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溯夢(2)
回溯夢(2)
生靈塗炭,人鬼都要同哭。
問何故?
先要追本溯源。
宇宙何其之大,自然界何等“鬼斧神工”。
竟然從無知無識的非生命體元素中,創造出了傳奇的“生命”。
又何其偉大,讓“生命”越來越精細,越來越“智慧”。
以至于,到了人類這一代,智慧到了可以開始思考自己的“存在”,甚至思考宇宙的“存在”上了。
當然,萬物生靈都應該是如此。
因為論誰也不敢打保票,說其他的生靈沒有在思考“存在”這個問題。
畢竟,它們行走的“道路”和喜歡以己度“萬事萬物”的人類相比,很有可能完全不同,所以完全沒有可比性。
萬物生靈自有自己的一番追求,這就是“生命”的偉大之處。
空山之上的仙尊窦榆,則是主張弘揚“□□法唯善最大”的存在,正因為這一追求,使得他的性情格外的悲天憫人、樂善好施、利他主義。
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間煉獄、生靈火場,他更是心急如焚,便手捏一道仙門秘訣,身體忽輕,幾躍幾騰,穿過火海,飛到了那個走水的村莊中。
窦榆:“這………………”
看着早已被無情紅火吞噬得不成型了的房屋,以及村街巷口燒得渣都不剩的植被,窦榆深覺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災,并不是寡情的天災,而是有意的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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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像火災這樣的天災,總有可以被人提前感應到的“苗頭”,即便人類的五感有限,但是飛禽走獸,哪怕村口的一條土狗,都能反常地嗷嚎那麽幾嗓子。
然而,都沒有。
完全沒有預兆。
這完完全全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縱火案”。
斷牆殘垣的村莊,化為焦土的村外樹林,被煙火燒死的雀兒鳥兒,以及村裏的死人和傷狗。
窦榆擡起頭,看向天域,細細密密的毛毛雨從上方的一個圓形的區域而下,形成一層一層的雨幕,然而,這點小小的水量,完全不足以澆滅這滔天的大火。
很顯然,這殷紅得如同鮮血起舞的火焰,并不是人類學會的取火技術生出的“火”,這是不是“凡火”。
慣用“白火”的窦榆有預測,這“紅火”和他的火,要麽是師出同源,要麽就是同本同根。
“救救我們吧……”
窦榆素白無染的靴子踩在一地火灰的土地上,發出一陣悲傷的沙響,一個灰頭土臉的婦人聞聲,從一堆懸梁慘棟中別出腦袋來,她的懷中擁這一個早已被煙氣嗆死的嬰兒。
“救救我們吧……”
窦榆周身的氣場讓婦人覺得他一定是個非同一般“仙人”,早已被煙灰熏的幹涸開裂的臉上,遽然留下兩道晶瑩的熱淚,淌過處,形成兩道濕潤的闌幹。
她将懷裏的嬰兒捧出來,扒開裹在孩子身上的襁褓,露出嬰兒圓圓的小臉兒,繼續哀求道:“救救我的孩子也好啊……神仙公子…………你看看他,生的多好啊,又好養活……神仙公子…………”
窦榆微微一擡眼看過去,只見,那襁褓裏包着的,哪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兒啊,明明就是一塊被熏得烏黑的一塊嬰形黑炭。
早已沒了一絲一毫的人氣兒。
這個孩子早已死了,而他的母親還堅信他還活着。
窦榆朝夫人走過去,信步款款,像飄過去了一朵雲,他朝夫人探腰,伸出兩只無污無垢的手掌,道:“來,把孩子給我吧。”
我來代替你将你慘死的孩子帶入六道輪回,願他下輩子投身一個好人家,不必遭遇這般的飛來橫禍,不必還未學會奔跑,便夭折至死。
婦人方才還在緩緩流淌的淚溪,瞬間決堤,忙不疊捧着孩子站起身來,把髒兮兮的煤炭塞進窦榆的懷裏,生怕他要反悔般。
見窦榆不光接過了嬰兒,還捏起一點白淨淨的袖袍,擦了擦嬰兒的小臉,髒污污染了他的身上的星河紗,但他一點也不在乎。
婦人心想,這可真的是“天降橫禍,可見神明”,撲通一聲,跪在了窦榆的腳邊,連連拜下,叫道:“謝謝神仙公子救我小兒,謝謝神仙公子救我小兒…………”
“………………”
窦榆看着地上匍匐攢動的婦人,不是很明白她的所做,是因為什麽,有什麽意義。
“不必如此。”
窦榆彎腰,将婦人一把撈起,問道:“這場大火來得詭異,不知婦人可知起緣由?是何人縱火?或者,這火難道是土地神無故遷怒?”
“土地神”是古書上說到的一位後進神仙,”後進”的意思是,他的存在是在凡間開始擁有“生命”之後,他通常主管土地上的諸多事宜,維護着土地上的諸多平衡。
比如,如果地上的某種樹林植被多了,他便會降下“神火”,造成一些森林失火,來削減一些長勢過快的植被。
然而,随着人類居住地的不斷擴增,樹木被大量砍伐,土地老兒的脾氣也跟着越發不穩定了。
聽罷,婦人微微一頓,心想,這公子怎麽這麽迂腐,還信這種話本兒裏的牛鬼蛇神。
她也不好對恩人反唇相譏,直接道來:“公子啊,哪來的什麽上天發怒啊,這明明就是‘天子打架,百姓遭殃’哇!”
窦榆表示終于對上書裏的劇情了,興致勃勃道:“哦?說來聽聽?”
婦人:“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們村裏前幾年來了一對四處流蕩的父子,那老父是一個胡子拉碴、糙皮打折兒的醜漢子,那小子卻是個白面黑眼的漂亮娃兒,他們說自己是從北國逃饑荒來的,想在這裏落戶,當時我們就覺得奇怪,但是那父子自帶豐厚的租金,看起來也很真誠,我們就留下了他們住宿。”
“但是,自從他們來了我們村子,村子裏便怪事不斷,不是劉三家少了一只鵝,就是張七家跑了一只狗,但念在他倆一直按時交租,我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這麽過去了……”
“誰知,第二年,那個醜老漢突然死了,死在了村中心的那口大井邊上,這個醜老漢,雖然醜,但是身強力壯、氣如鬥牛,不像是短命的樣子,大家都說他是在井邊打水的時候,繩子沒栓好,飛出來打到了太陽穴才死了……”
“這麽一個塊頭大的男人死了,還是在傍晚近黑時,料想那個瘦幹兒的小子,一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十頭牛的勁兒用上了也指定拖不動他老子,我們就想等明早起來,遣一些壯丁幫他給醜老漢找個說得過去的山頭安葬。”
“誰知……”
“誰知,那天晚上突然下了一場雨,每一滴雨水都有一顆鹌鹑蛋大,砰砰砰地砸在屋梁上,嘩嘩嘩的巨大動靜,感覺能把土地都給沖刷掉好幾層,吓死個人,大家都道是黑白無常鎖死人的魂魄來了,更不敢出門了,也不敢往那口大井邊兒上去走……”
“第二天,怪事又出現了,有去膽大井邊打水的人前來打探道,那個醜老漢不見了,連躺地上的人印兒都給沖沒了,很有可能是被昨天的瓢潑大雨給沖走了……”
“說是這麽說,又有人前來打探到,醜老漢和他兒子住的那個屋子突然裝滿了白色的布缦、破舊的竹條門兩邊各插着兩個三米高的招魂幡,走近看時,正好一陣陰風吹過,布缦打着卷兒飛起又落下,藏在裏面的銅鈴叮當作響,陰森極了…………”
“而那白臉黑眼的小兒,正窩在竹條門外的青苔石階上疊紙元寶,已經疊了一長溜,一階一階地攤在石梯上,見有人來看熱鬧,小兒不着身響地擡起黑溜溜的眼睛,一寸不錯地看着來人,像是鎖魂的小鬼……打探的人吓得急忙躲在牆後,結果發現,那小兒眼睛依舊一動不動,原來根本沒有在看他,而是在看屋外的一個大土堆……那個大土堆邊上擺着一個小供臺,顯然這是個‘墳包’………………”
窦榆對這黑眼珠的小兒很感興趣,問道:“所以,是這小兒給他爹辦了喪事?這算什麽怪事呢?”
婦人:“是啊!就因為如此,所以才奇怪呢!那醜老漢可是個五大三粗的莽漢,論我們村的男丁來擡,至少也得三個人,他一個瘦小子,怎麽把那醜老漢拖到自己家裏去的?還挖了個大墳坑來埋葬?!”
窦榆:“………………”
是這麽回事,這婦人說的有道理。
窦榆:“然後呢?這和火災的起因有什麽關系呢?”
婦人拉住窦榆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公子啊,你聽我說啊…………這邪火,就是這個詭異的小子放的!”
窦榆:“什麽?!他?怎麽可能?”
一個凡人家的小兒怎麽可能放出猩紅的天界之火呢?這不是瞎扯嗎?
如果那是一個大人,窦榆還有理由懷疑,他是受了某個堕落神仙的指使。
但是,他一個很有可能奶膘都沒退幹淨的不谙世事的小娃娃,拿來的計謀和門路整這些花花腸子?
但是,這婦人認定了那小兒是罪魁禍首,眉飛色舞道:“公子啊!你不知道,我們當初是因為看他身世可憐才收養他們一家的,誰知道他們那套從北國逃災荒來的說辭,完全是瞎編的啊!他們倆才不是什麽災民,他們是北國皇室啊!”
窦榆:“哦?然後發生了呢?”
婦人:“就在一個月前!!村口突然來了一隊人馬點名要見我們的村長,我們的村長是個胡子有三尺長的瘸腿老頭子,哪有膽子去見大官兵啊,吓得腿都不敢站立,只好讓我男人去充了去,那帶人的首領見了我男人,從馬身上抽出了一個卷軸,呼啦甩開,指着上面的人問我們,見過這個小孩沒?”
窦榆:“那小孩就是…………”
婦人:“對,就是他,我男人一眼就認出來了那白面黑眼,但一瞧這隊人,雖然整體裝束樸素,款式單一,到領子袖口內裏都鑲着金線,一看就是京城的貴胄,當即問出來,竟然是皇宮的探子,來找他們失蹤多年的小皇子來的……”
“我男人想了想村裏這幾年慘淡的經營,就打算旁敲側擊地借助天子的貴手,來幫幫我們這些天高皇帝遠的窮苦百姓,便說了一句,小皇子是在村裏,但是,幾年前巫祝有言,小皇子是天命之人,能震懾村子下的邪龍,要是強行帶他走,我們的村子就會民不聊生、屍骨無存,我們知道,不答應你們帶他走,我們也會有滅頂之災,但左右都是死,我們還是打算搏一搏…………
“那首領就便問,怎麽個不‘強行法’?我男人說,要三千萬兩黃金來換……那男人答應了……說月底,他們還會再來一次,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