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怎麽會恰好在醫院裏

第16章 你怎麽會恰好在醫院裏

從酒店打車去醫院不算遠,到的時候蕭望舒已經枕在張仙凡膝頭昏睡,失去知覺。

寒冷讓四肢不斷抽筋,胃部痙攣,絞成一片,心髒貼着前胸與後背,渾身上下沒一處是不疼的,明明已經陷入昏迷,意識卻仍舊無比清晰,蕭望舒這才意識到,他好像是玩兒脫了。

不過還好,他早就習慣了被困在沒有盡頭的寒冷與黑暗裏。

車窗玻璃隔絕了半數雨聲,張仙凡一手緊緊握着蕭望舒,試圖在這漫長到難挨的車程中傳遞給他一些溫度,可惜非但蕭望舒沒變暖,反而連張仙凡的手也變得冰涼起來。

這一絲涼意由手心順着血脈,一路冷到心裏,張仙凡緊緊攥着他,甚至出了冷汗。

——通過緊扣的五指,張仙凡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蕭望舒的脈搏,心跳和呼吸都在減緩,與張仙凡急促而有力的心跳相比,薄弱得幾乎微不可察。

随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的不僅是體溫,還有蕭望舒的生機。

張仙凡前所未有的慌亂,蓋在蕭望舒身上的大衣俨然毫無用處,他猶豫片刻,最終俯身,雙手繞過蕭望舒的肋骨直達後背,将他攬起來。

這是一個相當冰涼的擁抱,張仙凡卻有如觸電一般,興奮酥麻,心跳加速不止。

他從初一開始接觸PUBG,同年關注起了職業競賽。當時的職業競賽遠沒有現在風光,選手們沒有工資,全靠比賽獎金度日,偶爾遇到拖欠獎金的主辦方,他們甚至連幾十平小房子的房租都付不起,只能睡在網吧裏。

當年的電競不是主流,網吧開店請一群知名選手宣傳,也不過幾千塊,沒有直播平臺,選手們的名氣全靠真刀真槍打拼,國服榜單上的排位,比賽的網頁新聞,網吧裏張貼的海報橫幅,是被人看見的唯一方式。

就是環境這麽艱難的時候,張仙凡與許多絕地求生的資深玩家一樣,關注到了UYG,也認識到了老UYG四人組。

人氣最高的無疑是“colour”顏色,張仙凡卻更喜歡“Moon”蕭望舒,喜歡他意氣風發的狂妄,喜歡他不肯屈服的倔強,喜歡他炙熱沸騰的熱血,更喜歡他盡致淋漓的鮮活。

他張揚得太過耀眼,如果說顏色是人人都喜歡,那麽他就是喜歡的人非常喜歡,讨厭的人無比憎惡。

當年張仙凡像追星一樣,在網吧裏一遍又一遍搜索着與UYG和蕭望舒有關的消息時,應該怎麽都想不到,未來會有機會跟他成為賽場上并肩作戰的隊友。

雨聲淅瀝,沉悶地撞擊車窗,一下又一下,與張仙凡的心跳重合。

他抱緊蕭望舒,就好像抱緊了十三歲的夢想。

蕭望舒頭埋在張仙凡肩膀,好像又有了些意識,手指輕輕動了動:“……媽,我冷。”

“媽,媽……”不知是冷的還是難受的,蕭望舒的聲線止不住顫,“我好冷……”

想來他跟蕭媽媽的感情一定很好,因為蕭望舒已經不止一次下意識這樣呼喊。

“忍一忍,”張仙凡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蕭望舒很瘦,可以透過衣服與皮膚感受到到他的骨骼,“很快就不冷了,別害怕。”

這一次的發作相當兇險,到醫院時蕭望舒的體溫已經下降到心髒停搏的程度,直接被推進了急救室。

原來蕭望舒是在這種情況下帶着UYG打進FGS的,原來這場比賽,他打得這麽辛苦。

張仙凡守在門口,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手足無措。

恰好也在醫院的林尋經過急診室時,看見有一個少年将頭埋在膝蓋裏,白得毫無人情味的燈光灑在他身上,有種失魂落魄的無助與悲傷。

“……不凡?”林尋覺得眼熟,試探着走過去,“張仙凡?”

張仙凡擡起頭,向來從容有度的眼眸前蒙了一層水汽,卻仍勉強将萬千思緒咽下,提了提嘴角:“……尋神。”

畢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孩,少年心事在林尋眼中,不過一張一觸即破的白紙。

林尋瞥了一眼急救室刺目的紅燈,吓得心裏咯噔一下:“望舒出事了?”

“……嗯,”張仙凡悶聲說,“對不起。”

“怎麽突然道歉?”林尋有些莫名。

“我既沒有照顧好他,也沒能幫上他的忙,”張仙凡愧疚地斂眸,一手緊緊捏着另一只手的腕骨,“如果我的作用再大一點,這次比賽,他就不用這麽拼命。”

林尋這才明白他在自責些什麽,莞爾一笑,溫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打得已經非常好了,如果不是這樣,UYG未必能從我們PO鷹隊手中搶過冠軍。”

寬慰過後,林尋皺着眉,語氣裏止不住的着急:“他怎麽了?怎麽會嚴重到這種地步?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只有你在這裏,你們教練呢?”

“剛出賽場這樣了,應該是低溫症發作。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叫我不要聲張,所以教練也不知道,”張仙凡原本打算隐瞞蕭望舒吃藥的事,但想到老UYG選手之間特殊的羁絆與感情,最終還是選擇全盤托出,“月神在休息期間吃過一種藥,我懷疑跟這次發作得這麽厲害有關。”

林尋沒追問是什麽藥,只點點頭:“我明白了。你在這裏等一等,我去叫你們教練。他對望舒來說不是別人,以後遇到同樣的事,最好第一時間聯系你們教練,或者通知我,我會馬上趕來。”

他說完出去打了個電話。

不多會兒,劉教練果然提着把濕噠噠的傘進來,第一眼對上林尋,身形頓了頓:“你怎麽會恰好在醫院裏?”

果然是關心則亂,這麽重要的事情,張仙凡居然一直沒有察覺,也是劉教練提起,他才發現林尋的臉色也不大好,嘴唇都泛着白,身上還有股若隐若現的酒氣。

“你們PO鷹心态還挺好,”劉教練斯斯文文地推了推眼鏡,嘴角的笑意有些冷,“當了老二照樣喝。”

平日裏扮慣白臉,溫文儒雅,和風細雨的劉教練突然有種劍拔弩張的陰陽怪氣。

“誰規定亞軍不能慶功?”林尋哭笑不得地挑挑眉,“不得啊,你連你們UYG的隊員都沒照顧好,就別多管閑事,來擔心我們PO鷹的人了吧?”

以劉教練在電競圈的資歷,也只有老UYG的人敢直呼他名諱。

畢竟是一手帶到冠軍的崽,劉不得對他們幾個向來縱容,無奈嘆氣道:“這裏交給我,你先回去休息。”

“望舒的情況,你知道多少?”林尋仍不放心,“望舒是我們家老小,我希望UYG能讓他全身而退。”

“十之八九。他醒來以後,我會知道全部,”劉不得走近了,輕聲道,“相信我。”

“相信你。我們家不得還是很靠譜的,”林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了摸他的屁股,“那我走了!”

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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