路辛苦,快上樓休息,我叫張媽給你們送水果。”
齊暄妍的卧室在二樓最小的房間,一張簡約的木床貼着一整面落地窗,窗外綠樹蔥茏,薄荷綠的紗簾內側垂着串滿水晶蝴蝶的珠簾。
齊暄妍喜歡蝴蝶圖案的裝飾,那些漂亮的珠簾都是小時候邵婉婉陪她一顆顆串的。
邵婉婉坐在專屬小凳子,每次來齊暄妍房裏她都坐這。她和齊暄妍聊了一會,遺憾地說:“今晚來不及去我家看美美了。”
齊暄妍脫下大衣換針織開衫:“來得及。”
“暄暄,今天是中秋,你二妹回國了,一家團聚,你這麽晚不好跟我出門的。”
齊暄妍低頭看着胸口的蝴蝶紐扣,悄聲嘆氣。她知道邵婉婉是極為看重家庭倫常的。
邵婉婉拍拍她的手背:“我們還有國慶長假,你先陪家人。我該喂美美吃貓糧了,先回去啦。”
齊暄妍想多留她一會,到底沒能開口,最後只道:“我送你。”
分別前,邵婉婉把粉玫瑰抱給齊暄妍:“花,別忘了。”
齊暄妍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裏:“記着呢。”
“拜拜。”
齊暄妍望着尾燈揮手,眼神寂落。
齊暄妍還沒錄新門禁權限,于是剛才叫了小妹跟她一塊。
送走邵婉婉,小妹拉齊暄妍的衣角:“大姐,我有事求你。”
“怎麽了媛媛?”
“我上半年在爸公司實習,超級無聊,爸媽二姐都反對我做經紀人,不肯幫我,求求姐姐幫我找點資源啦。”
齊暄妍語重心長:“媛媛,我是秘書,公司裏的業務我參與不了什麽,沒有你想要的資源。”
小妹越說越大聲:“可你是軒轅集團董事長的秘書啊!我都查過了,國內最牛的娛樂公司‘帝辰’就是軒轅的。大姐你這麽厲害,能讓楚董送你這麽多禮物,那你在楚董面前幫我美言幾句,讓我進帝辰實習還不是小菜一碟!”
齊暄妍思忖少許,幫她出主意:“如果你決心走這條路,先去考經紀人證。我幫你留意帝辰的實習招聘,你到時候自己努力。”
小妹皺眉:“大姐,你幫我跟楚董說一句,直接安排我進公司不就行了嘛,何必這麽麻煩。”
齊暄妍嚴肅:“公是公,私是私。再說了,不管怎樣你總得有從業證吧?”
小妹不情願地點頭:“噢。”
禮物是楚韞體恤下屬的關懷,是彰顯軒轅集團的體面。
讨要資源?純屬癡心妄想。
齊暄妍不覺得她能在楚韞面前說得上話。
*
清晨,客廳放着唱片機,錢鑫茹在鏡前比劃皮草大衣。
二妹捏着酒店的禮券查手機:“薛山湖華文酒店,景觀套房超級難訂,這個券可以綠色通道免費!”
她轉頭:“媽,這才剛十月,你怎麽穿皮草?”
錢鑫茹昂首挺胸:“這是阿拉斯加的水貂高定,有錢不一定能買到。”
“都沒聽說過,給我看看。”
錢鑫茹拍開她的手:“別給我摸髒了。”
齊暄妍走進客廳:“錢姨,婧婧,你們準備好了嗎,爸和媛媛在車裏等着了。”
錢鑫茹欣賞身上的水貂高定,笑容燦爛:“這就來。”
黃金長假,薛山湖格外熱鬧,華文酒店前臺排着隊,錢鑫茹叫齊暄妍去領房卡,自個兒和丈夫、親女兒去茶室喝茶。
錢鑫茹剛坐下就發現鄰座的貴婦居然是邵四太太,她是邵總的第四任妻子,邵婉婉的繼母,更是邵氏企業的財務總監。
錢鑫茹熱情地打招呼:“邵太太,你也來玩?”
“是啊,秋天最适合玩薛山湖。我娘家來了親戚,想臨時加觀景套房,可是沒預訂排不上,正頭疼呢。”
錢鑫茹笑:“這不巧了,我有兩套,轉一套給你呀。”
邵四太太喜笑顏開:“那真的太謝謝你咯!改天叫老邵請你們吃飯。”
齊暄妍排隊快到了,小妹突然過來:“大姐,媽說你拍照好看,叫你過去幫她拍幾張,我來辦房卡。”
齊暄妍把身份證和禮券給她:“行,注意證件別丢了。”
少頃,小妹拿回一張觀景套房卡和一張普通單間卡。
齊暄妍看出錯誤要找前臺更正,小妹拉住她:“大姐,沒錯,媽就是叫我開一個套房一個單間。”
齊暄妍莫名其妙:“為什麽?我有兩張套房券!”
錢鑫茹笑眯眯地上前:“是這樣的,暄妍。剛才我遇到邵太太,答應給她一張套房券。本來兩個套房,我們正好一人一房間,但是現在不夠了,我就叫媛媛多訂了一個單人間。我們可以擠着睡,但是暄妍你從小就喜歡一個人一屋,對吧?”
齊暄妍面色冷漠:“是。”
她極力壓制胸中的怒火,告訴自己要隐忍。她需要齊家大小姐的身份,還得和齊家人維持表面的平和,只有這樣她才能守護她最重要的秘密。
“去看房間。”錢鑫茹笑容滿面,挽住齊澤凱的胳膊,“老公,這的觀景套房可棒了,正對薛山湖。”
齊暄妍無聲冷笑,跟在後面剛走兩步,二妹攔下她:“套房才往這邊走,住普通房的走那邊。”
周圍的人都看過來,目光探尋,二妹高傲地哼一聲,朝齊暄妍露出眼白。
“齊暄妍女士!請問你是齊暄妍女士對嗎?”前臺突然跑過來一個接待員。
齊暄妍疑惑:“是我,什麽事?”
接待員欠身:“對不起,我們剛才弄錯了,這才是您的房卡。我們經理千叮咛萬囑咐,如果齊暄妍女士來了,一定要給您最高禮遇。”
“你們經理?我沒有聯系過酒店——”
齊暄妍忽然想到什麽,翻看卡面上的度假別墅,問:“我的房間怎麽走?”
接待員彎腰指引:“私人度假別墅在湖心島,請這邊乘船。”
齊暄妍跟随接待員走向貴賓紅毯,二妹看得直冒酸水,氣急敗壞地問錢鑫茹:“媽,什麽私人度假別墅?這還有比我們的觀景套房更高級的?”
錢鑫茹反應過來,沖齊暄妍大喊:“看來你這些年服侍權貴獲利不少,都能在薛山湖買有度假別墅了,呵,還藏着掖着不告訴我們。我理解你對我這個繼母有成見,但是你爸爸和妹妹是親的呀,都說血濃于水、骨肉至親,沒想到你連至親都要瞞!”
錢鑫如的聲音很大,全大廳的人都在看,對着齊暄妍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齊暄妍半個目光都沒有甩他們,踏過紅毯走向去往碼頭的大門,把大廳裏醜陋的一切抛在腦後。
她走到碼頭,薛山湖碧波連天,湖畔柳樹下泊着一只小船,船頭坐着一襲紅衫,周身用金銀絲線繡滿張揚的獅子戲石榴。
齊暄妍莫名感到松快,微微一笑,腳步輕快地走向那襲紅衫:“就知道是你,國慶要我加班?”
楚韞轉過身來,顧盼神飛,立在船頭朝她伸手:“拿了我的手短,能不能讓我幾句嘴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