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朝霞映雪
朝霞映雪
細雨蒙蒙,人行道上路人腳步倉皇,有頭頂着包遮雨,有悶着頭往前跑,各顯其能……
蔥郁的枝葉所遮擋,這裏幾乎淋不到雨。
擦肩而過,單薄的女孩緩緩側臉,眼神裏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公交站臺就在前方,應該是去搭公交車吧!
眼前不斷閃現着女孩望向他的眼神,宋聞朝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想起家裏的小奶貓還等着喂食,想起要構思的漫畫。
下一秒,他身體定住,手裏的奶茶摔在地上,密封口裂開,咖啡色的液體濺到褲腿,他卻顧不得這些。
擡步追上那抹纖細的背影,宋聞朝沒有留意到自己褲腿濺上幾滴污漬,摒棄了從小到大的修養,不顧一切地拉住那個陌生女孩的手腕。
他腦子裏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叫嚣着,瘋狂,又歇斯底裏——
留住她,留住她。
當女孩撲到自己懷裏,理智回籠,他将她推開。
“你是誰,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立夏已過,陰雨連綿,氣溫驟然降低,清風吹拂着綠葉樹木,一陣嘩啦嘩啦聲。
貝晚晚穿一件薄長衫,牙齒打着冷顫,腦袋跟一片漿糊似的。
女醫生不認識她,貝雪萍不認識她,連宋聞朝也忘記了她。
是因為她改變了劇情,所以懲罰她嗎?
Advertisement
面前的宋聞朝好像出現幾道重影,貝晚晚身子扶着腦袋晃了晃,一頭栽下去。
宋聞朝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拿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
他擰眉:“好燙。”
抱着女孩,輕輕放到客房的大床,宋聞朝替她掖好被子。意外發現她掌心被擦破了皮,連胳膊上也有輕微的傷口。
盯着貝晚晚蒼白的臉頰,他陷入沉思。
女孩很輕,輕到他可以很輕而易舉地抱起。
女孩的臉很白,眉眼似曾相識,可是在他的記憶裏,從未見過她。
宋聞朝搖搖頭,将雜七雜八的思緒放到一邊,到廚房熬粥給她醒來吃。
睜開眼,她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床下,端正擺放着一雙拖鞋。
推開房門,熟悉的客廳格局,貝晚晚想起昏迷前,她遇到了宋聞朝。
宋聞朝将她帶回了家!
聽見樓下動靜的主人走出畫室,站在二樓走廊,與立在樓下的陌生女孩隔空遙遙一望。
貝晚晚剛沖他笑,就見宋聞朝背過身去,沒一會兒他提着醫藥箱下樓。
将醫藥箱往前一遞,他開口:“裏面有感冒藥和消毒水,你自己塗藥。鍋裏溫着粥,餓了自己吃,吃完離開。”
換作從前,他一定親自給她處理傷口,連生氣時,都要給她準備飯菜,更不會這樣冷淡地趕她離開。
貝晚晚眼珠子一轉,很快來了主意。
她知道他不喜歡別人觸碰身體的習慣,手指捏住他襯衣袖口一角,委屈巴巴:“我胳膊疼,手也好疼,擡不起手,你能不能幫幫我?”
面前攤開的手心,擦破皮的地方又紅又腫,宋聞朝低頭,不悅地看向被扯住的袖口。
他從未見過她這種不懂分寸的女孩子,頓時手足無措:“有,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我。”
貝晚晚眼尖,發現他耳尖緩緩爬上一片粉紅,不好繼續逗他。
松開手,她坐回沙發裏,不下心帶動膝蓋上的傷口,猛抽一口冷氣。
差點忘了膝蓋有傷。
她猛地扯開紗布,扯到傷口周圍想皮膚,疼得一張小臉皺得跟苦瓜似的。
宋聞朝以為她的牛仔褲是破膝的款式,因為貝晚晚的動作,這才注意到她膝蓋貼着防菌止血的紗布。
一元硬幣大小的傷口,還能看得到模糊血肉,他抿了抿唇,心口莫名一陣難受。
壓下怪異,他打開醫藥箱,囑咐她:“別動,你下手沒輕沒重。”
嘴裏嫌棄着,宋聞朝麻利地用棉簽蘸取了碘伏,輕輕塗在傷口患處:“疼的話,記得告訴我。”
比起剛才拉扯傷口的痛感,上藥這點小事,貝晚晚真的不覺得疼。
他給予關心,她忍不住學着示弱:“疼,很疼。”
他垂眸,頭也不擡:“要是疼的話,你盡量忍一忍。”
這麽嚴重的傷口,怎麽可能不疼?
看着都覺着疼啊!
他輕輕吹了吹,溫柔的細風,緩解了傷口的灼熱感。
處理好膝蓋的傷口,給掌心貼上創口貼,貝晚晚早已前胸貼後背。
昨天她才扒了兩口米飯,一直到現在滴米未進。
她問:“好了嗎?我好餓,想喝粥。”
他睨了一眼她傷痕累累的身體,沒辦法硬着心腸:“毛手毛腳,好好呆着,萬一你把我家砂鍋砸壞了怎麽辦?”
熟悉的口是心非,讓貝晚晚找回了幾分往日裏的相處時光。
雖然在劇情大神的作用下,他沒有了記憶,但還是會關心她。
砂鍋下放置着隔熱墊,貝晚晚沒有挪窩,捧着瓷碗,拿湯勺試了試溫度。
不燙不涼,吃着正好。
咕嚕咕嚕喝下一碗,她又去盛。
放下菜粥出去的宋聞朝回來,懷裏抱着一只小奶貓,坐到她對面的獨立沙發。
吃飽喝足,貝晚晚取了紙巾擦拭嘴角,突然與小奶貓對上了眼。
小奶貓喵嗚一聲,從宋聞朝身上一躍而下,勉強站穩,試圖要跳到沙發上,奈何身體孱弱瘦小,只得支起前肢可憐兮兮将她望上一望。
宋聞朝看不過眼,要起身,見女孩彎腰兩只手抱住小貓,放在懷裏。
一向對他這個鏟屎官愛答不理的奶貓,對着一個陌生人,一臉谄媚,讨好地将毛絨絨的腦袋蹭着女孩的手背,期待着她的寵幸。
宋聞朝根本沒眼看。
本以為它是一只高冷不黏人的小貓咪,哼,原來只有對他高冷而已。
他不高興了:“吃完飯,你該離開?”
貝晚晚拿手指揉了揉貓兒的下巴,霸占在她雙腿間的貓兒哼哼呼嚕呼嚕,肚皮兒朝天,眼睛舒服得眯起。
又不是她上趕着要來,分明是他拉着不讓自己走,帶自己回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懂。
貝晚晚上嘴唇咬着下嘴唇,一雙桃花眼格外無助:“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宋聞朝沉思:“你家人呢,可以打電話讓她們來接你。”
她搖搖頭,半垂着眼睫:“我在這個世界沒有家人了。”
他會錯意,以為她是沒有父母的孤兒。
宋聞朝見她有一下沒一下逗着貓玩兒,想了想:“你怎麽知道我,你是誰?”
貝晚晚沒有回答他,擡起眼皮,說了個無關的問題:“眼角的傷口還疼嗎?”
他下意識觸碰傷口,早就拆線了,細密的縫合,精心的護理,眼角早已看不見傷口,只剩下一道淺淡的紅痕,不細看,旁人根本注意不到。
似看出他的疑惑,貝晚晚又道:“你當時為了保護我,被人扔的石子劃傷眼角,醫生說再偏一公分會傷到眼球,一共縫合了27針。”
宋聞朝驚訝:“你怎麽知道是27針?”
貝晚晚皺了皺鼻子:“我說了,是我陪你去醫院縫合的。”
可是他的記憶裏根本沒有貝晚晚這個人,宋聞朝直覺這中間出了什麽問題:“如果你沒有地方去,可以暫住我家。”
剛才還毫不留情地讓她走人,現在又不讓她走,呵,果然是反複無常的男人!
她裝作勉強:“你誠心誠意地邀請了,那我就勉為其……”
宋聞朝起身,插兜:“既然勉為其難,那你可以不住。”
她一着急,抓住他的袖口:“不勉強,一點也不勉強。”
“松手。”他皺了皺眉頭,一臉不自在。
差點忘了他不喜歡陌生人接觸,貝晚晚松手的一瞬,袖口的一粒扣子落在地毯裏。
她彎腰去拾。
宋聞朝同樣彎腰拾扣子,兩人指尖碰到一起,他拾起扣子,挪開步子,離她兩步遠,好像怕她又對自己動手動腳。
離得遠了,他冷靜下來,記起正事:“你的名字叫什麽?”
她一揚眉梢:“我叫貝晚晚,以後你要牢牢記住,不能把我忘了。”
他輕喃着“貝晚晚”這三個字,意外的順口,好像他曾經也念到過千萬遍。
入夜,貝晚晚拿着他從超市臨時買來的日用品和換洗衣服進浴室。
抹開鏡子上的水霧,她瞅着鏡子裏穿着大號兒童睡衣的自己,沒眼看。
聽見踩着拖鞋的吧嗒吧嗒聲,宋聞朝一回頭,瞧見貝晚晚邊走,邊用手指梳理被水汽洇濕的長發,明亮的燈光映在她的側臉,腦袋裏浮現一個成語——朝霞映雪。
他慌亂別開臉去,不看她。
貝晚晚不知不覺,抱怨道:“宋聞朝,你的眼光也太差了,這什麽衣服啊,醜死了。”
他磕磕絆絆:“不,不喜歡,你可以不穿。”
貝晚晚坐到他身邊的扶手位置,輕佻地将胳膊靠在宋聞朝的寬肩:“你确定,讓我什麽都不穿?”
一陣滾燙從脖子燒到耳後根,宋聞朝猛地起身,貝晚晚擱在他肩上的胳膊沒來得及收,穩了穩身子。
“我住二樓,你有事叫我。”扔下一句話,宋聞朝火急火燎地爬上樓梯。
沙發裏,貝晚晚啧啧兩聲,枕着胳膊看電視。
一早,貝晚晚被門鈴鬧醒。
聽見門外傳來女聲,她迷迷糊糊的腦袋瞬間清醒,一骨碌從床上爬起,跳下床。
拉開房門,看到蘇柔夏一張楚楚動人的小臉,宋聞朝軟言細語地問:“小夏,出了什麽事?”
蘇柔夏泫然欲泣,餘光不經意間瞄到房子裏多出來的一個陌生異性,湧到喉頭的話,又被咽了回去:
“原來你這裏有客人,對不起,是我打擾了你們。”
順着蘇柔夏的目光,宋聞朝掃到貝晚晚,目光下移,落到她光着腳踩在地板上,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在貝晚晚看來,宋聞朝皺眉頭,是因為自己打攪了他和蘇柔夏的好事。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撇清幹系:“我們不認識。昨天我發高燒暈倒在路邊,他把我帶回家,宋先生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一番解釋,宋聞朝挪動的步伐,遲疑地收回。
蘇柔夏眼裏泛着光:“真的嗎?”
他冷着眉宇:“對,只是好心救助了個陌生人而已。”
女主腦補:宋狗子不記得我了,不愛我了,噫嗚噫嗚
真的不虐啊,被劇情大神刷新記憶的鵝子,還是會對女鵝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