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阖家

阖家

第十七章:阖家

炎熱夏季的第一個國家級的節日,端午至。

常阆發現家裏那個閑不住的老是往外跑,在嫦梨院逮到帶着纏枝一看就準備外出的常悅,揪住那人衣領向後一拉,常阆斂眉冷問:“幹嘛去?”

“嘿嘿,哥哥。小妹去找遙娘玩,我們約好了一起去試成衣,正好今日制成夏裝,我們三個月前就約好了。”

常阆心軟不了她的撒嬌,還是那副冷硬狀:“今日端午佳節,按照規矩,你該待在家中梳妝靜處,以便晚間我們一家齊聚。”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先去找遙娘試衣裳,正好晚上和大家出門的時候穿。”

“哼。”謊話連篇,常阆能信?

從小到大,這樣的推搪之言,常阆不知道被騙了多少次了,也就常悅敢對他耍心眼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老虎頭上拔毛。

“乖乖滾回去待着。”

順着衣領把人薅到幹淨的灰白色圍牆處,常阆手下沒有收力,就看見那姑娘感到痛感的皺了皺眉頭。

這點痛還能忍,常悅癟嘴,知道白日溜出去的想法實現不了了,只悶悶道:“哦。”

常阆雙目緊盯着常悅轉身回去,走的遠了,依稀可見其打扮細致的配飾。

尖銳硬挺的眉峰皺起,常阆疑惑,只見個同齡的世家玩伴,也需要從頭到腳打扮精細嗎?

咽下心中疑惑,常阆還有公務要忙,吩咐叫着等待的纏枝說:“纏枝,把人看好了,不許助纣為虐。”

對着将軍稱呼主子拟人化也見慣不怪的一副平靜面容相對,黑色窄袖褶裙的纏枝躬身應道:“是。”

由着青釉擺弄着上妝搭配衣裳,常悅出門的時候剛剛趕得上常雙祧派人通傳的出發時間。沒到正院,就聽到她爹那個高嗓門在嚎:“怎麽還不來?不知道一大家子人等她一個嗎?”

常悅猜測,接下來肯定是祖母指責的反駁。

“欸你回來,催什麽催!不知道女兒家打扮需要時間嗎?阿悅打扮的好看拿出去還不是給你長臉,就別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母親!我知道阿悅需要打扮,但得看着時間吧……”

“祖母!”

如願撲到一個厚實溫暖的懷抱,常悅抱了抱趙明簪,又站到三人中心,笑着拎着藍紗流蘇裙角轉了個圈。

在風華正茂的姑娘期待的眼神下,老年爍利的祖母數不盡的慈愛目光看過去,贊不絕口說:“好看。”

“我家阿悅真好看,這一出去還不引得路人紛紛目送百餘裏?”

常悅害羞的笑了聲,順勢挽住祖母的臂彎嬌笑嗔道:“在祖母眼裏,我感覺我就是朵花。”

趙明簪爽朗的哈哈大笑,枯瘦的手掌愛撫的摸了摸孫女微亂的鬓發,一雙看盡世間紅塵俗事的眼眸,不經意間流出的,滿是憐愛。

她還記得小姑娘剛出生那時候,紅通通皺巴巴的,旁人都說好看不到哪去,可是趙明簪去抱她的時候,小孩突然間握住了她的手。

趙明簪就知道,無關乎血緣,那一刻,她就将那個小包子裝進了心上。

常阆也不再急躁,淡淡發話:“行了,人齊了就走吧。”

常家人丁少,常家主母故去之後便一直未有新的女主人,平常那些沒有名分的通房是沒有資格同主人家一齊游玩的。

宅子所處的這條街就是端午盛會,一行人正好走路過去。

常悅伴着祖母走在中間,目光緩緩的轉到了身旁高大儒雅的男人身上,笑着故意問:“父親?”

常阆嗤笑聲,他這個姑娘阿,明明都雙九年華了,可在家人面前永遠都長不大,她一打噴嚏他做父親的就知道她想的是什麽。

“好看,阿悅長相不妖豔媚俗,恰如幽蘭一般清雅,此番氣度,便是為父也羨慕不來。”

對于贊美之詞,常悅毫不謙虛的全盤接受,又看向深衣便服的常阆,心下存了故意捉弄的心思。

“哥哥,你看好看嗎?”

“……嗯。”常阆黑着臉回她,依稀可見不耐之色。

“長兄,請你看着你親愛的妹妹,好好說一句贊美的話。”

常阆視線從常悅臉上轉過去,就看到面無表情又無奈同情看着他的常雙祧,還有雖然和藹笑着但是笑容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威脅的祖母。

臉上擠出了個笑,常阆假意道:“妹妹此行豔壓群芳。”

成功看到常阆吃癟,常悅舒心的笑笑,終于是沒在作妖。

同祖母看了好幾個玩意,常悅的小心思沒能瞞住趙明簪,後者拍拍她搖搖晃晃的腦袋,笑問:“待不住了?想要自個去玩了?”

“哈哈,還是祖母了解孫女,那孫女想向您讨這個恩典,不知道您應不應阿?”

“你呀,就是吃準了老身對你狠不下心,去吧,你爹那邊我替你擋下來。”

常悅肉眼可見的驚喜襲來,喜形于色的歡呼一聲,側頭蹭着撒嬌道:“還是祖母最好了,我先走了祖母你也玩的開心阿!”話說完就拉着青釉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趙明簪關切地目光追随過去,眼中含笑,口中喃喃說:“這孩子……”

常阆接過婢女扶着的趙明簪,扯閑話般說:“母親,阿悅性子太過跳脫,是您太過嬌慣了。”

“性子跳脫些有何不好?”

“不是不好,是如今大家擇媳都選擇穩重安靜的姑娘,兒子也是阿悅的父親,這個性子,兒子是擔心阿悅日後不好相與人家。”

“哼。”趙明簪不甚滿意的瞥了眼彎身恭順的兒子,不怒自威的面上看不出神情,可那雙并不渾濁的眼中卻是極為不滿意的。

趙明簪自問通透一世且親歷親為教育這個獨子,也不知道那些反抗封建世俗禮教的道理是不是學到了狗肚子裏,怎麽半點不見他遵守。

斜了眼男子,趙明簪淡聲說:“我家常悅,不需要穩重安靜來為她擇婿。”

“母親……”

“雙祧,我希望你能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成熟穩重的女嬌娥都能有個極好的婚事,我的阿悅,只要一直這麽快樂下去就好了。”

趙明簪說完去看那抹身影,身形差不多的兩個姑娘蹿的極快,順着歡鬧的人群來回走着,因為年輕,因為無慮,故而顯得格外活潑美好。

脊梁微駝的老人遠遠的看着,自然老去遍布褶皺的臉上浮現些微的笑意。

她就不信了,以阿悅背後的勢力,連這一份快樂也給不了?

要是真的給不了,那她爹,她哥,她祖母,都去吃素吧!

常悅帶着青釉不一會就逛完了整條街,青釉小孩心性,玩夠了就困,她們又找不到家裏人,常悅就找了個人少的高地停下,肩膀被睡着的青釉輕輕靠着。

用手帕輕柔的擦去青釉唇角流出的口水,常悅無聲的咧嘴笑。

如果說變得癡傻是毀了青釉的一生,說到底,是她欠她一條命。所以在主仆的身份之外,常悅将青釉當成救命恩人來看,當做朋友姊妹來照顧。

可是一想到青釉本來的生活軌跡,常悅本來輕緩的眸光溢出些殇情。

事已至此她也不會想着如果沒有發生就好了,最壞的悲劇已然發生,常悅将會去做的,就是維護已然崩裂的軌道,讓幸存的人過的好些。

待了半刻鐘,前面街頭湧現紅亮的光源,常悅擡眼看去,燈火照亮處,是常阆和一纖直勁瘦男子在說話。

第一眼,常悅就認出了那人。

李僖也來了?

距離太遠叫肯定是聽不到,搖醒身邊的青釉,常悅拉着人站起來:“青釉,我看到哥哥了,咱們去找他阿。”

“阿?姑娘,将軍?哪呢?”

常悅就知道她還沒完全醒過來,幹脆抱着迷瞪人的胳膊,一齊向那邊走着。

端午晚會最熱鬧的就是日晚時分的燈船游街,人們也看到了那巨大的紅色船舶,紛紛向那邊集中過去。

常悅就在其中,不僅要躲閃着擠壓的人流,還要騰出手護着身邊的青釉,很是被動。

突得踩到磚縫中,常悅左腳不穩,踉跄着向前倒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身子被一處穩健的力道扶正,下一刻,常悅就看到面前近在咫尺的裴良。

滿腦子都是救臉恩人這四個字,也就忽略了模糊視野中對面男人眼底的狂熱晦暗。

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裴大人?你也來盛會阿?”

放開臂彎中的細腰,裴良平靜說:“幹嘛呢?要表演一個活人撞地?”

瞥見她還支撐着歪歪扭扭的青釉,裴良看着常悅視線不變,握劍的右手伸出,用劍柄控着青釉的腰,一個旋轉,扔給了身後跟着的年輕下屬。

“秦拾,把常姑娘的婢女安全送到常侯爺那。”

白面官服冷着臉的秦拾躬身聽令,中規中矩的拉着青釉袖子走。

常悅安撫的看了眼青釉,對着秦拾開口關切說:“秦令史,麻煩你了。”

“姑娘看重,秦某定當全心護送。”

“怎麽,你要去找常阆?”

裴良也是看到了前面攀談的常阆,才叫人把困得眯眯眼的青釉送走。

常悅點頭,跟着男人的步子走着,“裴大人今日得閑,來我們這人間走一遭了?”

裴良觑着眼睫去看她,成年男性的臉上習慣性的端着冷肅,無言的時候看着你,就像是随時準備下令逮捕你的冷面判官。

不愧為刑部公認的刑罰門面。

“我看着,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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