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閉月羞花風姿綽約的傾城美人何人又不想求娶呢?不過這比武招親也還是有規矩的,分出勝負便停,點到即止……”
杜平菀話音未落,斐栖遲便已把手中的五行劍重新穩穩挂回了腰間,帶起一道勁風進步劈掌上前,費隐見狀立即側身閃避,他本想出言說些什麽,可一心只想着速戰速決的斐栖遲卻壓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招招狠硬不留餘地,步調挪移間意欲直指擒拿封其退路。
莫名其妙的背了這麽一大口黑鍋,費隐心下叫苦不疊暗道次算是被這丫頭給害慘了,但他亦知倆人實力差距懸殊,斷不可硬碰,故而一邊以鹞子翻身步法退閃到了一旁,一邊小心覓其破綻。
費隐兒時脾性乖張冷傲課業又總是遙遙領先,加之其發育較晚身量瘦小,故沒少有人“小竹竿小竹竿”地亂叫甚至直接揮着拳頭來找他麻煩,但他卻從來沒有讓這群小霸王得逞過。不光體現在學業和手談上,哪怕在同人打架上他都有着驚人的分析和類比能力,通俗來說就是人們口中的“舉一反三”。
當年費母在懷胎七八月時,曾有一個路過歷練的雲游道士登門拜訪求見,費府內中的仆從雖不理解,但見其華裾鶴氅緩帶輕裘,模樣雖生得年輕了些,卻也端得是仙風道骨松形鶴貌,通體一股飄飄仙貴之氣。家仆便也恭恭敬敬地請他入了府,而他一踏進府內說的那句“小道我觀尊府上瑞氣騰漫,敢問可是尊夫人即将臨盆?”更是讓家仆大驚失色,連忙請來了自家老爺并且将這不清而來的道士奉了盞好茶,尊為了座上賓。
至于這道士後來隔着幔帳捋着胡須緩緩說的那句“此子有經世治國之能,将來定能可縱橫捭阖匡扶天下,着實不容小觑吶”更是讓費老爺大喜過望,連忙命人做了一桌子珍馐酒肉加一款待。而那道士倒也不客氣,胡吃海塞風卷殘雲地一頓飨食後便拍拍肚皮,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潇灑離開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沒忘記順手牽走了幾只烤炸金黃的孜然羊腿。
費家乃書香門第,對怪力鬼神之說素來敬而遠之,對這般說辭也并沒有過于放在心上,可見費隐果真聰明伶俐,人五歲作詩七歲成賦,九歲便曾舌戰當地一大儒,費家上下乃至當地的百姓便也逐漸相信了這一說辭,逐漸便有了“神童”這一美譽。
一番查探,被逼至臺上一腳幾近退無可退時,費隐忽而進步上前伸腿攔掃攻其下三路,同時縮掌為拳上挑直沖其面門,一套動作下來風馳電掣行雲流水。但費隐卻忘了倆人間力量的懸殊差距——
斐栖遲可不是和他同齡的小孩,而是身經百戰馳騁大漠沙場的軍人。在絕對的力量下,沒有什麽精妙絕倫的招數是不能被強行拆破的。
在費隐屈身掃腿之時,斐栖遲便已料到了他接下來的舉動,故而略一揚手上擋便借力将對方的手腕反手縛住,令費隐不由随之輕嘶了一聲,若非他手下留情只怕費隐這下便要傷筋動骨。
“斐公子您果然在這裏!”
正當杜平菀見事情不妙想要上前出言勸說解釋時,一聲既驚又喜的溫婉女聲卻搶先一步,三人聞言齊齊朝巷口看去,便見杜思荻正提裙朝着這裏一路小跑,她的發髻向一旁垂散着,顯然是沒來得及多加梳理便亟亟出了門。
“你這丫頭都在胡鬧些甚麽?若非明珠把我叫醒,還不知道接下來得生出多大的風波亂子……還不快道歉?”
她不過是午後小憩了一會兒,沒想到杜平菀竟然就偷偷溜出府去惹出了這麽一番風波,杜思荻差點簡直氣得渾身發抖。
“道歉!”
Advertisement
見素來脾性溫和的堂姐山眉緊蹙,面色陰沉地沖自己如是吼道,心知杜思荻這回是真的生氣了,方才還如斑斓的小鬥雞般神采飛揚的杜平菀瞬間蔫成了只小雞崽,垂頭喪氣地小聲嘟哝道:“對不起,我錯了……”
“你哪兒錯了?”杜思荻直視着杜平菀表露出心虛的眼睛,面色凝重。
“剛才是我任性,我不應該再這麽胡鬧,讓大家為難……”杜平菀噘嘴悶悶道。
“下次還敢這樣嗎?”杜思荻淩了淩眉梢。
“我……堂姐真讨厭!”
見杜思荻和老媽子似地句句緊逼,杜平菀心中生出股羞惱,把心中那句“我只是想幫幫堂姐你”吞回了肚裏,猛一跺腳後扭頭便朝巷口跑了去,而費隐見狀也顧不上腕上的扭痛,便也随之跟了上去。
“舍妹不懂事,平日裏就愛胡鬧,我在這裏代她賠個不是,還請斐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和她一個小孩子計較。”
杜平菀走後,見杜思荻要向自己俯身行禮,斐栖遲立馬上前将其扶住:“事情搞清了始末緣由便好,何況方才是我沖動了,杜小姐又何必再道歉呢?”
“我們這樣不好。”
“有什麽好不好,我覺得好就好。”
其實壓根就沒走遠,而是躲在巷口牆角的杜平菀毫不客氣地沖費隐甩了個白眼,仿佛方才還垂頭喪氣委屈巴巴的人壓根就不是她自己。
“那你留在這慢慢看吧,我繼續回去溫書去了。”
費隐此番進京本身就是為求學而來,今天舍命陪這瘋丫頭走了這一遭,可謂讓他一下便荒廢了大半天,故而說完這句話後對此般八卦興致缺缺的費隐轉身就要走,卻被杜平菀伸手拽住衣袖一把給拖摁了回來。
“誰許你走了?給我回來好好待着。”
杜平菀壓低着聲音惡狠狠地威脅道,見費隐還要掙紮,杜平菀幹脆一把把他攬在了臂彎中。費隐這下動是不動了,但卻是霎時漲紅了臉。
費隐和杜平菀兩人的母親乃是閨中好友,打小便在一塊玩耍,長大後一個嫁給了沙州太守,一個嫁給了沙州都督,故而這麽多年來也從未斷過往來,後來倆人幾乎同時有了身孕,費母便開玩笑指腹為婚說咱們姐妹倆這般有緣,這腹內的孩子若是一男一女便好了,咱們今後老了還可以做親家,杜母便也同樣半開玩笑地應下了。
其實這不過是杜母和費母的一番玩笑話,畢竟天底下哪裏會有這麽巧的事情?也都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哪想到十月懷胎,孩子落地後再一看,倆人卻是雙雙傻了眼——
原來這天底下還真有這般話本子似的巧合事兒。
杜平菀七歲時第一次聽到自家娘親同自己說起這句玩笑話時,當即便哇哇大哭了起來,指着那時候比她矮了大半個頭的費隐哭嚷着道自己才不要嫁給這麽個小竹竿。可杜平菀雖然嘴上一直說着嫌棄,但每次又總是大大咧咧地毫不在意,時常會讓費隐因為她的一些親昵舉動而感到臉紅不好意思。
就當面上滾燙的費隐想不着痕跡地掙開對方的束縛時,杜平菀忽而指着前頭小聲激動道:“哎哎……別動別動,堂姐他們又開始說話了!”
“不過斐公子這大半年來怎麽都未曾給過什麽消息?”
見杜思荻忽而如是問道,斐栖遲一怔,而後連忙解釋道:“你寄給我的每一封信我都回了啊,難道說你沒有收到?
見斐栖遲聞言慌了神,手忙腳亂地伸手比劃着像是想解釋些什麽,杜思荻終是沒忍住憋着的笑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給我寄了那麽多封信,寫了那麽多包羅萬象的絮絮叨叨,我能一封都沒有收到麽?連當時連那送信的驿使,一看大車內幾乎半數家書都是給我的都驚呆了呢。”
杜思荻言罷不由捂嘴輕笑了起來,在看到一旁因她短時間內便“由陰轉晴”而愣怔在原地的斐栖遲後,她沖他彎了彎那雙映着春花秋水般的靈動雙眸,誠摯笑道:
“但是我很開心,謝謝你。”
“小孩子不許看!會長針眼的。”
眼看杜斐二人越靠越近,盡管她自己也就比費隐大了不到半個月,但杜平菀還是一把蒙住了身前費隐的眼睛。
“可你不就比我大了十幾天麽……”
雖然明明知道杜平菀在強詞奪理,但向來能言善辯的費隐卻是一時語塞,并非是被杜平菀的神邏輯所折服,而是因少女那溫熱的手掌蓋在自己眼睛上,發絲低垂,帶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隔着這麽近的距離,他簡直都可以感受到杜平菀淡淡的吐息。
“別說半個月了,就算是一天也是大,來,叫聲姐給我聽聽。”
倆個生性同樣好勝的少年好一番鬧騰,完全把原本來看八卦的“正事”給忘了,罵戰的聲音也愈發響亮,而此時站在不遠處的斐杜倆人頗為無奈地雙雙對視了一眼,一時不由都有些哭笑不得。
“斐公子,我們去前頭的亭子裏坐坐吧,我派人送了些糕點過來,是我前幾日親手烹饪的,還望您莫要嫌棄小女的手藝。”
欣然應允了杜思荻這番邀約後,倆人又是一番相視而笑,而後手牽着手走向了涼亭。
費隐:唉,自家青梅任性胡鬧還能怎麽辦,只能寵着了呗。
(PS,這個老道士就是《奉君書》裏的老(pian)道(zi)士鴻來山人年輕時233)
跨年快樂!
祝所有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2020都像斐家少爺少夫人的婚事一樣心想事成順順利利!=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