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孫氏走後房間內一時陷入了一片異樣的寂靜,斐杜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後皆是面露尴尬,任是誰也沒能想到倆人再遇會是在這般情景之下。

沉默,還是沉默

“你……你就是杜家三小姐?”相顧無言良久,最終還是斐栖遲出言打破了這番死寂。

“嗯……”杜思荻點了點頭,竟一時不知該做出如何表情,只得面色複雜道,“而且奴家也看出來了,你就是斐家公子。”

“真是有緣吶……”

斐栖遲說着莫名其妙地微微颔了颔首,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他覺得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尴尬的時刻了,而且沒有之一。

見杜思荻垂眸不語,斐栖遲頓時覺得心下一陣尴尬,左右一陣摩挲便摸到了別在自己腰側的那塊手帕。

“哦對,你的手帕……”見杜思荻見狀雖有猶豫卻并未接下,斐栖遲便繼續往前遞了遞,末了還不忘補了句,“我已經洗幹淨了。”

“不用了……斐公子暫且留着吧……”

見杜思荻扶額有些無語,忽而回想起母親叫自己來這裏的意圖,斐栖遲頓時恍然大悟,暗罵自己簡直是個傻子——眼下的重點壓根就不是這個好嗎?要是倆人真如父母所料想的那般結了親,這塊手帕在誰手上還有什麽分別?

斐栖遲面上頓時露出了懊悔的表情,素來自信的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簡直蠢到了家。

被斐栖遲呆愣在那滿臉懊惱的表情給逗樂了,杜思荻不由掩面一笑,斐栖遲見狀便瞪了偷笑的她一眼,笑怒道:“你笑什麽?”。但最終卻是沒忍住,自己率先破了功勾唇笑了起來,但斐栖遲的心下卻很是雀躍,畢竟他現下已經明白,傳說中那個天仙般的杜家三小姐也并不是那般不染塵世,而是鮮活明麗地、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倆人見狀相視而笑,氣氛很快便再度回溫活絡了起來,孫氏遣人送來茶飯時倆人正聊得酣暢起興,卻是連孫氏何時進屋的都未曾注意到,待到杜思荻驚覺孫氏不知何時已經走進屋內時,孫氏已經站在房門邊許久了。

見杜思荻看到自己後面色大窘,漲紅着臉頰欲再向自己福身行禮,孫氏擺了擺手,語氣雖是溫和依舊,但面上的笑意卻是更濃:“今後我們就要是一家人了……你這孩子呀,今後也就別再這麽拘束了。”

見杜思荻紅着臉頰點了點頭,孫氏便拍了拍手,随即便有不少下人端着各色菜品進了屋內,杜思荻粗略掃去發覺大多也都是些清淡而極為精巧的食物,正合了杜思荻 “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的飲食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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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菜都已經備好了你便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吧,也沒什麽外人,不過就我們三人,也不必再這般拘謹了。”

抵不住孫氏的和顏勸說,杜思荻便也半推半勸地坐在了餐桌前,與斐栖遲并行而坐。席間的氣氛也很是其樂融融,大多聊的是些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和斐栖遲看到的些許西南邊域風光,同尋常百姓人家的用食用膳并沒有甚麽太大分別,甚至可以說相比而言,杜思荻在自家“食不言寝不語”的就餐倒反而顯得規矩生疏了些許。

“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若有機會我也真想去看看詩中的這般美景呢。”聽着斐栖遲對西南邊塞風光的侃侃而談,杜思荻眸色一亮,眼中不由露出了幾分向往的神色。

“你若真的想去,待到平定了南诏我便帶你去呀。不過說實在的,兩南地區煙瘴盛行,除了可以‘日啖荔枝三百顆’,卻是萬萬不比京都這般富庶繁華,呀……娘,您偏心!”

斐栖遲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着,一邊舉箸伸向了盤中的最後一個雞腿,卻未料孫氏卻比自己先前了些許,筷子一轉兒便把那雞腿穩穩當當地夾進了自己身旁杜思荻的碗裏。

見斐栖遲撇了撇嘴,眼巴巴地望着那個雞腿,孫氏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啞然道:“都加冠兩三年了怎麽還和個孩子似的……罷了,喏,這個雞翅便留給你好了。”

“謝謝娘,知道娘還是疼我的。”斐栖遲見狀狐貍似地彎了彎眼角,顯然這類抓尖賣乖的事情從小到大沒少在家中做。

“你今天為什麽沒戴那對耳墜了?”

飯後,應母親孫氏的要求,在把杜思荻送回到了杜府門口準備轉身離開時,見先前耳墜未嘗離身的杜思荻今日卻沒戴那對水滴耳墜,心下不由生出些許好奇。

思及先前的那番烏龍,杜思荻微微一怔後道:“……奴家暫且把它收着了,有什麽問題麽?”

“沒什麽,”斐栖遲微微一笑,搖曳跳動的橘紅燈火,在他夜空般漆黑的眼眸中開出流光溢彩的潋滟花朵,他的沉聲緩緩道:“沒什麽,我很喜歡。”

“謝謝……”雖然不知道斐栖遲究竟是在說物還是在說人,但杜思荻還是面帶羞澀的報以一笑,臉上的緋紅卻是比天際正挂着的彩霞還要明豔動人。

杜思荻剛一回家,母親宋氏便迎了上來,絞着手帕連忙問道:“怎麽樣?斐家……”

雖然并未言明,但杜思荻心下自然知道母親所問究竟為何事,她握住了母親的手,微紅着面頰點頭笑道:“……一切都很好,娘您放心吧。”

“那便好,那便好……”聽聞杜思荻此言,孫氏不由撫着胸口長呼一口氣,“既然這樣娘心裏便也就放心了。”

眼下到了這一步,斐杜兩家人自是已到了敞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故而翌日一早斐家便遣了媒妁到杜家納采問名,因兩家本就有結為秦晉之意,又恐夜長夢多,故而很快便極為順利地行完了六禮中的前兩禮。

往後的幾日,杜思荻都安安心心的坐在家中織布繡花,紅綢金線在她手中穿梭時,她的心中卻已也為幸福所填滿,編織起了美好的幻想。甚至有時杜思荻人雖然坐在織機前,但她的心緒卻早已飄到了斐府,而每當見到自家堂姐這副嘴角不住上揚的癡怔傻樂呵模樣,杜平菀每每也會很是誇張地扶額搖了搖頭,抱臂嘆息她會不會成為繼費隐後的第二個呆子。

“哎哎……你們聽說了嗎?斐杜兩家好像要成親呢!前幾日連問名禮都行了呢。”

翌日清晨,杜府門外的街巷的槐樹下,一群人正三五個圍坐在一起喝茶閑聊,不知是誰無意瞥了一眼身側宅府的牌匾,忽而迸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居然有這般事情?”

“害,你說說你,這消息都快傳遍整個京城了,你這麽個大活人居然連這麽大的八卦都不知道,看來你這陣子是溺在溫柔鄉裏不問世事了吧。”

見其中一人面露驚詫,周圍衆人皆是齊言嘲笑了起來,被嘲諷那人頓時面如豬肝,漲紅着臉怒道:

“老.子我最近可算是被家裏那敗家娘.們.兒給管得死死的,一點閑錢都沒有談甚麽狗.屁.溫柔鄉……不過話說回來,斐家和杜家……是哪位公子和小姐啊? ”

那人話音剛落,便有旁人立即接過了話頭,畢竟這般八卦可是百姓們茶餘飯後作為談資的最好選擇:

“還能是哪位?你說說這偌大一個京城裏杜家斐家裏正值婚配摽梅之年的青年男女除了那斐小将軍賀杜家三小姐外,還能找出另外一個人來嗎?”

“原來如此……”聽聞此言,方才那人頓時恍然大悟。

“哎……不過你們說說這事陛下能情願同意這門婚事嗎?”左右張望一番見四下無人,旋即便有好事者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一個分書生打扮的人一搖折扇,帶着幾分故作高深和自作聰明般的沾沾自喜,搖頭晃腦地開了口:

“這還用問?斐家本就手握重兵,若是此番再同杜家結為姻親更是如虎添翼,陛下怎麽可能會放心?而且……眼下兩家當事人自是不會主動透露出這般消息,可兩家意欲皆為姻親的消息卻像生了翅膀般一夜間便傳遍了整個京都,只怕這後頭是有人在推波助瀾吶……”

“兄臺高見,高見啊!”

“要我說吶,就是這杜家賣女求榮,畢竟那斐家公子可也不是什麽,雖然有着戰功官勳,可還不是受到了父輩的蔭庇才能年紀輕輕便身居如此高位?我昨日路過斐府時才見他正同一個美豔嬌娘在那卿卿我我,杜家三小姐又自诩清高總愛拿喬,這番嫁過去說不定可慘咯,搞不好要天天受氣,斐家公子他那群莺莺燕燕……”

就那書生被一衆人醍醐灌頂的衆人撫掌吹捧得正飄然時,繼續口若懸河之際,一聲清脆尖利的厲聲喝斥卻從杜府頓開的大門內乍然傳了出來。

“一大早上吵嚷些什麽呢!這裏是官家,豈是爾等能在此喧嘩妄議的?”看門的黃檀實在是忍受不住這群清早擾人清靜的聒噪家夥,開門怒吼道。

“啧……你這母老虎,這條巷子是你們杜家的啊?我們聊天幹你們什麽事……哎喲哎喲,我錯了我錯了……姑奶奶別打了我錯了還不行……”

那幾人話音未落,便見杜府內忽而有一條紅影自府內一躍而出,一下便跳到了他們面前,那群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覺身上一陣巨痛,噼裏啪啦的兜頭幾狠棍下來已是鼻青臉腫。

紅芍下手極狠,落棍之處專挑的都是些薄弱處,見那群人沒過多久便哭爹喊娘的跪地求饒,紅芍便很是滿意地拍拍手,把手中的長棍學着用劍的模樣挽出了一陣銀花,眼神如霜刃般銳利刺眼:

“滾!”

“是是是是……我們這就滾,這就滾……”

“有些人就是和狗屁膏藥似的又閑又賤,這種情況,打一頓就好了。”

待到那群人屁滾尿流地奪路而逃後,紅芍便拍了拍手轉身走回了裏屋繼續收拾文案卷宗去了,徒留得黃檀一人在門口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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