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陸既明話音剛落，于霁便與弟子們視線一同，齊刷刷地盯着“倪秩遠”看。
岚山師徒狀态一致，像極了在打量被剛被奪舍之人。
陸既明不怕被打量，見大家注意力都落在自己身上，反倒露出幾分閑适來。
“……”銘溪微蹙起眉。倪師伯剛才那番話說得太過張揚，不太像他往日性格。再加上現今閑适、不将對方放在眼裏的姿态……怎麽看，都透着幾分熟悉。
“上、上路？”荀老爺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他僵硬地将視線轉回陸既明，看到對方臉上的笑意後，他顫抖着聲音道：“倪仙師真不愧是修仙之人，所用詞彙都如此別致。”
“嗯……是本尊話語有誤。”陸既明突然态度一變，臉上笑意收起，神色透着幾分嚴肅，“本尊全意是送隐匿在貴府中的邪祟上路。”
已經察覺出陸既明正在“套路”荀老爺的于霁，安靜地吃着栗子。
銘溪低頭，默默地将手伸進油紙袋，拿出栗子剝好再遞給于霁。
看着從身側位置冒出來的剝殼栗子，于霁一愣。
夏文漪和朱幼旋忽然視線亂瞄四周，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家師尊與小師弟。
于霁接過銘溪遞來的栗子，不說話。見師尊沒有訓斥自己，銘溪又接着剝第二個栗子。
再看夏文漪與朱幼旋……已經開始悄聲讨論起荀府擺件，東扯西扯，一會說似是在某個卷軸裏見過，一會又搖頭推翻自己剛才的看法，反反複複，就是沒有個确定答案。
岚山這邊出現的小狀況并沒有引起荀老爺的關注，他現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陸既明身上。此時聽到陸既明話語裏出現轉機，也不再端老爺架子，趕忙放低姿态迎合陸既明的話題。
經過剛才一吓，他原本還有幾許昏沉的腦子這下算是徹底清醒了。
深知自己不敵修仙者，也一時喚不來能夠戰勝他們之人，荀老爺非常識時務的不敢再對眼前修仙者們言行不敬。
為今之計……唯有拖！想通後的荀老爺故作遲疑，而後順着陸既明的話語道：“府中邪祟？”
“恐怕連荀老爺也……”陸既明視線從于霁身上掃過，再落在荀老爺處，觀其神色變化，故意改口道：“不清楚自家宅邸正籠罩在濃重的邪祟氣息之中。”
“……這不可能！我這從代代先輩手中傳下來的好端端宅邸，怎麽可能會被邪祟氣息所籠罩！？”
“倪仙師，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搞錯了？”荀老爺臉露驚慌，嘴上急急忙忙尋求“倪秩遠”的否認，心裏卻對其這番話語頗為不屑。
【還以為仙門渡月峰的倪秩遠有多厲害，結果也就醫術能看過眼罷了。就他那個樣，不足為懼！倒是那頭……時不時就拿劍威脅我的女修值得提防。】
于霁面上神色不改，似是沒有看到系統彈出來的窗口，依舊“淡定”地吃着栗子，側耳旁聽陸既明與荀老爺的對話。
面對荀老爺的質疑，陸既明搖搖頭，“本尊絕無可能看錯。”
“這……”荀老爺神色複雜，最後嘆息，無可奈何道：“這可是祖上留下來的宅邸，我一直都很好地維護着它，怎麽就……仙師，我可怎麽辦啊？”
【醫修不足為懼，我就按照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的反應來表現，不必擔心他會看出什麽。】
陸既明細思片刻，緩聲道：“這正是我們到此叨擾的主要原因。而今邪祟并不在這裏，待等我們假意借宿住下後，便可靜候府內邪祟現身。”
荀老爺點點頭，一臉沉痛，“就按倪仙師所言辦吧。如有需要請不要客氣，盡管與府內管家提，今晚就勞煩倪仙師與諸位仙子了。”
岚山女弟子們聞言面面相觑。
——她們怎麽就被牽扯進來了？
“府中無女眷，難免會有招待不周之地。仙子們如有什麽需要，請不要客氣，盡管對府中管家提！”荀老爺一抓準機會就與岚山新入門劍修套近乎。
【這些個女修資質都不錯，而且模樣漂亮，如若能将她們全都抓起來獻給主上，一定會得到主上的賞識！】
正面無表情關閉彈窗的于霁：“……”
經過幾回觀察，她已經能夠肯定這彈窗內容就是荀老爺的真實想法。
只是突然獲得“讀心術”，她需要緩一緩。
至于如此大膽打她家弟子們主意的荀老爺……
“師尊？”銘溪發覺于霁從始至終都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不禁覺得除了倪秩遠之外，就連自家師尊都變得格外怪異。
可是以他現在的身份，不應該如此“了解”于霁。
銘溪思索片刻，喚了一聲于霁，見她有反應後，故作不安詢問：“今晚弟子還是住在您附近嗎？”
于霁起身，與銘溪對視了好一會，不解詢問：“怎麽？你想住在別處？”
銘溪臉色一僵，趕忙搖頭道：“……弟子并無此意。”
“有想法直接說出來便是，為師很開明的。”女主已經另嫁他人，屬于她的戲份已經被陸既明破壞得體無完膚，弄得于霁現在都推算不出銘溪的感情走向。而今聽到銘溪似是在表達自己的想法，于霁不由帶了幾分期待。
“是。弟子知道了。”銘溪應答于霁時，神色極為微妙。
見于霁起身，荀老爺立刻準備将管家喚來為他們引路到廂房歇息，卻被陸既明所拒絕。
陸既明：“荀老爺無需費心，我們除掉貴府中隐匿的邪祟就走。”
“倪仙師既然打算假裝留宿，還是講究真實點較好吧？這邪祟聽起來也不傻的樣子。”荀老爺讪笑。
“也好。”陸既明似笑非笑地回應完荀老爺，便結束與之談話，起身邁步走向于霁，低聲問道：“栗子好吃嗎？”
于霁點頭：“還不錯。”
“啧啧啧。”陸既明順着于霁視線而過，望向她後側的銘溪，故意搖了搖頭。
于霁：“……”
見師尊和倪師伯都邁步離開大堂，夏文漪等人也即刻跟上。
遠離了荀府大堂，夏文漪慢慢地挨近于霁，而後故作不經意對朱幼旋道：“我總覺得那個荀老爺身上透露着一股違和感。”
朱幼旋了然，立刻跟上話題，“他看過來的眼神總讓我覺得不舒服……我們真要按照他的意思，到廂房去休息？”
“字面上的意思，進去房間後也未必就真的要休息。切記，今晚再困都要保持清醒，千萬不能入睡。”于霁擡手，從乾坤袋中拿出折疊好的符箓分別贈予三位弟子。
将最後一張符箓放入銘溪攤開的掌心中，于霁才轉開視線，輕聲解釋道：“荀府異變是絞殺魚妖任務之外的事情，危險程度比絞殺魚妖要高，切不可放松警惕。”
夏文漪、朱幼旋：“……”
——師尊，我們只是剛入仙門的萌新！
“倒也不必這般緊張。”走在前方陸既明笑着開口，“左右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穢物’罷了。”
銘溪瞥了一眼“倪秩遠”方向，擡手指尖凝聚成一道道靈氣利刃，将緊跟在于霁身旁的細小穢氣盡數擊散。
他算是發現了，這荀氏宅邸裏的穢物都特別喜歡自家師尊。但凡她走過的地方，那些隐匿在角落裏休眠的家夥一個個都開始變得活躍起來。
對方力量雖然不足為懼，但數量過多，實在讓人疑惑。
這到底是荀氏宅邸淪為了魔域的養魔場；還是師尊身上出現了變故，體質開始變得格外吸引邪祟？
話又說回來……他都進來這麽久了，至今也未發現宅邸內存有提供結界一類術式支撐的陣腳。
沒有結界，也沒有障眼法存在痕跡。這荀氏到底依靠的是什麽辦法，竟然能将如此濃厚邪氣的宅邸坐落在凡界鬧市中，且還絲毫都未引起仙家的注意？
饒是銘溪翻遍記憶，也找不到關于荀府的任何記憶。
可轉眼，銘溪忽然就思緒一頓，猛地回想起自己那段敵我不分、揮手便将喧鬧打攪自己休憩之“人”化為齑粉的時光。
也就是說，哪怕他曾經遇到過荀氏之事，也都會因為缺乏耐心與觀賞興趣而懶得關注。
銘溪：“……”
一想到自己可能是因沒有将荀氏放在眼裏，不屑去關注對方是如何存在于凡界……才導致現在的自己——哪怕恢複了記憶與能力，且清楚自己所處時間段，卻還像個初涉世之人，全然懵懂地站在荀府裏不知所措，銘溪就頓感頭疼。
心中郁氣萌生，銘溪指尖再次彙聚靈力，毫不留情将暗處那些窺伺于霁、凝聚起來的穢氣逐一擊散。
即便現在暫時想不起荀府怪異的因由，但先将邪祟準備凝聚起來、襲擊衆人的穢氣擊散總不會做錯！
因果過往皆不重要，當務之急是守護好師尊！
“倪師伯，為何不讓管家帶領我們前往廂房？”朱幼旋聽到“倪秩遠”談及對方言明其尚不足為懼時，心中緊張感都不由消散了一些。
“我怕對方會将我們直接帶上‘黃泉路’。”陸既明一邊回答，一邊暗中觀察着銘溪。留意到他專心處理四周窺伺于霁魂靈的邪祟，卻越發不明狀況的模樣，故意道出“黃泉路”三字以作提醒。
“黃泉路……”銘溪低喃，指尖彙聚靈力的動作一頓，立刻伸手拉住了前方于霁的衣袖，可當對上于霁坦蕩無雜念的雙眸時，他想要說出的話語卻全都卡在了喉嚨裏。
“師尊。”銘溪怔怔地望着于霁。
于霁不明所以，任由銘溪拉着自己衣袖露出一臉令她看不懂神色。想了想而今逆徒對自己的馬甲設定，于霁擡起另一只手，輕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怕。”
——黃泉路，不就是你的老巢名字嗎？為師懂得。
銘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