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夢令(5)

如夢令(5)

窦榆:“嗯?”

我怎麽還沒開口說話,就有聲音了?

而且,他的聲音是從江白渚聲音的方向一道傳過來的,伴着一些難以啓齒的、缱绻暧昧的交錯呼吸聲。

此情此景,讓窦榆想起了很早之前看《冷血帝王和他的道法仙尊》這本書時,直呼好刺激好罪惡的名場面。

書中的江白渚情障和殺障極重,登基之日,心愛的師尊在仙山暴斃,他抛宴策馬上山,斬殺香客中無辜和間接兇手數千人。

仙尊的屍身被他擅自帶回皇宮,用從四海八荒急速搜尋來的各種“巫藥”保鮮,七七四十九民巫醫被緊急召進京都,期間跑死的馬匹,不計其數。

師尊肉身欲腐,七七四十九個巫醫同時下咒布藥讓其再生。

師尊流血将凝,七七四十九個巫醫自割手腕同時歃血引流。

幾日後,這着憑借精湛巫醫術,能日賺鬥金的巫醫因為失血過多,在現場暈厥了大半,被皇宮裏的士卒擡着往外送。

救了半個月,各方能人巧匠幾番琢磨,終于研制出了可以永久使用的防腐措施,那便是一種叫做“歃淩霄”的奇藥,能夠寄生其上,和屍身互利共生,屍體的黴變前産生的濁氣給藥材提供了養料,藥材又會反過來,提供保鮮的清氣,不至于讓屍體腐朽消弭。

當然,凡事必有代價,代價便是,兩者必須置于冰棺材之中,否則,“歃淩霄”便會“獸性”大發,開始蠶食屍體,大量生長,摧毀宿主,最後魚死網破。

這是唯一的法子,尋“冰棺”又是一件麻煩事,大臣們頂着株連九族的壓力,通宵翻閱宮中的典藏文書,霎時間,整個京城的烏鴉都得壓住舌尖兒,不敢高聲喧鬧,恐驚翻書人。

經過幾天幾夜的奮戰,終于找到了一處記載。

北海有黑龍,性冰而骨寒。

取其胸前的八根肋骨和尾尖的十六道鳍鑄成的“冰棺”,是極品中的極品。

後續的記載,原書作者顯然是詞彙和想象力短缺的厲害了,有點編不下去了,說了說了八個字,總結了江白渚只身取龍骨的場面。

————血海成,冰棺鑄。

期間的慘烈程度,可見一斑。

一番折騰後,藥材和護材終于備齊,大臣以為他們的新大王會就此安歇,誰知,江白渚即刻又下一道通天聖旨。

他要這個月中,和這個死去的恩師大婚,還要封師尊為後。

而且,朝野上下,不得抗旨,違者,同樣格殺勿論。

不知道是江白渚對師尊的真摯情誼感動了上天,還是江白渚的做法太絕勞民傷財,動了國運,大婚那日的晚上,被各種偏方秘藥滋養的“師尊”,竟然睜開了他淺如稀珀的眸子,盯着江白渚看了一夜。

江白渚簡直要當場瘋了,也不顧掀完紅蓋頭,直接将師尊摁在了婚床上。

“師尊……”江白渚道,語氣中間雜着好多年的憋屈和痛苦。

“我在。”師尊面無表情道。

江白渚覺得,自從他被推下山以來,忍了這麽多年的淚水,要在此刻決堤,就像仙山山澗的涓涓長水,無休無盡,無盡無休,但他還是穩住情緒,問道:“師尊,你不是說你是天人之身,永遠不會死嗎?為什麽會被那些豬狗宵小給氣死了呢?師尊,你不是說你是神仙下凡,神力滔天,怎麽會被那些牛馬亂劍戕害了呢?師尊,你不是說過,除了神游你控制不住,其他的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麽?”

“師尊,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

江白渚一句一頓地問道,雙目充血,幾近瘋魔。

但是,那師尊仿佛回光返照只捎了一句話一般,依舊木然地重複回道:“……我在。”

師尊被胭脂塗的殷紅的嘴唇,開合着,他目光呆滞,臉皮裏的肌肉一根都沒有牽動,像一只沒有感情的複讀機。

江白渚不知是終于說服了自己相信師尊已死的事實,還是已經麻木,猙獰的表情消弭,靜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師尊,開始說了好多話,從他颠沛流離的童年,到他突然知道自己是皇子的驚喜,到因為顯赫身份被有心人屠村的驚恐,到師尊如甘霖般降臨到眼前………

而自始至終,師尊只說兩個字。

“我在。”

“我在。”

“我在。”

江白渚每每斷一句話,師尊就會說上這兩個字,永遠不會少。

到最後,師尊的嗓子終于累啞了。

“我……在………”

江白渚眉頭一皺,心裏不知道有多疼,喃喃道:“師尊——”

師尊繼續接話道:“我——”

還沒說完,便被江白渚狠狠地用手掌捂住了嘴。

江白渚:“師尊還是不要說話了。

師尊:“唔唔。”

江白渚:“今天可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哎。”

師尊:“唔唔。”

江白渚:“師尊身體弱,做不了激烈的,那總要賞我一個吻吧?”

師尊:“唔!嗯。”

這一段,原書裏是這麽寫的:

魂魄誤入輪回的師尊如果還在世,如今躺在和小弟子的婚床上,此時此刻,應該能感覺到,江白渚烏長如墨的發瀑輕輕淌過自己的耳邊,留下癢癢的觸感,震顫着仙尊智者“不落凡塵,一落則神魂颠覆”的心兒,江白渚先擡指揉了他的唇,揉軟了,揉的真紅了,才吻下去,溫柔的不像話。

可惜,師尊已經死了,能感受這一刻的只有江白渚,和江白渚舌尖的味覺。

師尊那被各種藥材腌了小半個月的嘴,苦的人發麻,但是,江白渚還是用心地品着。

和師尊說話,師尊回的只有相同內容和語氣的兩個字,那如果我吻他,那師尊的氣息就會被搞亂,回應的聲音就像他知道我在吻他一樣。

江白渚知道他正在自己騙自己,但他也只能騙自己了。

今後,能這麽陪伴他的只有殺障和情障為他編織的夢了。

第二天,不知是宮裏那個看不下去的婢女走漏了風聲,竟然傳出了新皇在新婚之夜女l幹屍的傳言,讓滿朝人士不禁暗自側目和憤懑。

同類聲音,唧唧哇哇,不絕入耳,江白渚盡數當沒聽見,偶有大膽挑釁到眼前的,賞“身首異處”的待遇。

**

此情此景,和那洞房花燭夜的場景好像!

但這是“異域空間”的虛境啊,是假的。

窦榆扒拉開眼前的紅紗,奔跑着尋找那兩道聲音的來處。

終于,在最後一尾紗的朦胧裏,窦榆看到了那兩道身影。

窦榆一把扯下那一尾礙事的布。

只見,眼前是一座巨大的雕花八寶床。

大開的紅帏下,江白渚躺靠在床欄上,穿着早上窦榆親手給他扣上的西裝。

此刻江白渚的衣襟微敞,而他的對面,跪着一個紅蓋頭半滑不滑,一角蓋住赤ll裸的雪白肩頭,紅色婚服要穿不穿,該裹的地方不裹的“小流氓”!!!

“流氓!!從我對象身上滾下來!!!”

窦榆高聲道,一記白火從指尖飛出,化作星火散播四方,瞬間成燎原之勢,燒向四面八方礙事的紅紗,瞬間,喜慶詭異的紅紗變成了白色的火海。

江白渚率先轉過頭來,眼尾通紅,眼神有點木然,顯然還從“異域空間”裏沒回過味來,道:“阿……魚?”

“流氓”咯咯咯地笑起來,雙肩顫動,蓋頭從上滑落,柔順的淺色長發一扭,轉過臉來,帶着幾分挑釁的道:“你……是誰呀?為什麽出現在我和我徒弟的婚禮上?”

窦榆的心裏咯噔一下,意外的看着那個人,雖然他事先有準備,可能江白渚的師尊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像,但是,他沒想到,能這麽像,簡直一模一樣,照鏡子一般的像。

窦榆輕輕一笑,道:“我是誰?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不妨閣下先說說自己是誰,才比較合規矩吧?”

那“流氓”聽罷微微一頓,竟然頂着窦榆的臉撅起嘴,弓着衣服搖搖欲墜的腰探向江白渚,有點委屈的軟聲道:“好徒兒,你說說,我是誰呀?”

江白渚眼神發霧,好像難以分辨,眼前這兩個極其相似的人兒。

“啧!能不能不要頂着我的臉做這麽OOC的舉動啊!!”

窦榆額頭青筋凸起,他三兩步上前,擒起那個“流氓”,将他拽下床來,那人鲶魚一樣,滑溜溜地掙脫了窦榆,咯咯咯地笑聲從婚床床架的上方傳來,譏諷道:“徒兒!看來為師要先解決了這個冒牌貨,才能繼續和你成親了!!咯咯咯咯……”

江白渚窩在床帏,半張臉籠罩在火光圍成的陰影裏,晦暗不明:“…………”

窦榆一掌“白火”打過去,道:“廢話可真多,看來是把多年言傳身教給徒弟的謹言慎行,忘得一幹二淨了是吧?既然你不是冒牌貨,那就吃我一火試試!!!”

“哼!偏不!!!”

那人叫道,身體一偏,躲開白火,順勢飛來幾口毒液,被擋在窦榆面前的火牆焚盡,變成幾縷白煙兒。

是“妖氣”!!!

這幾口唾沫裏含着劇毒的妖氣,這個冒充我的人,不是空間生成的虛影,而是非人類假扮的替身!!

“公共場所禁止随地吐痰!!!”窦榆道,又甩出幾道明亮的白火。

既然是妖怪變的,那就不怕用力太猛,破壞了劉維新研發的虛拟空間了。

他大可好好同這個妖怪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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