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自然。”陳楚瑜點了點頭,她一下便看出了杜思荻的意圖,出言解釋道,“不過我們長得都像父親些,所以樣貌不是那麽相像也是自然。”
“那方才……?”
心知杜思荻想問為何,陳楚瑜微微一笑,坦然道:“我方才的确是在故意試探,不過先前那些話中有些話語倒是我真心想說的。我确然聽說過表嫂你溫婉賢淑的美名,故而擔心你會耽誤甚至阻礙表哥南下出征建功立業,故而才出此下策,還請表嫂恕罪。”
見陳楚瑜說着便要向自己俯身行禮賠罪,杜思荻連忙上前将其輕輕攙起:“無事,你也是好心……不過六禮未成,這表嫂之稱眼下還是不大必要。”
方才杜思荻全然只顧着斡旋,故而并沒有心思去沒注意稱謂,眼下回過神來細細一聽才聽到了“表嫂”這個稱呼,面上也不由随之一紅。
陳楚瑜笑眯眯道:“不論旁人怎麽看待,反正我是已經把表嫂當做自家人了。畢竟今日一見我發現您并非是我想象中‘蹙罥煙眉,雙目含露’的嬌滴美人,把表哥交給你,我很放心。”
“女孩子家家沒羞沒躁的。”見杜思荻兩頰漲得通紅,斐栖遲伸手輕輕拍了拍陳楚瑜的腦袋。
“表嫂,表哥又欺負我,快替我管管他!”
陳楚瑜一邊說笑着一邊朝杜思荻身後躲去,此時她的眼睛雖似柳葉般彎起,但眼中卻是媚意全無,畢竟她再怎麽早熟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你這丫頭別的不學好,抓尖賣乖倒是信手拈來。”
說着,斐栖遲便作勢笑着去抓杜思荻身後的陳楚瑜,卻被她極為機靈地側身躲開,她卻未料自己迎頭便撞上了巷旁的一棵古木,頓時被痛得龇牙咧嘴。而正當身後的斐栖遲一陣幸災樂禍完見許久半蹲在地的陳楚瑜仍未轉過身來,不由心下擔心上前拍肩查探時,卻被忽而轉過身來的陳楚瑜兜頭澆了滿頭的桂花殘粒。
“天女散花!哈哈……表哥你高興得太早啦!”
“阿嚏……你這丫頭……咳,等過幾日你回了家我非要讓姨父姨母好好教訓……教訓啊——嚏!”
見對花粉味十分敏.感的斐栖遲狼狽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陳楚瑜在一旁不住捂嘴偷笑,美目微眯,山眉輕攏,模樣狡黠得活像一只小狐貍。
一番胡鬧後,在杜思荻上前幫斐栖遲輕輕撣去鬥篷上的碎花粒兒後,陳楚瑜上前極為親昵地挽住了杜思荻的手臂,沖斐栖笑道:“表哥你先回去換身衣服吧,我再和表嫂說說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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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拿你這小祖宗沒辦法……”
被那并未完全散去的花粉味惹得又打了個噴嚏的斐栖遲揉了揉鼻尖,語調裏還帶着些許鼻音。對此陳楚瑜也不多加争辯,而是用手指拉了拉下眼睑,沖斐栖遲做了個鬼臉
“你和你表哥的感情真好吶。”
斐栖遲走後,杜思荻不由由衷感嘆道,畢竟她雖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可是她的兄長卻把她當嫡妹來看待,故而對她卻一直十分拘謹不甚親昵,故而見斐家兄妹這般百無禁忌,心下不由生出了幾分豔羨。
“畢竟再怎麽丢臉他也是我的哥哥嘛,都說‘兄弟阋于牆,外禦其侮’,我的兄長我怎麽可能不喜歡呢?我欺負他可以,旁人卻是休想!”
乍一聽見“喜歡”二字,杜思荻不由面色一變,方才信誓旦旦的陳楚瑜也回過了神來發覺了其中的不妥,補充解釋道:
“嫂嫂你放心,我說的喜歡并非是那種喜歡啦。雖然他總是叫我小魔女,但是我卻覺得我表哥他自己才是個張揚跋扈的大魔頭,哦不,魔王!嫂嫂你今後可以好好管住他了!當然表哥他要是欺負你,你同我說,我絕對會讓他好看!”
見陳楚瑜握住自己的手神色鄭重,杜思荻便也沒再去刻意糾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說着,陳楚瑜忽而又莞爾一笑,沖杜思荻眨了眨眼睛:
“不過呢,我表哥這人雖然平日裏混了點,但是心胸卻是赤誠。我能感覺到他對表嫂你是的真心絕對是天地日月可鑒,嫂嫂你大可放心!”說罷,陳楚瑜還不忘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沖杜思荻擔保道。
“但是還請你再多等等表哥,”陳楚瑜忽而一轉話鋒,上前握住杜思荻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誠摯道,“說實話我先前為何那般試探表嫂您便是因為擔心您會耽誤牽扯表哥,表哥他身為人臣武将總歸是要建功立業浴血疆場的。我方才那番話中有許多也的确是我先前心中所憂慮的……”
将杜思荻表情的微微黯然盡收眼底,陳楚瑜說着便沖杜思荻揚起嘴角嫣然一笑,神色中的誠摯令杜思荻不由随之一怔:
“但今日一見我現下卻是全然放心啦,因為我知道您是木棉樹而非淩霄花,我相信表嫂你定會與表哥鸾鳳和鳴白頭到老的!”
待杜思荻送陳楚瑜走出杜府時已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道旁點點橘紅燈火下,斐栖遲正騎着一匹棗紅赤馬從巷口朝這裏緩緩踱來,他已然換了身利于行動的緋色胡服勁裝,長身玉立,英姿飒爽,橘色的暖調燈火流淌在他的發梢眉目間,更為他添了幾分無端的暖意灼目。
待斐栖遲駕馬信步走至杜思荻面前時,他便俯身沖一臉愣怔的杜思荻笑着伸出了手,劍眉星目間滿是潇灑倜傥。
“表嫂你還愣着做甚麽?表哥是在邀請你上馬呢。”
見杜思荻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陳楚瑜連忙把她推到了馬前,又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搭在了斐栖遲溫熱的手心上。
“……你不去麽?”
杜思荻雖然心下覺得有些奇怪,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多加推脫,便沖陳楚瑜出言問道,想三人同行以稍釋她內心的赧然。
“還是你們去吧,我去可就沒意思啦。”
說罷,陳楚瑜沖二人吐了吐舌頭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溜之大吉了,徒留得仍把手搭在斐栖遲手心上的杜思荻雙頰通紅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我……不會騎馬。”
杜思荻雙頰騰起了兩坨彤雲,頗為尴尬地小聲喃聲道,畢竟從小生養在閨閣之中的她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對騎射之類卻是一竅不通。
斐栖遲聞言爽朗一笑,捋開了杜思荻蜷縮在一起的手指,反手握緊了她柔夷般的纖細手指:“哈哈……你不會不要緊,也不需要去刻意勉強自己,畢竟我會便好。再說了,我也不會放心讓你獨自一騎的,畢竟摔着了我也會心疼的。”
赤馬飛馳,走馬觀花,越走杜思荻越眼前的景色便越為荒蕪僻靜了起來,杜思荻的心跳也愈發猶如鼓擂,背後男人胸膛上熾熱的溫度和淡淡的皂角清香,讓她一路上一直陷入在了臉紅心跳之中。
“到了。你別急,慢慢來,我扶你下來。”
在斐栖遲的攙扶下,杜思荻十分盈捷安穩地躍下了馬匹,她滿懷着好奇朝四下一番打量,便發覺眼下之地竟是一處馬場,四周還有着不少馬廄,裏頭的馬兒有的正在埋頭在馬槽中進食,有的則十分惬意地打着響鼻。
杜思荻雖然對馬匹的優劣分別一竅不通,但她卻仍能一眼看出馬廄中的馬各個身強體健,想來不是戰馬也該是蕃馬。身為官宦人家的孩子,杜思荻雖然并不涉.政,卻也知道馬政乃軍政要務,所謂“新官上任先問馬政”,故而她對斐栖遲為何把她帶到此地來更是心生疑惑不解了起來。
見斐栖遲翻身下馬便拿起了一旁的馬刷和水桶,杜思荻不由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斐栖遲見狀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啊……其實我本來是想帶你去前頭不遠處的橋的飛星橋的,但是忽而想起這些馬兒許久沒有清洗護理過,而這些進貢的蕃馬大多都是馬上要帶上前線的,便擅作主張先帶你來了這裏。”
“你可以先坐在一旁等一會,等我料理清洗完這些馬兒便帶你去那飛星橋。”
說着,斐栖遲便已捋起袖子拿起沾濕的馬刷在馬頭上奮力刷了起來,許是一時用力過猛,那馬兒便極不耐煩地沖他打了個響鼻。
“踏雪啊,別擔心,我知道今天有風可能會讓你有些害怕,可是我今天趕時間,你乖一點啊……”
斐栖遲一邊絮叨着一邊輕拍着踏雪的脖頸,試圖安撫他,可是他話音未落,卻又是響鼻打斷仿佛對此嗤之以鼻。
“啧,你這性子真是和你家主人一模一樣,犟得要命。”
就在斐栖遲朝後閃退時,方才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杜思荻卻忽而上前在受驚的馬兒身旁蹲了下來,一番檢查後終于将目光鎖定在了它的前左蹄,用眼神示意斐栖遲前來查探。倆人也是心有靈犀,斐栖遲一下便也明白了杜思荻的意思,将馬兒的左前蹄輕輕撩起一看,蹄掌上果然嵌入了一枚長釘,
“杜小姐從來都沒有騎馬是怎麽注意到這些細節的?”待斐栖遲把那根長釘取出後,他出言向杜思荻問道。
“我雖沒有騎過馬,可是卻也在家中馬廄中見過馬兒,知道它們的一些習性,我見這馬耳朵一齊朝後抿平貼脖頸,不住地耍着馬尾,左前蹄又看起來有些微跛,故而便有所猜想,卻也是歪打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