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五十章

林書怡在屋裏久等不到何寄文回來, 便悄悄地出了屋,走到二門前輕輕拉開門縫,只見何寄文靠在大門牆上, 仰頭看着天, 不知道在想什麽了。

“寄文。”林書怡輕輕喚了一聲。

何寄文聞聲看去,見是林書怡,便收拾好心情, 笑着走了過去道:“怎麽出來了?”

“你也不看看你出來多久了。”林書怡說着便仔細打量何寄文的臉色,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事的。”何寄文牽起林書怡的手,回了屋。

林書怡才不相信沒事呢,但看何寄文繼續寫着曲牌,便也沒有深問下去,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何寄文寫完最後一本琴譜的曲牌後,放了下筆,看向林書怡笑道:“書怡, 都寫好了, 我完工了。”

“辛苦了。”林書怡笑吟吟轉身倒了杯茶遞給何寄文。

何寄文笑着接了過來, 抿了幾口後道:“書怡,你這邊沒有別的事, 我就先回去了。”

“走這麽急啊?你現在是不是不喜歡和我待在一處了?”林書怡不知道為何, 想讓何寄文在多留會兒,哪怕她們彈彈琴也是好的。

何寄文一聽這話忙站起來道:“怎麽會呢書怡,我是想和你天天一處的, 只是有些事兒不得不趕回去。”

林書怡聞言道:“那你說什麽事兒?剛才來敲門的是誰啊?”

何寄文無法,實話實說道:“是我師兄身邊的陳安, 他說朝廷有旨意, 明天就要殿試了。”

“這麽快!”林書怡吃了一驚, 看向何寄文欲言又止,她們的婚事好容易才有如今的局面,一旦殿試高中,這局面就不可控了。歷來殿試後都是各家軒貴選女婿的時候,即便她手裏有婚書也有京師衙門的良緣證,可這些威脅何家有用,對付軒貴們是半點用都沒有,可能她婚書還沒拿出來,就被捂嘴了。

“嗯,又快又突然,之前所有的打算都需要推翻重新安排。”何寄文說着從凳子上拿下自己的外衣搭在手臂上,“書怡,我得走了,伯母那兒你替我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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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怡聞言跟在何寄文身後,将人送到大門口,一臉擔憂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面?”

“很快,不用擔心,快回去吧。”何寄文朝對方笑了笑,說罷轉身離開。

當她回到何府時,老太君和她伯爹已經在她院子裏坐着了。

“老太君?”何寄文忙走上前,“馬上立冬了,天氣寒冷,您怎麽坐着院中呢?”

何元叢聞言道:“難得你還有些孝心,老太君這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如今聽消息明天就要殿試了,你啊你啊,我為你請了翰林院告老的王大人,你倒好,心思全在兒女情長上。”

“好了,如今聖意如此,你訓斥寄文做什麽!”老太君訓了兒子一句,便拉起孫子的手道:“寄文,殿試對咱們家可是大事,抓緊時間把筆墨都備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用心答陛下問就是了,放平心态,別緊張。”

何寄文聞言,看着老太君,面露愧色,她雖然還沒做決定,但她心裏似乎知道答案,今科......

“老太君,孫兒有個請求,老太君可否應允我?”何寄文緩緩蹲下,仰頭看着自己的祖母。

老太君聞言,心裏大概猜測到什麽,無奈道:“是關于林家那丫頭的嗎?你且說來聽聽。”

“明天一早,老太君可否替孫兒下聘去?敲鑼打鼓延請媒人,三書六聘、信告何家親友?”

老太君聞言愣住了,何元叢倒是怒了:“明天就要殿試了,有什麽事不能考完再說?你收收心吧,全家就指望這次殿試了。”

“寄文,你伯爹這次說的對,好孩子,今晚什麽都不想,好好休息,明天

祖母還等着迎接我的狀元孫兒呢!”

何寄文見長輩還是這般态度,想了想,便站了起來道:“那孫兒回房準備去了。”

“快去吧。”何元叢見侄兒終于聽話了,便揮了揮手。

老太君看着自家孫兒的背影,半晌不語。

“老太君,外面冷,兒子扶你回去。”何元叢說着扶起老太君,母子倆一起走出月亮門。

老太君回頭望了眼孫子的屋子,邊走邊道:“我這心怎麽七上八下的,元叢,陪我去祠堂上柱香吧,讓祖先保佑寄文,明天金榜題名。”

“是,母親,您慢點。”

那廂,何寄文回了房,便呆坐在書案前,她緩緩回頭看着那堆自己做過的文章,半晌無力地拿起文章,随意地翻了翻。

為什麽天總不随人願呢?何寄文放下文章站了起來,獨自在屋裏思考着。

明天殿試若參加,她還是有信心去奪三甲的。只是一旦做了天子的門生,這婚事就成了被動的事兒,而她不喜歡那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歷朝歷代,殿試其實就是各府軒貴為自己選乘龍快婿的地方。金殿傳胪當天,按舊俗權貴們會争搶三鼎甲,跪求陛下賜婚的。前朝有婚約未成親者在金榜題名後退婚者不少,有攀龍附鳳之徒,也有礙于權貴難以推辭的。那些個軒貴們幫人退婚的手段十分‘高明’,被退婚者出來鬧的幾乎寥寥,可以想見捂嘴的手段有多令人膽寒。

可向來沒有不透風的牆,光她知道的就有兩樁婚事,起初探花郎不肯的,後來家裏人相繼出事,有無罪卻被按了罪名抓進牢裏的,有因為糧鋪不肯賣糧評理時被暴打的,後來探花郎堅持不下去了,妥協了。可未婚妻不願意退婚,揚言要去告...

結果沒等權貴出手,那個探花郎為了自己的名聲卻先一步向未婚妻一家動手了......

本來,在沒有認識書怡也不知道自己有未婚妻時,她想過萬一陛下賜婚或者有權貴看上她,那她就當場言明自己‘不舉’。可是如今,她和書怡兩情相悅,将來是要有孩子的,若是聲稱自己不舉,日後卻和書怡有孩子,世人必定對書怡和她指指點點,此招可躲一時卻也存留了禍根。

何寄文停止踱步,深呼吸着,讓自己冷靜下來。擺在她面前的無非兩條路,去參加殿試或者罷考。

自古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去參加殿試,可一償所願一展抱負,親人們會高興,娘娘在宮裏會欣慰,只是...一旦她的婚事不可控,帶來的很可能就是滅門之禍。

她自是不想和書怡分開,不想被權貴棒打鴛鴦,可扪心自問,到那個時候,自己的反抗有用嗎?何家那個時候還能說得上話嗎?

本來,她的婚事關起門來好好商量是可以解決的,自家人總好商量,局勢也好把握。可一旦正式出仕,以天子門生的身份出現在權貴眼裏,這婚事勢必會脫離她的掌控,真到那個時候,或許已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知了。

罷考!罷考!罷考!

何寄文仿佛聽見自己的心一直不停地喊着‘罷考’,或許,只有罷考,才能讓局勢扭轉回來,扭轉到可以關起門來解決的局面。

雖然十年寒窗,罷考讓何寄文的心很疼,但她沒有別的路可走,去參加殿試太冒險了,況且那日寧妃娘娘必定和長公主攀談過了,若按兩家的心思,長公主若就等着她金榜題名後向陛下祈求賜婚,那她參加殿試不僅會把何家推上滅族的道路上去,還會把她和書怡推向無底的深淵。

她不想剛覺得情濃時就要勞燕分飛!

何寄文很難過,可決定已下,她也不想自怨自艾的,決定是自己拿的,自然走那條沒有危險的路。

這次不考,還有下次的,把婚事處理好,日後她總有機會從頭再來的。何寄文安慰着自己,将筆墨收拾到小箱子裏,明天她還是要穿着貢士服出門走一趟的。

何寄文為了罷考有充分的理由,一夜竟沒有蓋被子。第二天撐着有些不适的身體早早起床,在老太後和伯爹的千叮咛萬囑咐下,提着小箱子出了門。

快走到宮門口時,何寄文瞧見了幾位同窗,想了想,連忙上前喚住。

“寄文兄?怎麽了這是?”昔日在陸為書院的同窗在排隊等候進午門,瞧見何寄文臉色發白,兩眼圈發青,連忙問道。

何寄文深深地看了眼午門,随後捂着肚子道:“仁兄,我肚子痛的很,這次我怕是進不去了,我這樣,即便上了殿,怕也是要殿前失儀的,而且我今天去了五次茅房了,萬一在殿上出糗,怕是再無出仕的可能了,若仁兄能瞧見我家師兄就把這折子給她,讓她帶我向陛下陳情,若是仁兄相距我家師兄較遠,便請仁兄殿上代為陳情吧。”

何寄文說着取出一個折子:“拜托仁兄了。”

同窗茫然的接過,還想說什麽,卻聽見後面的人在催他趕緊往前走。

“寄文兄放心。”同窗匆匆說了一句便急切地朝着午門口查驗戶籍的小太監跑去。

何寄文一直看着對方走進午門,這才抿了抿發幹的唇,提着小箱艱難地往回走,走出去十幾步,身子微微晃了晃,轉身看向午門。今日罷考,娘娘會對她感到失望吧,老太君一衆長輩會怎樣看她?

何寄文呆呆地站在原地,午門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就會徹底關上......

“何公子嗎?我家主子想和公子見一面。”身後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何寄文撐着身子,打量着對方:“你家主子是誰?”

“是誰公子去了就知道了,我家主子說想和公子談一談林姑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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