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雖然我觊觎你的肉體吧……
早晨兩個人醒來的時候,俱是有一點怔愣。
一中沒有早自習,但寝室樓內卻會有鈴聲提醒學生起床。每天被勵志洗腦歌曲驚得猛得坐起來的時候,傅栖樓都覺得自己脆弱的心髒在接受着無情的考驗。
他大張着眼睛倒回枕頭上,突然聽到了房間裏來自另一人的聲音。
吓得他又彈了起來。
林昑棠其實也懵着,睜開眼睛看見對面床一雙瞪得溜圓的牛眼的時候,他在床上往後退了退。
對面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死亡視線:“同……同學?”
“林昑棠。”
傅栖樓聽見對面的人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什麽,緊接着那人就翻身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什麽?”他是真沒聽清楚,試探着再問了一遍。
”林-昑-棠。”那人長嘆了口氣,似乎是妥協于外頭單手撐着身子坐起來,被子從一邊肩膀上滑了下來落在他的大腿上,“我叫林昑棠。”
傅栖樓裝做自己聽懂了的樣子:”啊,琴糖,好名字,好名字。傅栖樓,高二十二的。”
對面的人也沒什麽要接話的欲望,只是坐在床邊,垂着兩條長腿在做起床前的最後冷靜。
兩個人都沒太大起床氣,在床上相望無言地各自磨蹭了一會兒之後,就都淡定地起了床。
在對方下床的時候,傅栖樓還特地光着腳路過了一下林昑棠。
兩個人的眼神在同一個高度的空氣裏相遇。
傅栖樓有些別扭地別開了視線,在心裏扼腕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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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竟然真的如此驚人。
這種苗子竟然被學校塞在競賽班裏雪藏。
學校竟然明令禁止他去打擾學霸。
實在是暴殄天物。
令人扼腕。
長太息以掩涕兮。
但傅栖樓從來都不是個遵守規矩的好小孩,他摸了摸下巴,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中午回來再收拾吧。”見林昑棠還想踩上樓梯,傅栖樓出聲制止他,“我這兒有之前酒店帶回來洗漱用品,你先用了吧。要遲到了。”
站在樓梯上的林昑棠淡漠地回頭,看着下面的傅栖樓。
傅栖樓聳了聳肩,面上是一派正直:“大家也都是朋友了,你反正什麽時候來收拾都行。左右不差這麽點時間。”
林昑棠眉頭無意識地抽了抽。
才睡了一覺,還是分開兩張床睡的,連炮/友都夠不上,這就是朋友了?
跟你做朋友可真簡單。
這樣的人何苦在門上貼個血對聯拒絕交友。
雖然林昑棠今天實在不用着急遲到的問題,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接受了傅栖樓的建議,叼着一次性牙刷站在浴室裏的時候,他擡頭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
大概是因為昨天睡得還不錯,鏡子裏的人氣色很好,甚至連原本的頹唐氣息都一掃而空。
也不知道這樣去辦手續會不會驚了一票老師。
想想還挺好笑的。
林昑棠湊近鏡子抹掉了自己唇角的一點白色牙膏沫,和等在外面的傅栖樓一起走出了宿舍。
食堂的早餐是一如既往的單調乏味。
林昑棠端着糊成一坨的面條坐下的時候,就看見傅栖樓旁邊已經圍上了一圈人。
他想着反正跟人家也不熟,去旁邊再拿了塊米糕之後,坐去了角落裏淡定地開始吃飯。
傅栖樓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幫子人,腦子裏跟拉橫幅似的開始循環吐槽自己最近這是有多晦氣。
“傅栖樓,不是我說你。”小卷毛大概是起床給自己打了一筒氣,走到傅栖樓面前的時候胸膛挺得像一只大白鴨,“你到底有個準信沒有。”
傅栖樓低頭看着自己餐盤裏的饅頭,動作優雅地扯了一個角下來塞進嘴裏。
這饅頭有點幹。
“傅栖樓!”
“傅同學,你給我們個準話啊,你這樣不配合我們的工作真的很難做的。”
“對啊,如果你不能按時交的,我們很多訂單都要往後延遲,那樣的話易拉寶什麽的要你自己去和店家溝通了。”
“我們好不容易談下來的,不能因為你一個人作廢啊。”
“你就別拖了,不是都跟我們說好的嘛。”
聽到這時候,傅栖樓才擡起眼睛:“誰跟你說好的?”
說話的那人愣住了。
“我給學校拍是情分,給你們拍是什麽?猿糞?”傅栖樓摒棄了饅頭,把攻勢轉向紫米粥,淡定地往嘴裏送,話說得慢條斯理,“我接到的通知只有給學校拍一組校慶宣傳片,那還是團委老師親自過來跟我談的,說好的是年底交稿。你們部門自己要在社團節搞展覽,關我什麽事?”
紫米粥齁兒甜。
傅栖樓皺了皺眉,努力地咽下了勺子上的一口粥,開始羨慕那邊角落裏拿了面條的林昑棠,視線飄來飄去,明顯心不在焉。
“可是,可是老師跟我們說了我們可以用你的圖的。”小卷毛開始急了,傅栖樓的名字在外面都是挂的上號的,他們部門要承辦對外開放的社團節,想的就是拿傅栖樓當噱頭,“你不能出爾反爾啊!”
傅栖樓挑眉,一副随便你的樣子。
一群人瞬間就慌了。
一中雖然算得上是課外活動比較多的學校,但畢竟是學業為重的省重點,活動很少能有規模這麽大的。
小卷毛剛接過部長的重任,正是要努力表現的時候。
傅栖樓推開面前的餐盤,舔了舔自己的後槽牙,在吊足了眼前人的胃口之後啧了聲:“其實,也不是不行。”
“!”
“就是吧。我缺個模特。”傅栖樓慢慢悠悠地收了筷子,“有他我就一定能在十一月交上照片。”
“你說。”小卷毛很有信心,推了推眼鏡,再度挺起了他瘦成排骨的胸膛,”是八班的校花還是一班的級花,你盡管開口。“
傅栖樓愣了愣。
這個學校竟然還有校花的嗎。
“不那麽麻煩,不用校花。”他擺擺手,“看見那邊那個灰色毛衣的了嗎?就他。”
林昑棠坐得離他們不遠,在安靜吃飯的時候被迫全程聽完了他們的對話。
在莫名其妙被點名的時候,林昑棠甫一震驚擡頭,就對上了十幾個學生會幹事們熱切的眼神。
“同學!”小卷毛一個大步上前,一聲同學叫得蕩氣回腸。
林昑棠原本就大的眼睛因為震驚,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瞪得更圓了一些。
社團節不管關你什麽事又關我屁事!?
拍照?模特?我他媽連你名字都不知道你這就上趕着坑我。歹徒。
林昑棠半點沒給小卷毛好臉色,僵硬地直接說了句不,扔了筷子進餐盤,直接單手端着盤子站起來大步走,出食堂的時候把門口的簾子甩得虎虎生風。
“哇,這麽爆。”傅栖樓在人群後探出頭去,看着那個在林蔭道上極速消失的修長背影,心有戚戚焉地扁嘴搖了搖頭。
還好自己沒有親自趟這個雷。
林昑棠一氣,邁着腿直接走到了學校的教務處。
他看了看表,發現這時候還沒到上班的點。
靠在樹下冷靜了會兒,他覺得自己最近也真是夠倒黴催的。
弟弟簽了經紀公司,忙前忙後收拾了一個暑假,剛忙完就被老師約談,讓他考慮一下從競賽班轉普通班不走保送去高考。
就算是聲譽口碑都已經是頂級的百年老校,對高考狀元也還是有些許執念的。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林昑棠幾乎睜眼閉眼都在和人讨論他自己的未來。
他不明白有什麽可讨論的。
他本人對這些東西沒有任何想法。
因為嫌麻煩,所以也就答應了。
“昑棠!來這麽早。”身後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林昑棠轉頭,和老師點點頭打了聲招呼。
老師手上拿着兩杯咖啡,這時候塞了一杯到林昑棠手上:“來,跟我來。”
林昑棠道了聲謝,咬着吸管嘬了口冰美式,斂着眼神走上了樓梯。
而另一邊,傅栖樓踩着預備鈴的鈴聲,一腳踏進了教室。
“傅栖樓!”數學老師叉腰站在講臺上,一把三角板狠狠拍上黑板,“遲到的下課給我擦黑板。”
“擦擦擦擦擦。”傅栖樓忙不疊點頭,擠過最後一排的幾個同學,艱難地走到了自己位置上。
他的桌子在教室最後排的最角落裏,地理位置極佳,采光良好,空氣清新,獨門獨戶,是班裏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
“傅哥,充電寶給一下。”
傅栖樓剛坐下,前排的人就轉過頭來拍他的桌子:“快點快點,看比賽呢。”
傅栖樓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妥協地彎下腰在自己亂七八糟的桌兜裏刨充電寶。
因為個子實在高,老師只能把他放在最後,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證全班輪流來陪他,一定不會讓他獨守空閨。
結果都到現在了,前排都風雲動蕩了不知道多少次,傅栖樓也沒能喜迎同桌。
“我充電寶好像讓顧遠行給薅走了。”傅栖樓皺着眉頭直起身來揉了揉腰,又不信邪地彎下腰再翻了起來。
“诶老傅,先別找了。杜姐姐來了!”
杜傑是高一起就帶着十二班的班主任,年齡二十九,性別男,因為酷愛發展“大姐姐情感咨詢”而被人尊稱一聲杜姐姐。
“王老師,我帶個學生進來。”他站在門口,探了半個身子進來給數學老師打招呼,“要打斷一下了。”
“這麽早就來了。”王老師似乎并不驚訝,笑呵呵地放下自己手裏的粉筆,摸了摸肚子,“沒事,我剛讓他們先把早飯吃完呢。我剛把題抄完,剛好,讓他進來做吧,哈哈。”
杜姐姐笑着擺了擺手,推開了門。
班裏響起了一陣倒抽氣的聲音。
傅栖樓仍舊彎着腰在自己的抽屜裏進行挖掘事業,桌子良好的隔音效果讓他根本不知道外面正在發生些什麽。
在角落裏撚出了一個顧遠行留下的健達包裝盒之後,傅栖樓起身深吸了口氣,把包裝盒甩去旁邊的桌子上,自己把凳子往後狠狠一推,上半身直接埋進了桌子裏:“不對啊,我記得我放在這兒啊。”
臺上的林昑棠淡定地“享受”着萬衆矚目的待遇。
“原十三班的林昑棠,你們好。”他禮貌地笑了笑,接過老師遞過來的粉筆,在黑板靠邊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天啊,傳說中的十三班大神嗎!”“媽啊好帥。”
“我以為競賽班都是酒瓶底眼鏡的禿頭學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麽清秀美貌轉學生的設定啊!”“穿衣服也好有品啊,這腳踝簡直絕了。”
“等等你們有沒有覺得他跟林景酌長得有點像啊!出道的那個林景酌!林景酌不是之前十三班的嗎!”
“他是小景酌的親哥哥啊!”
班裏瞬間開始騷動開來,林昑棠倒也是淡定,安安靜靜地站在上面任他們打量。
他只覺得自己的腳踝有一點冷。
今天從樓上下來之後,傅栖樓催得跟趕火車一樣,林昑棠只來得及去寝室随便摸了套衣服,短毛衣和牛仔褲,等褲子套上腿了才發現是九分,剛想換,結果就又被門外等着的傅栖樓催了一嘴。
結果就是他現在覺得透心涼。
“好了好了,大家安靜一下。”杜傑擺擺手,“今天下午班會課我們再來熱烈歡迎一下新同學,現在先上數學課。大家月考成績剛已經出來了,我們數學平均分比兄弟班高了三分半,大家要繼續加油啊!”
“嗯嗯嗯好好好加油加油。”大家拖長了聲音,明顯對數學成績不太感興趣。
“昑棠坐到最後吧,你個子高,後面寬敞一點。”杜傑笑着拍拍林昑棠的肩膀,“等會兒下課老師找個同學幫你去搬書。”
“不用找了。”數學老師對遲到的人明顯懷恨在心,“他同桌現在還頭埋在桌子裏孵蛋呢!等會兒擦完黑板幫你同桌搬書去!傅栖樓!聽見沒有!”
傅栖樓還沒有找見自己的充電寶,正煩躁着,就聽見自己突然被點名,眯着眼睛擡起頭來:“啊?”
結果剛擡頭,他就看見了站在講臺上人模狗樣的暴躁老哥。
那黑板上還正正方方地寫着個名字,林昑棠。
這名字可真好看。
他早上竟然還覺得人家一男人又是琴又是糖的娘了吧唧的。
他為什麽在這?競賽班來送溫暖?
傅栖樓懵懵地想。
但看着這暴躁老哥的樣子,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沖過來殺我了。
不要吧,怎麽還記仇呢。
就算我觊觎你的肉體……那我這,也都是為了藝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