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守禮
守禮
第七章:守禮
還未走下臺階,便被一行人攔在了二樓大堂。
常悅本想側身讓對方先過,可林星散好似故意一樣,帶着一大堆随從就堵在了樓梯口,一雙眼睛還特意俯視着她。
從他眼睛神情中,常悅看到了故意。
“林公子,你們要向前走嗎?麻煩讓一讓。”
長的還不錯的男子平伸左手,故作風流的揮開折扇,唇角微勾說:“常悅是吧?我是林星散。”
見她疑惑的神情,林星散頓時惱怒起來,“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你是裝的吧?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我是誰?”
“我父乃聖上親封的昭勇大将軍,堂堂正三品大員,我親姐姐更是當朝貴妃,常悅,這下你還要揣着明白裝糊塗嗎?”林星散那篤定地語氣,是認定了這姑娘想用這個方法引起他的注意,故而語氣高高在上,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了。
一個正三品的官員可能還拼不過安陽侯,不過加上一個陛下的貴妃,林星散就等着看這姑娘露出崇拜小心的笑容。
可是他的算盤終要落空。
常悅沒打算委屈自己,直接怼道:“林公子,你今天出來是沒帶腦子嗎?”
“噗。”
向身後拉了拉笑出聲的青釉,常悅小聲說:“青釉,你先別笑,場合不對。”她是常雙祧的獨女,所以可以嗆林星散,但是青釉不過一癡傻婢女,不能給自己招記恨,要想笑,也不能在林星散面前。
“好。”
林星散聽她們主仆一唱一和說話,臉上的假笑快要維持不住,這個常悅,竟然敢下他面子!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常悅,你再尊貴不過是你家族聯姻的手段,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嬌養長大的無憂無慮的深閨小姐了,要是本公子想,我們即将聯姻,我家把你當做了我的候選人,你該同我多加接近,以便你能脫穎而出。”
呵,真是狂悖無端。
常悅看着那張得意洋洋的臉,真的快要忍不住想打人,父親說過的不學無術的纨绔就是這樣的吧。
“世間姻親大多男低娶女高嫁,我父是超品侯爺,爾不過一個三員之子,就算你有宮中後妃為背景,但是林星散,你可有侄兒?陛下明瞻遠矚,可因為林貴妃的原因而偏愛于你?”林星散被她問的大受打擊,蒼白着臉後退半步,嗫嚅着什麽說不出話。
“我家高你家數級,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會與你聯姻?”
常悅臉上明晃晃的是他可笑,嬌養長大的姑娘沒有失了氣勢,哪怕身高不足,亦是昂着頭和眼前的人對視,隐隐壓過那人一頭。
“你,哼,奸臣當道,男盜女娼!”
常悅蹙眉,因為那八個字罕見的帶了點氣,喝道:“林星散,造謠我的聲譽,圍堵侯爵獨女,你是想與我家為敵嗎?”
林星散是個外強中幹不肯認輸的草包,當即又吼道:“常悅!能與我家結親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我瞧着你這個母老虎的性子,只怕是沒人敢要你……”
“這就不勞林公子操心了。”
一道清冽的男聲打斷林星散吵鬧高喊的話,另一端的走廊處,是一身官服的李僖款款而來,面視着華服錦袍的林星散,李僖側擋在常悅面前,給人的感覺甚至還不如常悅有氣勢。
“本官李僖,受常将軍之請,特來照看常姑娘,原來是遇到了林公子在說話。”
他這話就是給林星散找面子了,可惜後者沒聽出來,心裏認為他是在挑釁,當即趾高氣揚道:“哪有如何?沒看見我在和常悅說話,有眼色的就不會湊上前。”
李僖垂手而立,聽到他的話有些好笑,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是真傻了。
“林星散,你父卷入京郊十萬雪花銀貪污案中,你身為人子不去為父分憂,還有閑心在這胡言亂語?要是嫌命長,本官不介意替林大人清理門戶,省的他案件纏身還得分出心神管你的破事。”
一個受家族庇佑得酒囊飯袋。
還敢肖想常悅?哼!是出門的時候沒有照過銅鏡嗎?
“你!李僖,你拿我父來壓我?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個從七品小官,你但敢威脅于我?你信不信我讓姐姐殺了你,什麽貪污案,你信口雌黃!我絕不信!”
從話裏的躲閃就能聽得出林星散的慌亂,李僖淺淺彎了嘲諷的唇角,道:“事實罷了,何談威脅,再者,林公子就在宮外消息閉塞,本官剛被陛下提攜帶到了身邊做事,你說,如果入宮時本官向陛下說上一嘴,陛下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又會如何處理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僖完全背過身子,看着眼前慌亂膽怯的人眼中是十足的冷氣,說着威脅人的話,又很冷漠。
林星散也知道不占理,當沒了家裏權勢的庇佑之後,活脫脫就是個紙老虎。
“哼,本公子不與你們一般計較,今日算你們走運。”林星散一揮手,衆人給他露出一條道,像是狼狽逃離,回去的步子明顯沒有那麽來勢洶洶。
轉過身,李僖語氣不自覺的變柔,問:“他有沒有傷害你?可有事?”
“沒,我說回去了。”
李僖彎眉,就知道她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這很好。
“李僖,你是剛下值嗎?”
“是,常姑娘可要回去?你要是不介意,我送你一程。”她們兩個姑娘獨自在外,李僖不放心。
頭上戴的帷帽撕開了一條縫,常悅戴着,渾然不覺,彎了眉眼自以為行了個很周全的禮,沖他道:“好。”
李僖側過臉憋笑,她肯定不知道頭頂的白紗給她添了多少呆萌。
借着手臂扶着她們上馬車,李僖撩袍跟着郊野一齊坐到了前室處,葛布窄袖的郊野面色大驚,“李大人,前室髒污,還請您入內就座。”
李僖搖頭,男女禮法不可違,圍着的人都看到了他和常悅一道,若真獨處一室,哪怕有婢女青釉在,也是于她名聲不好。
“無事,請趕車吧。”
行至一擺攤小販處,李僖叫停馬車,側頭向裏面的人說:“馬車稍停下,請常姑娘稍等。”
“好。”
門簾開了一小點縫隙,是一個白色的帷帽被遞進來,“常姑娘,換下吧,雖比不得你的舒适,但遮擋一番還是行的。”
常悅還沒從帽子損壞了但被男子看到的臉紅中走出來,就看到前面的男子緊了緊車簾,是有風吹過掀起了些許,內廂的人露了出來,李僖單手背後,下一秒給遮得嚴嚴實實。
常悅微微冷靜下來,眼神有些飄渺,他總是這樣考慮她的名節,他守禮端正,她從來都不是他的例外。
……
安靜的景禧宮燃着沉檀楝香,一身金色錦袍的元統帝安端坐在墊子上,吳有道侍立在周遭,沉默又恭敬。
等到孫昌季一張行書寫完了,才觑了眼地下的人,淡聲說:“起來吧。”
胡緬易這才踉跄着起來,垂首站着有點怯元統帝的威勢,他也知道今日休沐不易進宮來打擾陛下,可是案情緊急,需早早破解不可拖延吶。
“胡緬易。”
“臣在!微臣在。”
那副驚慌恭敬的樣子取悅了孫昌季,高位上傳來的聲音已不再冷漠煩躁,“說說吧,什麽事讓你休沐打擾朕。”
“是,陛下聖聽,一個月前的連環殺人案,兇手接連在京都四處作案,陛下,微臣大理寺人手不夠阿,就連我寺的主簿文書都派了出去,陛下,請您撥掉人手扼制兇手作惡阿。”
“你想要誰?”
胡緬易像是聽不出來皇帝問話的故意,打蛇上杆說:“聽說常阆常将軍自邊境歸在兵營操練,不知可否請他派來一隊兵士,來協助破案?”
比孫昌季還要年紀大的臣子笑得憨厚,面上不知道自己提出來的要求有多過分,還一副等着皇帝給他派人的期待表情。
孫昌季氣哼一聲,沒好氣的說:“一隊,百人,你倒是敢想。”
“哈哈,陛下,是您說的叫微臣想的,現在微臣說出來了您看……”
“行了。”
胡緬易瞬間收起了笑,端正的立在下首,安靜如鹌鹑。
孫昌季剜了他一眼,面上并無責罵,說:“那誰,李僖,你過來。”
“微臣在。”
下座抄書的李僖頓時起立,走到胡緬易身邊先是跪下給元統帝請安,複又側身問候他。
禮節周全,為人不卑不亢,胡緬易假笑了下,重回去聽元統帝接下來的話。
“你跟着胡緬易協同辦案,案不結人也不用回來了。”元統帝說得帶了點氣,顯然,那怒氣是對着胡緬易說的。
“微臣遵旨。”李僖伏首跪謝道。
然而那人腦子完全不向這處想,拱手試圖争取說:“陛下,微臣要的是一隊兵士阿,不是一個人,一個人勢單力薄,我總不能把人劈開分散到案件各處吧?”
他的死纏爛打教孫昌季煩躁不已,随口怼道:“就一個,愛要不要,不要沒有。”
“陛下……”
孫昌季早撂下了筆,手上翻看着奏折,一聲極含威脅的問句響起,“嗯?”
胡緬易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到那聲暗含威脅的話,半老的臣子低頭間不滿癟嘴,悶悶道:“臣遵旨。”
孫昌季也知道這小老頭指不定心裏怎麽罵他壓榨人工,不過胡緬易耿直心性辦事能力是沒得說,他也樂得看對方不滿但不得不憋屈的模樣。
現在來宮裏尋到了人,孫昌季只想叫他走,口中笑罵道:“滾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