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6（醫院回憶篇）
Chapter.16（醫院回憶篇）
Chapter.16（醫院回憶篇）
悄悄的，一抹濕潤從烏雲的縫隙裏落下，彙成了纏綿的雨絲，沖淋着春的夜。
意識模糊間，許七夜聽到病房裏有陣輕輕的腳步混進入春夜的雨，那樣的不真切。
“誰？”許七夜警惕道。
輕盈的腳步聲一頓。
“是我，蘇錯，我們白天見過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許七夜撐着身體坐了起來，問：“你在做什麽？”
蘇錯靠近了許七夜的病床，望着黑緞纏目的哥哥，小聲回答：“找你……”
“找我有事？”許七夜不解。
蘇錯似乎搖了搖頭，小聲糾結道：“我、我……不能說……”
許七夜沒有逼迫人家說秘密的愛好，便沉默着不再問。
突然，蘇錯驚慌地抓住去許七夜的手腕，懇求道：“幫幫我，有人在找我，我不想跟他們回去……”
黑緞纏目，許七夜看不見蘇錯可憐兮兮的模樣，本能的想收回被觸碰的手，但胳膊卻無力了起來。
罷了，小孩子而已，能惹什麽大麻煩，許七夜無奈地想。
許七夜：“你躲一下。”
蘇錯急忙點頭，随後松開許七夜的手，大概是藏了起來。
許七夜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病床上，下一刻，他擡手扯下遮目的黑緞，睜開眼。
兩分鐘後，一陣腳步聲臨近。
“爸，你回來了？”許七夜微微側過頭，年輕的面孔像個普通的等待父母的學生。
來人聽起來最起碼有兩人，其中一位男子先開口詢問：“小夥子，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和你年歲差不多的少年？”
許七夜單純地眨了眨眼，“沒有。”
“哦，謝謝啊！”陌生男子禮貌道謝，随後拉着自己的同伴離開。
回歸寧靜良久，蘇錯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四處觀察，視線落到許七夜時便再也移不開了。
墨黑的發絲，白皙透亮的皮膚，深黯的眼底溫柔又克制……
“哥哥，你長得真好看，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蘇錯癡癡的說。
許七夜下意識地握緊了手心裏的黑緞，失落已久的心髒狂跳不止。
朋友嗎？
蘇錯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麽，焦急道：“不是，我……我……”
他張開嘴，迫切地想要解釋，喉嚨卻怎樣都發不出聲，畢竟……像自己這樣的怪物又怎麽會有朋友呢？
良久沒有得到蘇錯的解釋，許七夜暗暗嘲笑着那顆一瞬間狂跳的心髒。
許七夜，你究竟在期待什麽啊？
蘇錯：“我……我要走了。”話音還未落，他就快步遠離了許七夜，“我走了，再見。”
腳步聲漸行漸遠，許七夜輕嘆一聲，最後，他将手心裏的黑緞丢下了床……
＊
深夜，暴雪肆虐。
樓道伸手不見五指，蘇錯深陷其中，仿佛沉入了冰冷幽暗的海底。
風與雪花合唱着尖銳的調調，蘇錯壓抑着內心的恐懼，繼續摸索着牆壁前行。
他要找到姐姐！
濃重的恐懼感刺激着他的神經，終于，他在前方閃出燈火的門外聽到了聲響。
“蘇眠，你是我的……你已經染上了我的味道，這輩子都洗不掉……”
男人尖銳、病态的嗓音傳入蘇錯的耳朵，他只覺得男人的聲音和雪夜的風聲糾纏在一起，好似野鬼的低嚎，令人止不住的戰栗。
姐姐有危險的想法“轟”的一聲在蘇錯的腦袋裏炸開，他已經顧不得什麽大雪、狂風，黑暗，便奮力沖到了那扇門前。
然而，僅僅是餘光看了一眼，他便再也沒有勇氣推開的那扇門……
斑駁的白床上，渾身□□的男人居高臨下地壓着蘇眠，陰沉笑道：“你也很舒服的吧？都發抖了呢……哈哈哈哈……”
“滾……”
一個字說出來還在這顫抖的字，仿佛用盡了蘇眠所有的力氣。
男人享受地後退了幾步，低頭審視着白床上美麗又狼狽的少女。
“看看，都這樣了，你還是那麽的幹淨、聖潔。”說到這裏，男人收斂了肮髒惡心的笑容，壓低嗓子道：“不過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男人得意地轉身準備離開，卻在這房間半開半合的門前，看見了張熟悉的面孔——蘇錯。
“啧！被弟弟看見了啊……”男人醜陋的五官組成了不滿的情緒，下一刻，不滿化成了危險的殺意。
蘇錯愣在原地沉重的呼吸着，驚愕、憤怒、恐懼……種種負面情緒在他的腦子裏交雜，漸漸翻滾成驚天駭浪。
“錯錯！逃！”蘇眠脫離喊出。
逃……逃得掉嗎？
腦中翻滾的海浪猛然停止，蘇錯已經閉上了眼，他好像聽見不知海鳥的悲鳴，空洞而冰冷……
“啪——”
男人被蘇眠抄起的酒瓶砸暈了過去。
蘇眠下意識裹緊衣服，艱難地拖着應激發顫的身軀一步步靠近蘇錯，忍着哭腔道：“錯錯，沒事了，沒事了。”
但，蘇錯聽不清。
海鳥悲鳴不斷，他被鳥兒圍在其中不知所措。他只知道姐姐有危險，必須救姐姐！
即使……殺人。
海鳥高鳴歡呼，恐懼被仇恨推翻，蘇錯完全接受了來自這股鳴啼的力量，趨于瘋狂。
“啊啊啊！”
四周的玻璃瞬時破碎，蘇眠被瘋狂暴走的力量拍倒在地，悶出口血。
膨脹的力量一經釋放，便消退了許多，但蘇眠卻感覺到腦中萬般不适，她痛苦地蜷縮成一團，頭痛得炸裂般。
沒有玻璃的遮擋，窗外飄揚的雪花很快落在了房裏。
蘇錯的力量似乎因寒氣的入侵消失殆盡，整個人無意識的癱倒摔下。
劇烈的頭痛依舊折磨着蘇眠，她已經沒有力氣爬到弟弟的身旁了。
白雪四溢，純潔得仿佛要遮蓋世間所有的污穢。
蘇眠留戀的望着自己的弟弟。
“錯錯……春天……就要來了……”
＊
回憶結束，蘇錯的冷汗早已布滿全身。
他對面的病床上坐着一位清秀儒雅的男子。
男子：“所以，你想忘記剛剛痛苦的記憶嗎？”
蘇錯将有些渙散的視線移到自己座的椅子上，“聽說227是‘他們’最重視的病人，9樓關于您的傳說很多，而我最相信的是：您……可以修改人的記憶。”
227無奈笑笑，“是啊，但我從來都不做虧本交易。”
蘇錯顯然沒死心，反駁問：“您還沒有說您想要的，怎麽就知道我給不出您想要的條件呢？”
“小朋友，我要這棟樓裏的人都去死。”227輕松且灑脫的回答。
蘇錯：“……”真是個瘋子！
見蘇錯沉默，227換上了副司空見慣的表情，“快離開這間病房吧，你太弱小了，應該……已經被發現了。”
227說的沒錯，現在的蘇錯還無法準确使用異能，被“他們”發現，大概免不了一頓批評教育。
于是，他很是識趣溜出這間神秘的病房。
未免碰上熟人被批評教育，蘇錯決定離開9樓去其他樓層躲一躲，便轉身拐入消防通道，悄悄的摸下去。
蘇錯的腦海裏現在都是各種各樣如何躲避搜查、怎樣躲避懲罰的攻略對策，竟絲毫未察覺自己已經走到一間病房門前。
柔和、卻如凜夜般哀傷的聲音覆蓋了他。
“上帝操縱棋手，棋手擺弄棋子，上帝背後，又是哪位神祗設下的塵埃，時光，夢境和苦痛的羁絆。”
病床上，許七夜坐着捧住書自己完全看不見的書，視若珍寶。
“所以說，命運不公……”蘇錯呢喃自語，似乎理解了許七夜剛剛說的話。
許七夜：“可是，如果給你忘記一切命運不公、觸目傷懷記憶的機會，你會選擇忘記嗎？”
蘇錯毫不猶豫，“當然會！”
許七夜勾起唇角，溫柔淺笑，“真的嗎？”
“我……”他被圈在這份笑容中，只覺得初春的陽光慵懶纏綿，漫上了許七夜的雙頰，明亮而柔和。
良久未等到回答，許七夜放下書籍，語氣裏多了幾分調侃。
“怎麽停止做選擇了？”
紅潮淹沒了蘇錯耳根，“你！”
許七夜看不見蘇錯的狀況，疑惑的歪了歪頭，很是單純的問：“我什麽？”
蘇錯焦急地捂着嘴轉過身。
我的天，我這是怎麽了？
許七夜未曾聽到回答，試探性的問：“蘇錯？”
蘇錯背對着病床的許七夜毫不吭聲，靜靜地裝死。
兩分鐘後，病房內寂靜無聲，許七夜想着蘇錯已經離開了，便自言自語的開口。
“如果，有忘記一切痛苦的機會，我會嘗試，但，忘記後我将不再完整，這樣……不如去選擇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