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這聲姑爺叫的好聽,以後都這麽叫!”
被這聲姑爺叫得神清氣爽,斐栖遲原本頗為忳郁的心情也瞬間好了大半,但他雖然遲鈍,卻也不傻,心知自己若是沒想個明白再這麽軟磨硬泡也沒用,便決定先打道回府慢慢琢磨琢磨後改日再來登門解釋。
回去的路上,斐栖遲苦思冥想了一整路卻也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甚至連同表妹一家聚餐時心下都還在默默思忖這個問題,以至于視酒視肉如命的他被表妹截走了數塊噴香的肉糜都沒有所反應。
見斐栖遲像是魔怔了一般坐在餐桌上靜思良久,膳後,反而是陳楚瑜心下覺得奇怪,便截住了要從醉霄樓再魂不守舍地晃會斐府的斐栖遲。
“表哥,你今天這是怎麽了?剛才在桌上連姨夫姨母叫你了你三遍你才聽到。”
一面說着,杜思荻一面伸出食指在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斐栖遲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反應,見斐栖遲一個激靈,猛然一擡頭,陳楚瑜也不由吓了一跳。
“表妹,我昨天一天見過的女孩子好像只有你了吧?那為什麽她還不許我見她,而且吃……”
說至此處,斐栖遲就算反射弧再長也反應過來了些什麽,方才激動的神情立即便凝結在了臉上。
老天……杜思荻她不會吃的是表妹的飛醋吧?
冤枉,天大的冤枉,他這簡直是比窦娥還冤吶!
斐栖遲一時噤聲陷入了沉思,他覺得自己只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而見斐栖遲這般追悔莫及的苦瓜臉。本就聰慧的陳楚瑜頓時恍然大悟,她心下略一思索,卻是眼珠一轉,沖斐栖遲盈盈笑道:
“表哥,不如讓我去把此事解釋清楚吧。”
“不不不,不行……這種事情肯定只能我親自去解釋清楚,你去不行。”
對于表妹這番毛遂自薦,斐栖遲頭搖得卻是好似鼗鼓,畢斐栖遲雖然平日裏有太多女子主動向他表達愛慕,故而他很少主動去讨女人歡心,但他卻也知道什麽叫做“修羅場”,故而他也并不會就這麽任由表妹前去火上澆油。
“可是她眼下餘氣未消表哥你去了也不過是再吃一道閉門羹罷了,還是說表哥你對你表妹我都不放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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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楚瑜說罷揚唇一笑,一雙琉璃琥珀般的絕美狐貍眼中透露出幾分神采飛揚的狡黠靈動。
見斐栖遲一時皺眉語塞,陳楚瑜趕忙乘勝追擊,卻并非是小孩子胡鬧般的強詞奪理,說的卻頗為頭頭是道有理有據:“表哥你就放心吧,表妹我肯定要比你更懂得女人心裏在想些什麽的呀。”
“這話說得,好像你哥我全然不解風情似的……再說了,你哪裏叫女人了?頂多算個女孩。”
“我三個月前就已經及笄了。”
聽聞斐栖這番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随口反駁調侃,陳楚瑜卻很是認真地挑眉拉長了臉。
“是是是……”心知自家表妹自幼秀外慧中,模樣生得标致不說鬼點子還多,斐栖遲心下略一思量,覺得說得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便沖她點了點頭,“表妹,那就此事就先拜托給你了,你表哥我未來的幸福就在你手上了”
說罷,斐栖遲還雙手合十地沖陳楚瑜略微拜了拜。
陳楚瑜心下雖然暗笑表哥這又是從哪兒學來的哄騙純良小姑娘的花言巧語,但面上卻仍是嫣然一笑,這個如桃李般醴豔的笑容卻是足以讓春光都要失色半分:
“放心吧,我肯定會好好同我未來的嫂子言說清楚的。”
“小姐小姐……”
“我說了,不見。”
見守門的黃檀又滿臉焦急地朝自己飛奔而來,杜思荻緩緩放下了手中拿着的書卷,擡手剪去了一小節燭芯,讓燈火更為适應了已漸黃昏的天色,然後又從一旁的梨花木書櫃中再度抽出了一本蝴蝶裝的籍本繼續看了起來,從始至終卻是連頭都未曾擡起過一下。
“不是不是……”見杜思荻這般無動于衷,黃檀連忙搖了搖頭,帶着幾分急切道,“這回不是斐家公子要求見您,而是一個身着藤紫衣衫的年輕女子!”
聽聞黃檀此言,杜思荻翻動書頁的手指不由随之一滞。
過了好一會兒,見杜家原本緊閉的朱紅大門終于緩緩打開,一直恭恭敬敬候在門外的陳楚瑜向門內走出的逆光身影福了福身,眉眼含笑道:
“早就對杜小姐您名動京都的美名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若非奴家與小姐同為女子只怕也要對您一見鐘情了呢。”
“你是誰?”面對對方這番意味不明的恭維,杜思荻皺了皺眉頭。
看出了杜思荻眼中的彌散的濃厚戒備,陳楚瑜卻也仍舊只是一笑置之,但她的這番笑意裏卻并沒有杜思荻意料之中的挑釁,眼中所含着的淡淡神色卻與她外表的豔麗相悖“我們不是在斐府見過麽,還是說時隔這麽一天杜小姐您便已經忘了?”
心知對方不想回答,杜思荻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加逗留,而是直言問道:“那你來找我做什麽?”
“因為我想和仙女姐姐做朋友呀。”
杜思荻被對方這番故作天真爛漫的笑意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見杜思荻并不出言面露不豫,陳楚瑜也不再故作矯造,但面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卻仍是未減分毫:
“罷了,想必杜小姐也是個聰明人,我們便也明人不說暗話了……小姐上次既然在斐府偷看到了我想必您心下早就對奴家此番的來意多有猜度了吧?”說着,陳楚瑜不着痕跡地略微揚了揚下巴,“眼下奴家可以告訴杜小姐,您心中所想的不錯。”
見對方故意咬重了“偷看”二字,杜思荻不由偷偷攥緊了拳頭,不知怎地腦海裏又回想起了昨日聽到的那些蜚短流長和在檐頭看到的那番場景,心下一時不由猶如死灰。
“想必杜小姐心裏也知道,待開了春,斐公子馬上又要奉命南伐,此去經年又不知是數月幾載,可姑娘家的大好年華卻是一去不複返吶。何況斐家公子既然身為将軍自然會出生入死,過着把腦袋別在腰上的日子,若有不測像小姐這般的嬌滴美人可如何是好吶?”
陳楚瑜嗤笑着,順道捋起了杜思荻随風吹起的一絲秀發,纏在小指節上替她绾回了耳後。
“大膽!我家小姐乃是名門閨秀,豈是爾等可以随意侮辱的?”
“黃檀!”
見黃檀要沖動上前,杜思荻連忙将其喝止攔住,見黃檀目眦盡裂地瞪着對面依舊笑意盈盈的陳楚瑜,她回眸睨了一眼對方,随即又放緩了聲音對黃檀道:“你先下去,這裏沒事的。”
“謝謝你告訴我說這些,但你放心,我雖為婦人卻也仍曉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斐公子若是能建功立業光耀門楣我自然心中也會因而喜悅。我們杜家同斐家同屬清流門當戶對,又正行六禮欲明媒正娶,雖然我并不願提及,但敢問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說着,杜思荻忽而擡頭直視着陳楚瑜的眼睛,眼中迸發出的炯炯目光卻是少有的猶如磐石般堅定峻毅:
“何況,我私自以為我同斐公子是真心相愛的,我不想也不會去管他的過去,但是他的未來必定與我不可割離。”
順着杜思荻指令而退立一旁的黃檀被杜思荻這番話語震驚得目瞪口呆,她認為自己或許需要重新認識一下自家小姐了,畢竟這麽多年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小姐這般飒爽利落、據理力争過。
“真是沒想到,看來這回是我猜錯賭輸了呀……”
略一愣怔後,陳楚瑜便笑着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了幾分杜思荻看不透徹的婉然遺憾,正當輪到杜思荻心下一陣不解時,陳楚瑜卻忽而朝對角的屋檐方向翻了個白眼,抱臂嫌棄道:
“行了表哥,你也就別再藏着掖着了,你再躲我不嫌棄你,我未來嫂子都要嫌棄你了。”
表哥?嫂子!?
當看着從屋檐上一躍而下,很是尴尬地摸着鼻尖朝二人所在方向走過來的斐栖遲時,杜思荻腦內一時不由有些淩亂。
“啧……表哥,我就知道你不會完全相信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說你對嫂子這般上心當時怎麽可能答應得那麽爽快?”
陳楚瑜很不客氣地送了斐栖遲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這不是擔心你們麽,表妹你的能力我怎麽可能會不相信?”不敢直視表妹怨怒參半的目光,斐栖遲讪讪道。
表妹說得不錯,斐栖遲雖然嘴上說着把此事全權交由給她,可是心裏卻哪能全然安心?故而他今日晚上雖有飯局邀約卻也全部推辭了去,偷偷尾随跟蹤了過來,畢竟還有什麽是比媳婦兒更重要的?
“……你們是表兄妹?”杜思荻心下震驚不已。
看着倆人這麽一唱一和,杜思荻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着,似乎想從二人的相貌上找尋出些許端倪作為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