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音響

音響

齊笙進主持界,完全是個意外。

她正兒八經法律專業,大三的時候,有個選主持人的節目,齊笙陪着室友去的,室友膽子小,拉着齊笙一起報名,結果,室友海選都沒過,齊笙傻人有傻福,居然就這麽一路,過關斬将,拿了第三名。

拿獎,最直接的好處,就是她得了一筆獎金,不多,三萬多塊錢。

齊笙幾個室友都是普通家庭出來的,大學生,哪見過這麽多錢?一個個都羨慕壞了。齊笙本就是大方的人,于是,請大家去吃了頓日料。

吃日料能花多少錢,剩下的錢,齊笙本打算存着,到暑假的時候,可以出去玩一趟。

出去存錢的時候,聽到隔壁金融系的學長在說買股票的事,齊笙當時腦子一熱,居然也去開了戶,留下下學期的學費後,就把剩下的錢,全買了股票。

那一年,股市行情很好,傻子買都能賺,典型的,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齊笙呢?雖然她也跟風買了股票,可是,心裏卻不踏實,于是,又把股票全賣了,小賺了一筆。這麽一筆錢,放在身上,總覺得不踏實。

那時候齊笙大三,到處找律所實習,可惜,她既不是211,也不是985,就是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學,沒有律所要她。

齊笙那時候鐵了心不回S市了,想着,反正也要在A市留下來,于是,用那筆錢在郊區,買了30平方的小公寓,夠她自己住就行了。

那時候也沒多想,那公寓是一位老人的遺産,位置不太好,房子也很舊了,可是,齊笙很喜歡,誠心要買,老人的小輩都忙着處理這些遺産後,好移民去國外,急着出手,齊笙也算是占了便宜,以一個相當低的價格,買下了那公寓。

房子是全款的,齊笙把錢都花在房子上了,身上只剩三百塊生活費。齊笙被逼得無奈,只好找兼職做。

她會唱歌,本來是打算去酒吧駐唱的,走到酒吧門口,就想起當初蘇白到酒吧找她的情形,立馬止住了腳步,寧願工資低點,也不想一唱歌就想起他。

齊笙就是憋着一口氣,又去做婚慶司儀。

齊笙人長得标致,主持風格大氣,做了幾場後,居然也在婚慶圈子裏小有名氣了。那時候,只要周末,只有節假日,她有做不完的婚慶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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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培琴就是在小姐妹的婚禮上,發現的齊笙。

那時候電視臺有個剛招進來做外景的小姑娘,來了沒幾天,就懷孕了。

曾培琴眼看着節目就要錄了,上哪裏找人去?于是,等婚禮結束後,去後臺找齊笙,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原來那天,齊笙主持完就胃疼的要命,一結束,就趕去醫院。

曾培琴又打聽了一下,拿了齊笙的聯系方式,給齊笙打電話。

齊笙永遠記得,那天,她坐在急診室裏,一個人挂着鹽水,周圍全是各種挂鹽水的人,人聲鼎沸,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

不是不可憐。

不是不心酸。

齊笙靠着椅子,有氣無力地接了曾培琴的電話。

“齊笙,你好,我是西山衛視的曾培琴,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裏試一下鏡頭?”

齊笙第一反應是,騙子?

可是,她還有什麽好騙的?

一無家人,二無錢財。

她騙別人還差不多!

醫院的信號不好,齊笙聽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有氣無力地答:“您好,我現在在醫院,我挂完鹽水給您回電話,行嗎?”

再然後,齊笙挂了電話,沒過多久,她在醫院的急診輸液區,第一次見到了曾培琴。

曾培琴一頭利落的短發,畫了淡淡的眉毛,黑色的夾克,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接近,第一印象太嚴肅,以至于齊笙後來每次見了曾培琴,都笑她,能不能穿點鮮豔的衣服。

齊笙那時候還只是實習生,工資低得可憐,可是,齊笙幹得很開心。最主要還是曾培琴人好,總是拿自己工資,偷偷給齊笙多加幾百塊錢,當然,這些事,齊笙都是後來才知道。

總之,她就是這麽稀裏糊塗地,進了主持界。

……

那天星期天,季家敏休息,齊笙一大早就去臺裏了。

一進曾培琴辦公室,早見曾培琴已經在辦公。西山衛視最近的收視率不太好,連他們的王牌綜藝,收視率都下降的厲害。

趙臺長壓力大,曾培琴的壓力能小到哪裏去?

一幫人,會開了好幾個了,誰也沒有提出什麽好法子來。

齊笙拎着早飯進門,豆漿油條小米粥,放到曾培琴的桌子上:“琴姐,先吃早飯。”

曾培琴這才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齊笙,冬日的陽光,正好照在她的側臉上,她的臉,籠上了一層金黃的光暈,又是這樣一張俏皮的臉蛋兒,怎麽看,都是充滿了活力。

齊笙摘下圍巾,先坐到沙發上,泡杯熱茶,驅驅寒氣。

曾培琴也不跟齊笙客氣,拿起豆漿,先喝了一口:“休息日把你叫出來,不會恨我吧?”

齊笙呷一口茶,攤出一只手來:“給我加工資我就不恨你。”

曾培琴也笑:“我看你是財迷心竅了。跟我說說,你那小金庫,都存了多少錢?”

齊笙搖頭道:“琴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有多少錢啊?”

“好了好了,小財迷,到年底,我會跟臺長幫你多申請一些獎金。”

齊笙就是鬧着玩的,她愛錢,但她不貪錢。

“找你來,是有正經事跟你說。”曾培琴放下豆漿,嚴肅來一些。

“嗯?”齊笙朝着曾培琴,眨了眨眼睛。

曾培琴把門關嚴實,又看了看周圍,确認沒人,才對齊笙道:“臺裏準備新出一檔節目,我想來想去,還是你來做主持人,我比較放心。”

齊笙拿起桌上的橘子,慢慢剝起來:“臺長能同意?他不是一直想安排他‘侄女’主持的嗎?”

曾培琴一聽齊笙的口氣,狐疑地看着齊笙。

齊笙從曾培琴的眼神裏就猜到她想問什麽了,于是,坦然道:“琴姐,這不是什麽秘密了。”

曾培琴轉念一想,也是,這個圈子裏的人,誰不是人精?大家不過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曾培琴扭了扭脖子,撥動着窗上綠蘿的葉子,倒也聽不出什麽語氣:“這事兒我說了算,臺長總得賣我幾分面子吧?”

齊笙聽罷,頓了頓,沒有作聲,心想,曾培琴這是打算破釜沉舟?

正想着,曾培琴倒是轉過頭來,臉上還是挂着親睦的笑意:“那你呢?敢不敢?”

齊笙下意識地咬下那橘子,沒注意,竟是這麽酸,酸得她牙疼。

她聽出來了,這事兒,曾培琴應該還沒上報審批。

自己這是要給曾培琴打黑工啊?

齊笙緩了好一會兒,顫着睫毛問:“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曾培琴也笑。

怎麽她們像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阿笙,你要是不願意,不用勉強。我知道,你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如果走錯這一步,後面的路,恐怕不好走。”

齊笙聽罷,剛想開口說點什麽,曾培琴先接了一個電話,讓齊笙不用這麽快做決定,回去想想再答複她。

齊笙出了曾培琴的辦公室,吸了口冬日的冷空氣。

是真冷,冷得她直冒眼淚。

曾培琴讓她想想,可是,有什麽好想的?

功成名就,本來也不是她追求的。

失去就失去呗。

大不了就是回去做小司儀嗎?

齊笙這麽想着,出了大廈,準備回家來着,不是她買的公寓,是她和季家敏合租的家。

正想打車,季家敏倒先給她打電話。

“阿笙,你在哪裏?我一起來就沒見到你。”

齊笙站在路邊打電話,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輛電動車飛馳過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得躲避,于是,就這麽被撞到旁邊的冬青上,腳下沒站穩,狠狠扭了一下,手機也飛出老遠。

那外賣小哥,只是停了一下,大概是怕齊笙跟他索賠,于是,看都沒看一眼,呼嘯而去。

這下,齊笙是真找不着人了。

齊笙從花壇中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扭着腳,走過去撿手機。

她看着那半個身子在水潭裏的手機,長長地嘆口氣。

這下倒好,連車都打不了。

……

蘇白和人約了打牌,一大早來接人,倒是沒想到,先碰到齊笙。

林肯車緩緩開到齊笙身邊,蘇白也沒搖下車窗,可是,齊笙知道,他一定坐在裏面。

唐涉下車,過來扶齊笙:“齊笙小姐,去醫院吧。”

齊笙動了動腳,好像也沒什麽反應,但她沒錢啊,只好乖乖坐進後座。

蘇白也不說話,在看電腦,沒有看齊笙。

齊笙咬唇,默默坐到他邊上,然後對唐涉說:“唐助理,我不去醫院,你送我去金逸。”

蘇白本來沒什麽反應,聽到“金逸”,倒是瞟了齊笙一眼,很淡的一眼,幾乎是立馬就收回視線。

金逸,那可是A市公子哥最喜歡去的地方。

是季家敏約的她,季大小姐,也不知道賣的什麽藥,齊笙只有答應的份兒。

待齊笙坐穩,唐涉看了眼蘇白,請示他,到底去哪裏。

蘇白皺了皺眉,淡淡道:“金逸吧。”

然後,兩個人又是沒有一句話。

齊笙不看蘇白,蘇白也專心看電腦。

車內氣氛實在……有些涼……

唐涉緩和氣氛,開口問:“齊笙小姐,聽歌嗎?”

齊笙笑了,唐涉還記得,她以前最愛搗鼓蘇白車裏的音響,然後放自己喜歡的歌。

此刻,齊笙搖頭。

她起得太早,有點困了,想耳根清靜一些。

唐涉不再多說什麽,安安靜靜地開車。

蘇白在旁,齊笙很想忽略他,安安穩穩睡一覺,可惜,他身上的清冽的味道,讓她怎麽也無法忽略,于是,只好假寐。

車行至金逸,齊笙幾乎是立馬就推門下車,跟唐涉打聲招呼,就飛快地朝着金逸的大堂走。

林肯車還在遠處跳着雙閃燈。

蘇白在車裏待了一會兒,唐涉終于忍不住提醒道:“蘇總,今天是齊笙小姐的生日。”

蘇白沒說什麽。

唐涉以為自己說錯話。

跟着蘇白這麽久,蘇白的心思,唐涉還是猜不懂。

蘇白神色淡淡,什麽也沒多說。

“開車吧。”

唐涉意會,他們還要去接人來金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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