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壹萬千不及你(上)

番外壹 萬千不及你(上)

“……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見随自己陪嫁過來的黃檀驚鳥般慌慌張張地朝自己跑了過來,杜思荻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繼續凝神裁繡着手上織繡給斐栖遲的衣衫。而見此情形,黃檀卻是急得滿臉通紅,才一只腳邁入屋內便亟亟開口喊道:

“這回是真的……真的出事了!您的堂妹她她他……”

乍然聽見“堂妹”二字,杜思荻手執針線的動作頓時一停,因已為人婦她頭上梳着的發型也由代表着未出室少女的垂鬟分髾髻轉變為了倭堕髻。

“平菀她怎麽了?”

杜思荻擡頭看着眼前因一路狂奔而氣喘籲籲的黃檀,遠山似的長眉頓時緊蹙在了一起,畢竟她此番忙裏偷閑地和斐栖遲從劍南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省親見上杜平菀一面,哪裏想到這麽快便出了事情。

“……她被抓進衙門的大牢裏去了!”

“什麽!?這是怎麽回事?”

杜思荻聞言頓時心下一陣大驚,手上的細針也随之落了地,她雖然已了解自家堂妹那小魔女般放浪不羁的桀骜性子,卻不知好端端地怎麽會惹到了衙門中去。

黃檀也逐漸平複了氣息,緩過了些許神來,深吸了一口氣,但說話的速度和其下透露處的焦急卻是有增無減;

“……奴婢也沒有親眼看見,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但好像聽說是堂小姐她昨日在街上縱馬游玩,被齊親王的世子嘲諷戲谑了兩句,堂小姐氣不過便拍馬上前找他理論,沒想到那馬兒卻發了狂卻把世子的右腿踩折了,還斷了幾根肋骨……”

聽着黃檀的這番敘述,杜思荻的眉頭不由越皺越深。齊親王乃當今聖人同父異母的四哥,為人少年老成寵辱不驚,是個急流勇退的主,當今聖上登基後他便自請離京就藩,故而其子眼下出現在京着實令杜思荻感到費解。

“齊親王不是一直在封地嗎?怎麽世子反而回京了?”

“世子和同家二小姐有婚約,且此番赴京陛下也是知道的……”

杜思荻聽得眉頭緊鎖,而站在一旁的黃檀倒是實在忍不住吐槽了句:“我看這林相真是個結親狂魔,也真舍得把兒女都往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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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在平時,杜思荻定會出言制止,但眼下她已是全然沒了這般心思了,滿腦子裏都是杜平菀當街縱馬傷人被抓入獄之事。

坐着略微思忖一會兒後,杜思荻忽而便站起了身,把一旁的黃檀吓了一跳:“備轎。”

“這……您要不要等少爺下了早朝回來再說?”

見杜思荻說罷便徑直向門外的車辇走去,心下擔憂的黃檀連忙婉言勸阻。

“不行,我不放心,現在就要先去衙門裏看看。”面對黃檀的好言勸阻,杜思荻卻是極為果決地搖了搖頭,“那丫頭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心裏其實卻柔軟得打緊,指不定得做出些什麽蠢事。”

說罷,杜思荻便不顧黃檀的再度出言勸阻,在一旁女侍的攙扶上頭也不回地上了門外停着的馬車。

走過一道幽暗仄兀的陰森小道,杜思荻這才真正走進了衙府內的地牢,只見明明是白天可四下一片潮濕昏暗阗黑,過道上點着幾盞如豆油燈,每間牢房內也有一扇極小的鐵杆窗戶,越往裏走便越能聞到一股發酵似的難以言喻的惡臭。

杜思荻以帕掩面朝前又走了一會兒,才在最末尾的一個牢房內看見了堂妹杜平菀,方才為了能順利進來,杜思荻朝那衙吏塞了不少銀兩,甚至還把腕上上好的冰種翡翠手镯一道塞了過去這才好不容易地通融了進來。

“……姐……堂姐!是你嗎堂姐?我這不會還是在做夢吧?”

牢籠中為桎梏所困蜷縮在一隅的少女蓬頭垢面,單薄得囚衣上還沾着些許鞭撻後的殷紅血跡,在看到杜思荻的身影後原本抱頭昏睡的她頓時清醒了過來,不禁欣喜地欲起身朝牢房外走去,可是卻被“嘩啦”作響的鐵鏈絆住了步伐。

那看門的獄卒收到了足夠的利好頓時眉開眼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杜思荻确認其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後想來也玩不出什麽花招後,便用鑰匙暫且打開了牢房的大門。

“……是誰讓行的刑?”看着杜平菀身上還未完全凝結成痂的斑斑血跡,杜思荻心下一陣絞痛,幾近咬牙切齒道。

見杜思荻攥緊的拳頭指尖一陣青白,平日裏鮮衣怒馬張揚明媚的杜平菀現下卻忽而慌了神,沖杜思荻連連搖頭,示意自己無事:“沒事沒事……堂姐,我沒事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咳,咳咳咳……”

心知那大理寺卿胡開霁一直有意與林家而未得交好,眼下這般若是全然不加幹涉只怕兇多吉少,此事說小則小,畢竟是那齊王世子口出狂言再三挑釁再先;可往大了說,便是蔑視例律王法當街縱馬傷害皇親國戚,但若是為此而把斐家拉入其中……

杜思荻現在簡直覺得一個頭幾個大,但是她在憋了一路的滿肚子責備,卻在看道杜平菀這副明明咳得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傾倒出來且不由紅了眼眶,卻仍強忍着笑着朝自己眨眼,逞強竭力不讓人擔心的模樣後一個字符都說不出來了。

杜思荻見狀嘆了口氣,看着杜思荻把自己藏在衣袖中偷偷帶來的燒雞腿和水囊中的水悉數吞下肚後,全然沒了脾氣的她柔聲問道:“……你先同我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就傷了齊親王家的世子?你說清楚了,我也好再想想辦法。”

“……是他先辱罵我的!其實他說我是個行事比閱春閣裏的風塵女子還張揚跋扈的瘋丫頭就算了,但他還說……還說是堂姐你高攀了姐夫,是我們杜家在賣女求榮!我就很生氣想吓吓這個登徒浪子,結果沒想到馬兒受了驚,竟然不受控制……就就就……嗚嗚,我真沒想到啊……”

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平菀說着說着便不住抽泣了起來,頂着一對核桃卯兔般的紅腫雙眼,眉頭緊鎖的杜思荻心下好一陣恨鐵不成鋼地連連搖頭,卻沒忍住眼眶一熱,落下了兩行淚珠:“你這丫頭怎麽這般沖動……”

“姐……我知道錯了,是我不該沖動,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也就別再讓伯父伯母還姐夫他們牽涉其中了……”

《煜律》二十七卷上有規定,言“諸于城內街巷及人衆中,走車馬無意傷人者杖六十,有意者減鬥殺傷一等,長流三千裏,以上諸刑皆按傷勢準法科斷”。心知若真的這般任由林相等人沆瀣一氣添油加醋,別說流刑,估計非得将杜平菀強加置于死地。

“你這丫頭說甚麽傻話?”

杜思荻用手上的巾帕擡手拭去杜平菀臉上沾染的血污,臨走前,她握住了杜平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鄭重道:

“這些日子先好好待着,我也會盡量想辦法幫你免去些皮肉之苦,我自會再去幫你想想回寰辦法,你切記莫要做出些甚麽傻事。”

當朝太尉的侄女、沙州都督的女兒當街縱馬傷害齊王世子一事像插了翅膀般,一下便傳遍了大街小巷的每個角落,且衆人在茶餘飯後攀聊此事時都一致認為小魔女這回得罪了林相和齊親王只怕是在劫難逃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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