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不好了!大公子于途中遭賊人擄走,快快禀報家主!”從亂中逃亡而來的侍從摔倒在裴府門前,一身狼狽,氣息混亂,不久前發生的變故在他腦海裏一幕幕的浮現,叫他驚懼不已,“快快……救人,救大公子啊!”

府內侍人從他口中得知來龍去脈,立刻撒腿跑去後宅,大公子裴宣被擄的消息很快散布開來。

周雪韶尚在院外幫忙将紅綢布挂高,裴姍小跑而來,臉上盡顯擔憂,“不好了。大哥他、他出了意外。”

還不待周雪韶捋清思緒,就又有婢女來禀,說大夫人受驚過度已然暈厥過去。周雪韶立即與裴姍同往。

到了大房院中,大夫人正卧在榻上,身旁盡皆往日裏服侍她的婢女,大夫人受驚暈厥,裴宣大公子又不知所蹤,正是人心惶惶。周雪韶入內不一會,就聽到幾道極為明顯的抽噎聲。

定神湯很快熬好,在婢女侍奉下,大夫人意識模糊地抿了兩口湯茶,又過好些時候才能睜眼。只是這一睜眼便想起裴宣的兇訊,身邊又都是親近的人,大夫人再難克制,連忙大呼:“我兒——”

底下的婢女見主人如此,也都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室內嗚咽嘈雜,亂作一團,周雪韶心道不好,但卻無力制止。

直到裴绛自外面而來,帶來了新消息,“綁架兄長的那些山匪只要銀錢便不傷大哥性命。我已命人前往錢莊取得足夠銀兩,萬望夫人保重身體。”

聽到關鍵,大夫人連忙穩住心神,她指了一個在地上跪着的婢女。那婢女會意取出一枚小鑰匙,繞出屏風後交給了裴绛。

“此乃我經營多年攢下的銀錢,那夥歹人要多少便給他們多少,切勿傷了我兒性命!”大夫人想到裴宣的安危,掩面而泣。

外頭的裴绛應了聲好,又問:“姍妹妹可在?可否出來一下,我有一事需與姍妹妹詳談。”

聽裴绛提到裴姍,周雪韶立馬向裴姍看過去,裴姍卻不知何時伏靠在床尾,看着像是睡過去了。周雪韶輕聲喚了她幾遍,裴姍都無一反應,眼見她面色通紅,周雪韶心驚,伸手摸了一下,卻是滾燙。

裴姍定是今早四處奔走受了涼,眼下正是有了病溫。

周雪韶請來就近的婢女照顧裴姍,又請人去請尚在院中的醫士,安頓好裴姍後,她才想起裴绛還在外頭。

周雪韶理了理衣裳,見到裴绛後,将裴姍生病的事告訴他了。本想着說明白就好,哪裏想到裴绛越聽下去眉頭皺的越深。

“是怎麽了?”周雪韶不免詢問。

裴绛一臉難言,他示意她出去說話。走到院外,裴绛才将實情同她說出:“被放回來的侍衛說,那群山匪指定了要裴氏小姐帶着現銀去滕山。妙妹妹和婉妹妹年紀輕,禁不起吓,姍妹妹自小愛玩鬧,總歸膽子要大些……”

“你真想讓姍表妹前往?”周雪韶不贊同的看着他。

即便裴姍當真有那膽量,可她面對的将是窮兇極惡的歹徒。到那時,比起已被擄走的裴宣大表哥,周雪韶更擔心裴姍的處境。

“尋個會武的女子,再在其身邊多加防護,若對方臨時變卦,也好有個後應。”周雪韶提議說道。

“不可。”裴绛略微搖頭,“那夥山匪言明了要裴氏小姐,還說是丫鬟還是小姐他們分得清,恐怕會因此誤了大哥性命……我也不想妹妹們前去,我倒情願用自己的命去換大哥的命,也總好過妹妹們涉險。”

裴绛深覺無能無力,陷入自責之中。

周雪韶看出他的糾結,未過多久,她做下決定。

“我去。”周雪韶在他驚愕神情裏低了聲音,“表小姐也是小姐。”

“表妹萬萬不可,焉有這等道理?”裴绛連忙阻攔,就算無能為力,可他也未曾有過這腌臜心思。

“不礙事的。表哥。”周雪韶定定看着他,“就如我先前所說,尋些人在暗中護着我,我雖不會武,卻也不會以身犯險,若有不妥,我會即刻回頭找去安全地方。”

與山匪約定以銀錢換回裴宣的時間定在明日清晨。

現在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白日将歇,夜幕降臨。若再不早作安排,一切都将會來不及。

周雪韶催促。

裴绛緊了緊雙眼,歉疚不已,領着她去書房籌備事宜。

書房內,裴绛連夜給她分析了滕山的地形地貌,告訴她,他們将在何處做安排,屆時周雪韶一察覺到不對,就立刻躲到裴氏庇護下,剩下的事自有裴绛解決。

一番商讨下來,轉眼夜深。

竹苓和秋桑二人在外等候多時,見到周雪韶終于出來,喜極而泣。

“姑娘……”竹苓眼巴巴的望着周雪韶,另一邊秋桑一路提燈。

雖曉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她們,會惹她們受驚,但若一言不發,也定然是極不妥當的。周雪韶整理了一番措辭,委婉地向她們說明了她明日将要出城救人之事。

得知此事,竹苓走在半路上直接呆住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動。

秋桑則在心驚過後安慰起了竹苓,“姑娘既要這般做事,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相信裴家會将姑娘照應好。”

竹苓仍舊啜泣。

“那我要跟着姑娘一同前往……”

“不可。”周雪韶不願意,将她好生一頓安撫,“你們乖乖的在此處等我回來,若此行順利,必能将大表哥救回。”

次日一早,周雪韶坐上馬車。

車廂內是她一人,車廂外也僅有一名車夫,而裴绛安排的人早在昨夜就已暗中進入滕山。

出城後馬車一路前行,過了好些時候才抵達目的地,車夫幫忙将一車的銀錢卸下之後就離開了。剩下周雪韶一人停留在草木茂盛的山野處。她往四周觀望了一番,仔細看去能在個別地方瞧出裴绛安排的人藏身的端倪,不甚明顯,周雪韶放下心來。

接着就是長時間的等待。

忽而在某一時刻,前方奔跑聲源源不斷而來,抓走裴宣的那夥山匪氣勢洶洶趕到,人數衆多,無甚約束,現場登時七嘴八舌,嘈雜一片。

站在最前面應是這群山匪的頭目。

“這是裴氏的小姐?”對方停在離周雪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向旁邊的人确認。

另一人斜眉吊眼,望清楚那整箱整箱的現銀錢幣旁邊的孤身女子後,急忙匆匆一聲:“不是裴氏小姐。”

話音落下,一行人俱往後退一步,接着鋪天蓋地而來的就是山匪們對裴氏不守信用的百般辱罵之詞。

“我的确并非裴氏本家的小姐。”周雪韶忍着驚懼,揚聲說道:“我是元洲裴氏的表小姐,我代裴氏表妹而來,這有何不妥?”

她一番話說盡,對面十數人多多少少都聽到了,那匪頭子聽了,又向旁邊那人詢問一番。

“你說你是裴氏的表小姐,你是從何而來?”那吊眼山匪問。

“北面來的。”周雪韶答。

“北面?”吊眼山匪登時面露驚疑,細細打量她片刻,連忙告知頭目,“裴氏在那處确實有位表親,不過那……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為好。”

匪頭子聽完倒是沒像吊眼山匪一樣驚懼,他反而竊喜。

也不知吊眼山匪說了什麽,對方明顯活絡起來,周雪韶警惕之心大起。他們起了動作,想要将她與現銀一起團團圍住。

這與原先約定好的交換方式不一樣,周雪韶意識到了危險,連忙轉身,向不遠處裴绛等人所在的位置跑去。

身後山匪的喲呵聲不斷,其中一句是那頭目所說,周雪韶聽得清楚——“上京來的國公府家的小姐可要比裴氏的郎君金貴多了。”

周雪韶心底疑惑更深。

她說自己從北面來,可是那吊眼山匪卻能準确辨出她來自上京國公府,對裴氏如此熟悉,或許裴宣被捉根本不是因劫匪一時貪財而犯下的罪行。

跑到裴绛布置好的安全地帶,周雪韶連忙隐身在一邊,裴绛等人則看準時機從密林中沖出,和山匪團夥打成一團。

裴氏埋伏的人夠多,将那十數人的山匪打得節節敗退,周雪韶這才定下心。她的在混亂的衆人中間掃了一眼,竟沒有發現那吊眼的山匪。

“表哥!”周雪韶心裏驚慌,叫了裴绛一聲,裴绛卻沒聽到,她索性聲音更大一些,“裴绛,不要再與他們打了,他們還有人在後頭!快帶人離開這裏!”

裴绛終于聽見,只是這時候二者争鬥亦如火如荼,勢必不能輕易脫身。裴绛解決一個小喽啰,大步流星跑來,“你離開,走那條路,往城裏跑,我在那裏還安排了人,快走。”

周雪韶一刻不敢耽擱。

她連忙按照裴绛所說跑上回城的路,只是半程不到,她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鮮血沁紅了地面,偶有殘衣碎片上面印有裴氏的雲紋章,顯然是裴绛另外安排的人馬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遭到了劫殺。

周雪韶連忙止步不前。

事情遠比她想象的更為棘手。

前方的路更不安全,周雪韶決定回去。可尚未走出一步,背後射來一只冷箭,正正好好墜在周雪韶的腳前,若她方才動身一步便會被這支利箭射穿。

“裴府的小姐,跑什麽呢?”衆多山匪從樹上一躍而下,其中一人手拿弓箭,臉上一道猙獰傷疤,卻偏要對周雪韶笑,整個人便顯得更為猙獰可怕。

而随着這群人的出現,空氣中的血腥味變得更濃郁起來,周雪韶伏在一旁數邊,幾欲作嘔。

山匪見她手無寸鐵,便想靠近将她圍捕。

周雪韶捏碎了一直藏在手裏的銀珠,裏面的粉塵溢出。在将它們揮散出去的前一刻,天地震動,一陣極沉穩、浩蕩的聲音向此處而來。

是馬蹄聲,且來者甚多。

山匪們也很快察覺到了,預知危險,他們顧不上周雪韶,已有人死在了來者的劍下。

“你們是誰?!”

不會有人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有一劍接着一劍的果決殺意。

等到殺戮聲徹底停歇,周雪韶從樹後探出一雙眼,她擡眼定睛一望,那坐在馬上提劍玄衣冷面的男子不是魏襄又是誰。

“剩下那些賊人應當如何處置?”

“全部處死。”魏襄越過衆人,視線落到身在一隅之境的她身上,語聲更低一些,至少不必教她聽到。“若再有漏網之魚,你們也不必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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