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為藝術獻身怎麽能叫獻身呢!

“等會兒中飯一起嗎。”在林昑棠甩着手上的水回來的時候,就見傅栖樓擡頭問他。

林昑棠搖頭:“有點事。”

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明天吧。”

其實也不是很大的事,就是離開了原來的班,幾個任課老師說請他吃頓食堂。

林昑棠不是喜歡參與交際的人,和老師熟悉大多是因為老師或多或少愛找他幫點小忙。

批卷子出卷子,寫示範印筆記。

林昑棠雖然脾氣不怎麽的,但如果是別人拜托他做的事,他很少拒絕。

他對大多數事情都懶得産生什麽意見,只要不太麻煩,他都能随意被安排。

要看作業就看,要換值日就換,要轉班就轉。對林昑棠來說與其多出一個可能會讓他煩躁的交流過程,那還不如一早就聽之任之。

今天老師約他吃飯,他想不出理由拒絕,就回了個好。

傅栖樓也不在意,聳了聳肩之後跟前後幾個人說那就我們一起吧,接着就又低下頭搗鼓自己手裏的事。

他在上課的時候總能有點什麽事做,林昑棠繼續靠回椅背上發呆,餘光瞟到了自己同桌。

摳木頭也好摳紙也好摳橘子皮也好,好像就沒什麽他不感興趣的小東西。

林昑棠總覺得下節課他掏出副十字繡來他都不會驚訝。

“來。”傅栖樓感覺到了林昑棠的視線,手腕一轉用筆刀最後收了個尾之後把手裏的橘子皮遞給了他。

“什麽。”林昑棠雖然開了口,但手已經伸過去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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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方方的橘子皮上刻着之前那顆巧克力的logo,上頭用劃重點的彩筆還描出了個燙金的效果。

端正漂亮,跟印出來似的。

林昑棠覺得挺新奇,剛打算放到一旁窗框上去風幹好收着,卻發現透着光能看見logo的下面還有字。

他好奇地挑眉,對着光看了看,

橘子上用印刷體刻着一行小字。

——帥哥,拍片兒嗎。

——傅大師在線一對一貼身輔導。

——免收費不培訓,親自□□,包您滿意。

中招了。

林昑棠瞬間把橘子皮甩去了書上,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轉頭對他的同桌揚起了一抹兇神惡煞的假笑:“滾。”

果然。

傅栖樓仿佛聽見自己心裏叮一聲,那盞标着同學情誼的,裏頭晃着細微燭火的小燈就噗嗤得滅了——還是被蠟油浸滅的。

被自己噎死。

面前這個皮笑肉不笑,一雙眼睛裏全是“你再給老子說一句信不信老子下一秒就削你”的人,瞬間從傅栖樓美貌賢惠的同桌變回了昨天的悍匪。

傅栖樓實在是很受傷。

林昑棠看着這個從眼角到眉梢都流淌着悲傷,每一個毛孔都在訴說着委屈,明明是個身強體壯的肌肉大尾巴狼卻非要裝弱柳扶風林妹妹的同桌,淡淡開口。

“傅栖樓。”

“诶。”這名字也被喊得忒好聽了,他興致勃勃地轉過腦袋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聽說過一句話嗎?”

“啥?”“戲多必禿頂。”

林昑棠收拾好了桌子,站起身把凳子往桌下面一推,冷笑了一聲,自己施施然走了。

學校教師食堂的午飯其實也并沒有多好吃。

林昑棠和之前競賽班的幾個班委,再加上任課老師,大家湊了一桌點了菜。

作為這頓飯的唯一主角,林昑棠卻硬是把自己吃成了個編外人員。

但其他人倒也習慣,跟林昑棠寒暄完了之後就開始随意地聊天。

林昑棠修長的手指裏夾着雙銀筷,安靜地夾菜吃菜。

“過段時間社團節,你們想好怎麽糊弄了沒啊。”老師打趣着問。

林昑棠旁邊一個男生擺了擺手:“嗨別提了,我們說現場演示實驗社團部竟然不批!說危險系數太高!氣死我了,看不起美妙的化學實驗還是怎麽的!”

“那最後呢?”老師再問。

“最後?最後準備拉個攤發過期競賽書。”那男生聳聳肩,“話說昑棠你能回來幫忙開個張麽。”

被點名的人手上的筷子頓了頓:“不了吧。”

旁邊的老師也笑:“昑棠現在也不隸屬你們競賽社了,想什麽呢。”

林昑棠的筷子停了。

他擡起頭,對上老師和藹的視線:“昑棠準備進什麽社呀?”

昑棠并不知道昑棠自己想進什麽社。

在午休時間走進教室的林昑棠腳步有一絲絲虛浮。

“回來啦。”傅栖樓上課睡夠了,這會兒午睡也睡不着,正枕着本書發呆,看見林昑棠的時候站起來給他讓位置。

林昑棠點點頭,把老師剛給他的幾個橘子放到了傅栖樓的桌上。

傅栖樓絲毫不見外地上手就剝開了。

“你拿着什麽。”傅栖樓見林昑棠手上提溜着本小冊子,“這不是他們社團節的廣告單麽。”

“是啊。”林昑棠語氣淡淡的。

他前後翻看着手上的宣傳冊,粗粗把所有社團掃了一眼。

街舞音樂跆拳道,動漫文學十字繡,一中三十多個社團,涵蓋的範圍廣到離譜。

但林昑棠看了半天,硬是沒能找到一個看起來比較省事兒的社團。

算了。

他放下冊子,剛擡頭就看見傅栖樓自然而然地把剝好地橘子給他遞了過來。

“啊,謝謝。”他看着被剝得幹幹淨淨放在花瓣似的橘子皮上的小小一個砂糖橘,掰了一半還回去。

這人小心眼兒他可是記得的。

“怎麽,對社團節有興趣?”傅栖樓一邊吃橘子,一邊小聲地跟林昑棠說話,“那不如來加入我們的攝影……”

林昑棠果斷搖頭,扣上冊子:“沒有。”

傅栖樓切了一聲,剛想趴回桌子上,卻發現那冊子的背面竟然印着自己的照片。

顯然林昑棠也發現了,看着上面的照片一個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

傅栖樓憤怒地一把躍起,把小冊子拽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我靠!”

“你不準笑!”傅栖樓惡狠狠地轉頭警告自己的同桌。

林昑棠攤手聳肩,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我們換個話題吧。”

“恩。”

“拍片麽?”“不。”

同桌間的友好交流再次圓滿結束。

“為什麽呢。”傅栖樓把筆拿在手裏,在下課鈴打響前視圖垂死掙紮,“我技術很好的。”

“這跟技術沒關系。”

“你不能因為對我個人有意見就排斥藝術的事!這都是藝術!”“我沒有為藝術獻身的打算。”林昑棠抱着手臂冷冷地道。

“藝術家的事怎麽能叫獻身呢!”傅栖樓聲辯。

前排午睡剛睡醒的兩位班委們同時扭過了頭,湊到一起說小話。

“你覺得不覺得這對話聽起來怪怪的。”紀律委員小聲說。

組織委員滿臉的非禮勿聽我心自在:“早上什麽床啊被啊,下午什麽獻身啊技術的,我豈能讓此等腌臜之事在這青天白日下發生!”

兩個人悄悄往後轉頭:“基裏基氣!”

頭剛轉了一半,兩位班委就被後頭的兩道死亡眼神給殺了回來。

剛還在拌嘴的兩個人這會兒倒是挺同仇敵忾。

一個抱着手臂一個托着腮,兩個人俱是挑着一邊的眉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前面的人。

前排的兩位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尾椎骨一路竄上了天靈蓋,産生了一種被山匪頭子和他的霸王花壓寨夫人雙雙盯上的窒息感。

左是狼右是虎。

“诶喲兇死了兇死了。”組織委員拉着他同桌的胳膊趕緊的逃向了廁所。

雖然藝術的事八字還沒一撇,但是被子的事總還是要解決的。

傅栖樓在最後一節班會課時光明正大地和杜姐姐請了假:“老師,我要身體力行地歡迎新同學。”

杜傑站在講臺上:“你身來我看看。”

傅栖樓一轉身:“同桌我給你的被子……”

林昑棠擡手一把捂住了傅栖樓的嘴,嘴角拎起一個敷衍的弧度:“老師,我們有點事。”

“啊?你倆有事啊。那……那先走吧。昑棠和同學都認識了吧?”杜傑見林昑棠點頭,有些驚訝但還是笑了,“那行,你們去吧。”

“诶诶诶好好好。”傅栖樓從林昑棠的鐵爪下鑽出來,和杜傑開心地揮手。

林昑棠無言以對地扭過了頭,跟在傅栖樓半步遠的地方一起走出了教室。

“別想了,你可沒位置能換。”傅栖樓雙手揣在口袋裏,側身彎腰,賤兮兮地湊到林昑棠面前,“我一年了都沒從那個角落挪出去。”

林昑棠挑眉不說話。

“前排有什麽好的啊是不是。”傅栖樓拎起一邊嘴角,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淚痣跟着一起動了動,“腿都抻不開。”

林昑棠敷衍地點了點頭。

“家裏的阿姨給我帶了兩床新的換洗被套和被子,姜黃墨綠你喜歡哪個顏色呀。”傅栖樓再問。

林昑棠深吸了口氣,伸手按住傅栖樓的頭給他擰回了向前看的方向:“随便。”

傅栖樓也不惱,吊兒郎當地揣着口袋繼續在走廊上晃悠。

這會兒鈴聲已經響了,班會課沒什麽規定的章程,在十二班哐當哐當挪桌子的動靜下,別的班學習的學習出板報的出板報開會的開會,都在自己的教室裏熱鬧着。

兩廂映襯下,外面空無一人的走廊就顯得格外冷清。

窗外有風吹過,陽光下已經開始泛出些許枯敗黃色的樹葉在風裏緩慢搖晃着,幾片幹枯的殘破葉片被風卷起落在了窗框上。

林昑棠突然有了些不知哪來的傷春悲秋。

但很快,原本就很淡的愁緒瞬間被一個欠揍的臉強硬揮散了。

“發什麽呆呢,下樓了!”

傅栖樓拽着林昑棠毛衣的領子以防他栽下樓梯,想着濃眉大眼的同志平時看着挺機靈,怎麽走着路都能愣了神。

“……你撒開。”林昑棠比傅栖樓站得矮了一截樓梯,幹巴巴地道。

站在傅栖樓的角度,正正好能看見林昑棠修長的脖頸和上面一些細小柔軟的碎發。

他伸出手指勾了勾,發現林昑棠的頭發軟得跟小姑娘似的。

“我不。”傅栖樓來了興致,略略略了幾聲,晃了晃林昑棠的領子,“走嘛,阿姨等急了該。”

林昑棠再次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氣出病來無人替。

他向後伸手,拽住了傅栖樓的衛衣領口:“你松不松?”“我不。”

林昑棠用力往前一拽,迎來了傅栖樓的一聲驚呼:”你怎麽耍流氓呢!“

兩個抱着作業的女生剛好正說說笑笑地上樓梯,拐過拐角就聽見了一聲孔武有力的”耍流氓“,吓得直接楞在了原地。

她們互相攙着胳膊,戰戰兢兢地擡頭,就看見全校聞名的攝影社社長正跟競賽班的高嶺之花以一種尴尬又暧昧的姿勢互相糾纏着。

并且絲毫沒有要撒開的趨勢。

傅栖樓被迫彎腰趴在了林昑棠的肩膀上,冒着被勒死的風險,眯着眼睛朝擠出了個氣若游絲的笑:“……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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