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沙坑解決吧

操場邊的沙坑是個打架的好地方。

雖說一中的學生們大多都常年讀書不活動拳腳,校園鬥毆事件十幾年才能發生一起,但血氣方剛的青少年畢竟還是有忍不住的時候。

這種情況大多會被放在沙坑處理。

林昑棠直接把傅栖樓甩進了沙坑內,直接撸起了袖子打算展開單方面的教育。

他因為懶,從小對要動手的事情都沒什麽興趣,每次都只想趕緊解決。比起那些花裏胡哨的架勢,他打架勝在克制且利索。

被哥哥揍是不會見紅的,但絕對疼到哭爹喊娘。

林景酌很小就領悟出了這個道理。

但傅栖樓也不是什麽弱質男流。

他從沙坑裏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一個擡手!

就護住了自己的臉。

“啊!我死了。”說着,應聲倒進了沙坑裏。

林昑棠的拳頭還在半空,一句國罵都變了調:“我他媽……的?”

“呀,peace&love啊同桌。”傅栖樓在沙坑裏打了個哈欠,笑着一把拽上了林昑棠的衣服。

傅栖樓的常年攀岩雕刻攝影,一雙手上的力氣根本不是普通讀書人能比的。他自己心裏沒個數,一把就把毫無防備的林昑棠直接拽到了地上。

昨天還剛下過雨,沙坑裏黏黏糊糊的,林昑棠皺着眉頭一個不留神就被拽坐在了地上。

林昑棠在感受到自己牛仔褲上全貼着濕噠噠的沙子的時候,原本都已經熄了火的怒氣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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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了。

他一個反身,直接壓住了傅栖樓,在那人亮晶晶的眼神下……兜上了他的帽子。

架總是要打的。

傅栖樓是從小被打和打人打出來的傅氏野路子,實戰經驗十分豐富,即使在沙坑裏也施展得非常不錯。

林昑棠雙腿夾着傅栖樓的腰,原本穩穩地處在上風,但誰料傅栖樓嘴角還帶着笑,就這麽輕輕松松地擰腰把他掀到了地上。

“喲喲喲。”在林昑棠落地的那一秒,傅栖樓還沒忘貼心地伸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勺,“頭發可別沾上沙子了。”

瞬間,林昑棠的拳頭帶着疾風,直接擦着傅栖樓的臉頰過去。

“不是吧,這麽辣!”

兩個人的出拳都相當的快,林昑棠側頭躲閃的時候甚至能聽見自己耳邊的風聲。

傅栖樓打起架來也不是吃素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快又狠,力道實打實地落下來的時候讓林昑棠都有些心驚。

他狠狠擡起膝蓋,照着傅栖樓的肚子頂去。

傅栖樓一側身,兩個纏在一起的人一翻,在一片掀起的沙塵中,林昑棠單臂撐在地上,鼻尖貼着傅栖樓高挺的鼻梁。

傅栖樓的眼睛在夜色裏亮得驚人,在對上林昑棠眼睛的時候竟然還抽空朝他眨了個wink,眼下的一小顆淚痣透露着無端的野性美。

林昑棠的拳頭遲疑了片刻。

但介于面前的人每天騷擾他,昨天甚至還在刷牙時噴了他一臉的牙膏沫。

林昑棠還是痛下了殺手。

兩個人飛快又纏在了一起,拳拳到肉,長腿甩得虎虎生風。

風晃過旁邊的桂樹,搖落了一地早開的花。

在學校裏的小胖狗溜達到沙坑旁邊的第五分鐘,坑裏的兩個人終于沒繃住。

是林昑棠先笑的。

他臉頰旁邊被糊了一道濕乎乎的沙子,唇角緩慢地揚起,最後演變成了一個微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喜歡低頭。

傅栖樓有幾分好奇地擡頭看着他。

這個人笑起來真的很美。

是和性別無關的,令人訝異的绮麗。

濃密如鴉翅的眼睫微微顫動着,牽連着眼尾帶出一個柔和的弧度。

傅栖樓早就覺得林昑棠的長相能納入保護單位去供起來,卻不曾想過這個人竟然還藏着更大的生化武器。

笑容令這幅如畫的五官在瞬間生動起來,即使很淺,卻像是落入水面的一滴濃墨,快速地蔓延暈染開來。

拿舒展着的唇和眉眼令傅栖樓不禁的想到了漫天黑夜裏散碎的璀璨星辰。

林昑棠從傅栖樓的身上下來,曲起一條腿坐到旁邊:“看什麽?”他嘴角的一點笑還沒散去,唇邊有一個很淺的梨渦。

傅栖樓慢悠悠地躺下,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看你好看呗。”

林昑棠擡手搓了把沙子,随意地往傅栖樓臉上糊去。

傅栖樓懶洋洋地轉過臉,任那道沙子糊在了自己臉頰上:“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皎潔瑩潤,四周環繞着柔軟潔白的光暈,圓滿得近乎完美。

過了兩秒鐘,他像是覺得這句話不太對,擡手比劃:“我的意思是,額,那個,字面意義上。”

“嗯?”林昑棠不明所以地轉頭,“不然?”

傅栖樓楞在原地:“沒什麽。”

沒想到他人生的前十八年,竟然都沒有勇敢的小姑娘給這位老哥科普科普情話的八百種延伸說法??

“剛我碰見你室友了,之前那個。”在沉默後,傅栖樓開口說。

林昑棠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問我你什麽時候搬回去。”

林昑棠瞄了他一眼:“嗯?”“他說你跟我住着挺好的,不然你就在這住下算了。”

“哦?他還說什麽了?”

“他還說啊。”傅栖樓雙手背在腦後,“還說呀,看了社團宣傳冊,覺得我傅某人出類拔萃學富五車才華橫溢經天緯地,讓……”

“不想吃沙子就閉嘴。”

“讓你給我拍個片。”傅栖樓堅強地說完,咬緊牙關閉上了嘴。

林昑棠理都懶得理他,低頭拍着自己手上的沙子:“你都經天緯地了,随便找個愛拍的人不就行了。”

“不一樣。”傅栖樓閉上了眼睛。

聞言林昑棠有些好奇:“能有什麽不一樣?”

傅栖樓躺着,嘴角帶着點笑,有點疲憊又有點無奈。

他很緩慢地睜開眼睛,眼裏有些複雜到說不清的情緒,像是風雨前到了濃到了極致反而平靜下來的天空,他歪頭笑了笑,像是不甚在意般:“我總還是有一些需要堅持的東西的,對吧?”

但林昑棠直覺傅栖樓的情緒有一些不對。

兩個人中間仿佛有一塊塌陷下去了的沉默。

他不擅長安慰人,轉頭看了旁邊用手臂蓋住眼睛假寐的人一眼,在片刻的安靜後,決定采用傅栖樓慣用的招數——我們不如來換個話題。

他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子,在對上傅栖樓眼睛的時候用腳尖勾了勾他彎起的手肘:“回去寫作業了。”

傅栖樓也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打架時候跳起來又是活蹦亂跳的大高個,踩着魔性的步伐抖身上的沙子:“啊是得回去了,今天的數學卷難死了,你寫完了嗎。”

“嗯。”林昑棠頓了頓,不自然地加了句,“你要不會,可以問我。”

只可惜傅栖樓向來是個擅長在別人底線上跳舞的:“那感情好!卷子我剛才都看過了,我就沒有會的,你從頭到尾給我講一遍吧。”

林昑棠眼角狂抽,看了傅栖樓兩秒之後,邁開腿轉身大步走了。

果然對待歹徒就應該如同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哇,冷酷!”

傅栖樓笑着大步追上去,一把勾住了林昑棠的肩膀,把自己壓去了他身上。

傅栖樓碰見小眼鏡是假的,但林昑棠倒是真的在第二天碰見了自己的前室友。

當時他正拿着傅栖樓從食堂搶回來的手抓餅,站在垃圾桶旁邊吃早飯。

昨天打的一架兩個人都沒留情面,林昑棠現在的嘴角邊還帶着點烏青,嘴一張就頓頓得疼,弄得他一個戰鬥早餐吃了半天,優雅得跟下一秒就要拎起杯紅茶來吟詩似的。

旁邊幾個教室隔個三五秒就有小姑娘探頭出來圍觀,不少還成群結隊地拿着水杯數次經過,洗杯子一趟接水一趟扔垃圾一趟,活生生把垃圾桶旁邊圍觀成了著名景點。

而林昑棠作為著名景點本點卻沒什麽太大反應,只是在看見努力穿越人群的小眼鏡的時候擡了擡頭。

“昑棠!”小眼鏡看見他,笑着用力揮手,“親自吃早飯吶!”

林昑棠淡定咽下嘴裏的脆餅:“是啊,難得。”

“我剛去幫我弟弟交了寝室申請表了,老師說過兩天高三的空寝就能整合完出來分配了,你馬上就能回來啦!”小眼鏡把手裏的申請給林昑棠看。

林昑棠點頭:“辛苦你。”

“我?我辛苦什麽啊。倒是委屈你了,跟那個傅栖樓一起住還習慣嗎。”

林昑棠歪了歪腦袋:“還好。”

但小眼鏡卻莫名一副同志你辛苦了的表情,拍了拍林昑棠的肩:“不用逞強,我懂。”

見林昑棠挑眉不語,小眼鏡以為這已經就表達是酷哥傾訴的方式了。又嘆了口氣,湊過來墊腳小聲地叮囑,“這種星二代哇,脾氣肯定都很不好的。”

“星二代?”林昑棠側頭好奇。

小眼睛被美色逼得往後推了推,手忙腳亂地扶正了眼鏡:“什麽啊,你昨天沒看手機?”

林昑棠眼神有些飄忽:“啊,沒看。”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在給傅栖樓從頭到尾講那見鬼的數學題。

其實要說傅栖樓脾氣有多不好林昑棠倒是沒大覺出來,他倒是敢肯定,這人腦子肯定不怎麽好。

按傅栖樓自己的說法,他們藝術家學習,都是靈感大王型。

靈感上來了蹭蹭蹭就做出來了,靈感出門喝咖啡了那就趁早為自己點播一曲涼涼。

而昨天在林昑棠的再三追殺下,傅栖樓的靈感也硬是沒找到回家的路。

一張卷子八道題,林昑棠花了一個小時才看着傅栖樓把第一個空填滿。

而那一個小時中間,他倆各自洗了澡抹了紅花油,傅栖樓還溜達去泡了壺咖啡,燒了水煮了兩桶泡面。

等林昑棠從泡面碗裏擡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傅栖樓早就從書桌前溜走了。

傅精致男孩前幾天從學長那拖來一個懶人沙發,放到了窗戶邊說要用來看書學習用。

林昑棠放下碗,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發射死亡凝視的時候,發現傅栖樓肚子上放着個手機,這會兒已經連眼睛都閉上了。

“起來。”林昑棠踹了踹他的小腿。

傅栖樓咬着牙閉着眼,往沙發裏再挪了一點。

然後他就聽見了林昑棠卷袖子的聲音。

今天林昑棠穿了襯衫——是那種傳說中所有校草都擁有的一件潔白筆挺的,帶着陽光味道的白襯衣。

傅栖樓今早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林昑棠背對着他在穿衣服。

勁窄的腰線往上就是宛如下一秒就要翩飛的蝴蝶骨,寬闊的肩,修長的脖頸。

而下一秒轉來的,卻是如同濃墨般,美到近乎绮麗的一張臉。

傅栖樓碰在床邊欄杆上的手指縮了縮。

林昑棠朝他笑了笑。

像是在蒼白寒冷的霧氣裏盛放的西府海棠。

——但很快這種美麗虛妄的少年抒懷就被打破了。

現在傅栖樓對林昑棠那挺括的白襯衫剩下的唯一印象,就只有林昑棠在揍人前安靜又優雅地卷袖子的場景。

那刷刷刷的聲音聽起來,吓人得很。

他現在眼眶子都還在疼。

在林昑棠動手的那一剎那,傅栖樓在半空中一把截住了他的手:“好漢饒命!”

林昑棠手腕的形狀很漂亮,抓在手裏的時候,傅栖樓都能感覺到他腕骨的形狀。

“行了。”他手轉了一圈,把林昑棠的手指托在了手心裏颠了颠,“我做還不行嗎,做。”

林昑棠斜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傅栖樓又讨好地搓了搓他的手背:“來來來,第二題,這就給我講吧。”

林昑棠手背上的皮膚滑膩,被傅栖樓帶着薄繭的手指搓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立刻甩開了手:“滾過來。”

順便的,他還把傅栖樓的手機随意地甩到了空桌子上。

在接下來的一個漫長晚上,他就坐在了傅栖樓旁邊,左手拿着支筆随時給開小差的人進行“愛的鞭笞”,右手拿着自己的書——一晚上翻了三頁。

現在想想,那時候傅栖樓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林昑棠眯着眼睛想了想,沒想起來傅栖樓當時有什麽外露的不開心表情。

他回頭看向教室,最後一排的傅栖樓正把腿架在桌子下的橫杠上,向後用一個角支着凳子,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聽講臺上的班長說話。

沉默的傅栖樓一貫是有些深沉的。

伸展着身體的人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身型,從林昑棠的角度看,傅栖樓抿着的唇角堅毅,下颌弧線淩厲冷硬,神态裏帶着與生俱來的霸道。

但像是福至心靈般,傅栖樓回過頭正好和林昑棠對視,朝他熟練又風騷地眨了個wink。

……算了。

霸道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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