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那這些……都是誰在幕後操控的?”

蘇凝卿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人命關天,能以百姓性命,布這麽大的一個局,想必是權勢滔天的某一位京城官員。

不,說不定不是官員,而是和太子殿下和李霁哥哥一樣,是皇室中人。

“這個……”李霁聽到這個問題,反而是輕笑了一聲,“不是位高權重的朝臣,便是身處高位的王室皇親,你又能奈他們何?”

李霁目光落在遠處,這句既無奈又帶着憤懑的話,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說給柳如玉聽。

“太子哥哥他,什麽都好……”李霁俯身低頭,撥了撥灌木叢的葉子,輕柔地嘆息了一聲,“就是太過仁慈了,哥哥他什麽都想保全,下不了狠手,到現在,反而把自己置于了這樣一個危險的境地。”

一口一個哥哥的叫着,語氣柔和,蘇凝卿感受到了這話裏藏着的深厚的兄弟之情,還有思念吧。

蘇凝卿以前也曾聽過,這位李霁哥哥也是皇室皇子,但卻在幾年前突然離開皇宮,出了京城,他和太子殿下應是很多年沒見了。

“安王是如何知道,太子殿下現下處境的呢?”

柳如玉本在一旁沉默地聽着,此時卻冷不防地問了這麽一句。

臨行前他見太子,太子曾拜托他照看一下李霁,而現在,李霁又言太子目前處境兇險,他們二人,應是一直都有聯系。

“太子哥哥算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李霁說道,笑如春風。

說實話,蘇凝卿被這一聲聲的帶着親昵意味的“太子哥哥”有點震住了。

和他言念君子,出塵清冷的樣子一比,太違和了。

“哥哥他坐上太子之位沒有多久,并未穩固,晉王對這太子之位觊觎已久,他可不像太子哥哥那般心慈手軟,柳将軍,你該好生勸勸哥哥。”

“勸他什麽?”柳如玉順着這話問了下去,他一直探清不楚李霁是怎樣一個人。

來陽縣之前,他以為他心思深沉,城府極深,身上包裹了太多秘密,是應該要敬而遠之的人,不該和他有什麽交集。

但現在看來,可能又不是如此,他似乎只是想要救人而已。

“柳将軍,如果我猜得沒錯,陽縣這一場災難,看上去是天災實際上卻是人禍的災難,多半是晉王所為,我聽聞哥哥被人借之陽縣之事彈劾,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一起上書,揚言要廢掉太子,另立他人,如果哥哥的手腕有晉王一半的決絕狠厲,今也不會是這副局面,哥哥他總是不想多傷害一個無辜的人,可殊不知,他的心軟,會害了更多的人,你看,今天的陽縣不就是如此嗎?”

此時,臨近正午的陽光強烈而溫暖,一陣微涼的春風吹拂而過,而這風裏,也難得的,沒了以往那種悲涼頹落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夾着不知名的花香,那樣微弱的花香,卻惹得人一陣鼻酸。

李霁低頭,讓人摸不清他此時的情緒脾性。

他話裏是有些責怪太子的,可即使是責怪,裏面也帶着幾分關心。

“這不正是太子殿下有別與其他皇子的地方嗎,安王你曾是皇子,長于皇室,這整個皇室,是怎樣一番面目,當年你為何離開京城,想必不用我多說。”

在柳如玉看來,在玩弄權術方面,太子的确還差點火候,但這并不是因為他智謀不足,能力不夠,而是因為,比起其他皇子來,太子還不夠無情,不夠狠。

“晉王歹毒殘暴,齊王纨绔昏庸,衛王茍且求安,不問朝堂之事,太子哥哥的确是皇子裏面最合适的人選,只是,他總是這般心慈手軟,就算今日陽縣之事解決,日後也會再次被人推入這樣的境地。”

李霁說得不疾不徐,口吻裏溢出了些微嘆息,他是他弟弟,現在竟也會像哥哥一樣操心他,他這個哥哥可真是……

“安王有心了。”柳如玉一邊看着李霁微笑道,一邊按住了百無聊賴的,想挪到李霁旁邊去的蘇凝卿的腦袋。

蘇凝卿又是這般被他按着頭,動也動不了,這動作對她而言太過熟悉,前世的場景頃刻間在她眼前閃過。

那次,她發了瘋地抱着他,向他表露心跡,然而……卻被他的長劍擦頸而過,斬了一線青絲。

他當時是真的想殺了我嗎。

蘇凝卿其實很想問問他,只是前世已死,今世還未到,想來也不會有機會了。

“待這兩天,陽縣之事處理得差不多時,我也該回京上報此次赈災的情況,這知縣也該換換了。”

聽到柳如玉此言,李霁也是微微颔首,以示贊同:“柳将軍說的有理,不知你是否已經掌握彈劾晉王以及陽縣疫情的證據呢?這次旱災如此離奇,柳将軍你全部都查清楚了嗎?”

柳如玉冷冷的臉上揚起了個十分自信的笑容,漆黑的眼眸裏閃着幽幽的光,看上去成竹在胸。

“陽縣的災情歸根結底不是旱災,而是有心之人故意設的局。”

“公子,您能抓重點說嗎……”蘇凝卿亮黑的眼珠往上翻了翻,不滿地拉長了音調,“這句話您都說了好幾遍了……就知道賣關子。”

柳如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嘴角抽動,氣氛有些尴尬,他閉眼搖了搖頭,話裏卻滿是認命的寵溺:“知道了,小祖宗。”

李霁看着這兩人的相處方式卻只想發笑:“願聞其詳,柳将軍。”

“咳咳。”柳如玉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說道,“陽縣的莊稼全都離奇枯敗,而茶葉卻長勢極好,茶香馥郁。”

“聽柳将軍這麽一說,确實如此,高山上栽種的茶葉并未受到此次旱災的影響。”李霁擡手撫了撫下巴,作思索狀,“可是,從另一個角度想,茶葉種在雲霧缭繞的高山,而莊稼種在地勢較低的田地,長勢有所差別也再正常不過了。”

“不。”柳如玉甚為堅決地否定了李霁的猜想,“這次旱災的關鍵不在于地勢問題,而是土壤問題。”

“土壤?”李霁疑問道。

“恩。”柳如玉點了點頭,拿開了放在蘇凝卿腦袋上的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田地裏的土壤成分和高山上的不同,田地裏的土壤施了肥料,高山上的則沒有,陽縣知縣孫仁明和做農業方面買賣的商人關系密切。”

“但這些也不能說明什麽啊,公子,莊稼施肥料也很正常不是嗎。”蘇凝卿疑問道。

李霁聞言,停頓了一會後說道:“照柳将軍這麽說,如果我猜的沒錯,問題就是出在那肥料上面了。”

“沒錯,确實如此。”

“難道說,肥料裏面放了什麽東西,才使陽縣的莊稼全都離奇死亡嗎?”蘇凝卿有點明白了,按公子這樣說,茶葉和莊稼的長勢不同,不是自然原因,而是有人在莊稼的肥料裏動了手腳。

“聰明。”柳如玉笑了起來,垂下眼睫毛看了眼蘇凝卿,“田地裏的肥料裏應是添加了大量的生石灰,賣給了陽縣各地的村民,後面恰逢一場大雨落下,遇水放熱,形成高溫,田裏的禾苗大抵就這樣被灼燒至死。”

“這……”蘇凝卿聽完後有些愣了,還有這種操作手法的嗎。

李霁側耳專注地聽完柳如玉這一番解釋後,沉思良久後才道:“這種作案手法倒是挺新奇的的,聽上去也甚有道理,這樣一來,後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也可以圓上,只是……凡事都講究證據,不知柳将軍可掌握了他們犯此罪行的證據。”

“我身處官場,又豈會不知,昨日翻閱了陽縣現存的縣志,有了一些發現,而且,我已掌握了那賣肥料的商人與陽縣知縣孫仁明勾結,禍害百姓的證據,赈災的事情弄好,就只等回京了。”

柳如玉對李霁說的确實都是實話,沒有一絲隐瞞,陽縣災情這件事,他已揭開層層迷霧,那些所謂的證據,他也掌握了不少,足夠把一批人拉下馬,相比起這些,現在更重要的應該是,如何讓太子殿下收起那多餘的兄弟之情,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柳将軍不是吹噓自大之人,這次有柳将軍幫着哥哥,我也就放心了,過幾日,我也可以去其他的雲游了。”

“你這是要走了嗎?李霁哥哥。”聽到李霁這麽說,蘇凝卿朝李霁那靠近了幾步,黛眉輕輕蹙起,眼眸垂下,模樣可憐。

要是李霁哥哥走了,雲游天下去了,那一年之後,她又該去找誰呢?

柳如玉看她這般不舍李霁離開的樣子,心中泛出一股酸楚,不是滋味。

他這麽個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她完全地無視了他,心心念念着一年之後的事,他要怎樣做,才能……

“這個,凝卿姑娘,我本就是游歷四方,自由來去的性子,你別擔心,和你的約定我一定會履行,一年之後,如若你還想拜我為師,就在一年後的今日,來這陽縣的小木屋來找我,我會在這等你一日。”

李霁先看了看蘇凝卿,後目光停留在了柳如玉身上。

他不知柳如玉和蘇凝卿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蘇凝卿會這麽急于想逃離他,但他看得出來,這一年之約不過是柳如玉的托辭而已,一年之後,無論蘇凝卿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柳如玉都不會放她離開了。

“柳将軍,你覺得這樣如何?”李霁送他了個人情。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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