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秀色可餐(六)
秀色可餐(六)
胡三娘有意宰客,将魏雲玖兩人領到一間秀麗雅致的隔間。魏雲玖點了幾道菜。一壺茶見底之前,三菜一湯總算被小二呈了上來。
顯而易見,菜的擺盤是特意設計過的,十分精致奪目,味道也鮮香勾人,一聞之下忍不住食指大動。
魏雲玖示意藺相謀先動筷子,藺相謀想起之前的“小白鼠”理論,心道:這又是拿我試毒呢?卻也沒有生出任何反感情緒,順從地夾起一塊燴鲈魚。
一嘗之下,竟然前所未有的好吃,即便是藺相謀那條吃遍山珍海味,刁鑽無比的舌頭,也被驚豔到了。
魏雲玖:“好吃?”
藺相謀:“确實不錯,你也嘗嘗?”
魏雲玖搖頭:“不了,我勸你也別多吃。”
他說得一本正經,藺相謀望着青年瑰麗的側臉卻有些想歪了。魏雲玖也是熱衷于廚藝一道的人,又經營着天然居,與胡三娘當然是無可回避的對手關系,自己這麽大肆誇贊“一寸心”的飯菜,确實有點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過,無論如何,自己總歸是站在魏雲玖這一邊的,口腹之欲與一份真摯感人的知己情相比,當然是微不足道的。
不過,雲弟平常看着挺斯文儒雅一個人,原來骨子裏還有這麽小孩子的一面。但是,換個角度想,雲弟這麽在意自己的評價,自然也是看重他這個兄長的表現。
小孩子嘛,誰不想得到大人無條件的偏愛和維護呢?
“你呀……”藺相謀含笑凝視魏雲玖,安撫意味十足地摸了摸青年的頭發,“好啦好啦,別吃醋了,其實他們家的東西也沒有多好吃,跟你的手藝相比差遠了。”
魏雲玖:“???”
這個狗男人說話他怎麽總是聽不懂?
魏雲玖略帶詫異地說道:“我的意思是,‘一寸心’的食物,淺嘗辄止就好,吃多了會上瘾。”
這回換藺相謀怔住了:“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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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雲玖淡笑:“你以為下面那些人為什麽對‘一寸心’如癡如狂,男人如此還可以說是誘于胡三娘的魅力,阿婆阿姐們的反應也相差無幾,不是太奇怪了嗎?”
藺相謀仔細回味了一番,發現“一寸心”的菜過于鮮嫩軟爛,滋味也實在甘美,吞咽後幾乎所有味蕾都在瘋狂叫嚣吶喊,渴望再度重溫,饒是八珍玉食,三牲五鼎,也要略遜一籌。
方才大意之下,沒有注意到異常,但藺相謀畢竟是見多識廣之人,一經提醒立刻就聯想到了某些宮廷污穢,冷然道:“五石散?還是罂粟?”
魏雲玖:“都不是,胡三娘的手段比這高明多了。”
有些食客吃飽喝足,在胡三娘的再三驅趕下,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一寸心”,魏雲玖臨窗而立,指着其中一個灰藍色衣衫、一個月白色長袍男人的背影道:“這兩人原是我天然居的座上賓。”
藺相謀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絕佳的記憶讓他能夠立刻對號入座,“可惜,現在的他們滿心滿眼都是胡三娘。”
這些朝三暮四,始亂終棄的男人,分明是徹頭徹尾的庸俗之流,怎敢奢望他們從一而終?
注視着兩人虛軟無力,跌跌撞撞的步伐,魏雲玖滿月似的臉龐上浮現一抹凝重,偏首,清透如水的眸子直直與藺相謀對視,“那你可還記得,一個月前,他們的體型還比現在寬大一掌有餘。”
兩個貪圖享樂,不事生産的富家子弟,會在短短三十多天瘦這麽多?
這件事怎麽看都透着古怪,而他們的變化,絕對脫不開“一寸心”的關系,藺相謀想到最近煙陵城裏種種反常之處,終于開始正視胡三娘的存在了。
或許,這個女人并非像表現出來那般柔弱無依,楚楚可憐……
探察完敵情,魏雲玖和藺相謀回到天然居的後院時,遠遠就聽到一陣争吵聲,雙方言辭鋒利,寸步不讓,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火|藥味,一言不合就開始拔刀拔劍了。
“糟糕!”魏雲玖想到一事,急匆匆地走進去,果然見到一個身着藏藍色道袍的清俊男人,斜抱一把拂塵,高昂着下巴,眼眸半阖半閉,淡着一張眉骨高弓,眼深唇薄,一看就不好惹的臉,特別高貴冷豔。
林七等人守在魏雲玖、藺相謀的房間前面,個個嚴陣以待,面色不善,“讓你滾出去,沒聽到嗎?!”
道袍男人端着雲中仙人的出世神情,做着口吐芬芳的入世之事,用鼻孔看着林七他們,冷冰冰道:“老子是你祖宗?”
林七等人大怒,紛紛叱罵道:“滿嘴胡言亂語!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呵。”道袍男人嘴角噙着睥睨萬物,不可一世,三分邪魅,三分傲然,還有四分嘲弄的笑,說道:“老子既不是你祖宗,憑什麽在這裏哄孫子。”
“你,你……”林七一幹人等本也是武将出身,性子本就耿直,詞鋒不敏,再加上跟在藺相謀身邊久了,日日被府裏的規矩拘着,平素所見也都是世家貴族,文人清流,這些人誰不敬着藺相謀,誰不在他們主子面前做小伏低,又哪裏會輕慢林七他們。現在,忽然蹦出一個異類,也就難怪林七劉五他們詞窮了,直憋得自己面紅耳赤,太陽穴爆出青筋來,咬牙切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護衛們同仇敵忾,月牙狀散開,将道袍青年牢牢圍困在中間,“好小子,今天叫你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道袍青年刀槍匹馬也絲毫不落下風,眼刀輕輕一瞥,簡單粗暴道:“豎你大爺。”
眼看着一場惡鬥在所難免,魏雲玖及時跳了出來,“等等!快住手!”
藺相謀皺眉看向自己的下屬,他知曉林七等人不是暴躁多事的性子,肅然道:“怎麽回事?”
林七看到藺相謀,連忙回禀道:“主子,就是這小子,怪模怪樣,鬼鬼祟祟。今天午後,我跟許四剛吃過飯就見到他一路飛檐走壁地闖進來,還趴在魏公子的屋頂上偷偷看了半晌,十有八|九是個賊!”
道袍青年冷不丁插了一句:“你腦子有水?老子做賊會青天白日的來?”
魏雲玖無奈扶額:“好了,這裏面有誤會,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白雲斬白師兄,游歷途中經過此地來探望我,不是什麽賊。”
“師兄?什麽師兄?”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還叫什麽白雲斬,我看不如叫“殺千刀”。藺相謀冷了眸色,本就因為林七的話對道袍青年印象不佳,這下更是徹底變得深惡痛絕。
道袍青年冷笑:“白雲斬,魏雲玖,單聽名字也知道我們倆關系匪淺,怎麽還會問出這種蠢問題?”
完了,完了……
魏雲玖在心中為自己無聲默哀,白雲斬這怼天怼地,逮誰罵誰的脾氣也是絕了,果然很對得起他那殺氣十足的名字。
“你們關系匪淺?”藺相謀垂首,低低笑了一陣,直笑得魏雲玖雞皮疙瘩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渾身的信號接收器都在瘋狂警示“危險”兩個字,才宛如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一般,出手如電地制住魏雲玖雙手手腕,猛然俯身深深吻了他一下。末了,藺相謀擡起頭來,眉梢眼角洋溢着駭人的邪氣,挑釁道:“啊,我以為,像我們這樣經常抵足而眠,分甘同味,才叫做關系匪淺呢,原來不是嗎?”
呵,像這種來歷不明的野男人,也想跟我争,寧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