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郝眉确實累了好幾天,這會兒精神一放松居然沒一會兒就睡着了,于是開着車匆匆趕來的肖奈對着折疊床上睡得很是香甜的郝眉一陣無語。

狹小的室內,兩個Alpha相顧無言,然後不知是不是本能作祟,他們都開始有意無意地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一時間,雪山冰川的森冷氣味與檀香夾雜煙火的疏離味道交織在一起。

“嗯……”郝眉皺着眉頭難耐地翻了個身。

肖奈與廚師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離開了那個小房間。

“你來晚了。”廚師頗有些不客氣地說。

“抱歉。”肖奈不知對方的底細,但他今晚的行為足以得到他的敬意:“我自己一個應付不來,去找了個幫手。”

廚師往他的車看過去,副駕駛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正略帶擔憂地往這邊張望。

“她也是?”

肖奈點頭:“你放心。”就要走回屋裏,廚師攔住了他:“我來。”

他走進屋,看郝眉抓着被子不放,索性把他卷了卷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肖奈走到車邊幫他開了車門,他動作輕柔地把睡着的郝眉放在車後座上。退出來時,他的側臉正好對着空調口,他想了想探回去把郝眉的被子拉高了一些。

肖奈站在車旁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禁挑了挑眉。

“照顧好他。”廚師說,等到肖奈肯定的一點頭,便轉身回了大排檔,拉下卷閘門。

“我到後面來照看他吧。”貝微微說,“我看美人師兄的睡相不太好,一會摔到車座下就不好了。”

“麻煩你了。”

貝微微從副駕駛換到車後座,順手抽了張紙巾幫郝眉擦掉額頭上的汗:“這沒什麽,我發……這種時候,”她頓了一頓,從後視鏡裏偷偷看了一眼肖奈,見他仍目不斜視地認真開車才松了一口氣:“也是我室友在我身邊照顧。不過美人師兄心可真大啊,這種日子都能忘了。”

“他剛轉化不久,這是他第一次發情期。”肖奈說。

貝微微臉刷地紅了,內心暗忖不愧是大神,她都不好意思說的這三個字他那麽雲淡風輕地就說出來了,看來還是她思想太不單純,需要好好反省。

“以後你可以不麻煩你的室友。”肖奈突然說,“打給我就好。”

“啊?”她沒反應過來。

“我做了很多功課,可以照顧好你。”他又說。

微微本來就有點不好意思,這一下臉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那你先照顧好他吧。”

“他?”肖奈又看了她一眼:“你能放心?”

“有什麽不……”貝微微本能地想回嘴,但又覺得這個話題有種越說越污的感覺,幹脆轉移話題:“你這要帶他去哪兒啊?回你家?”視線也一并移到窗外。

小女朋友不好意思了,肖奈也不再逗她:“不行。我父母這幾天時不時會過去,萬一聞到他的味道很難解釋,我也不希望我的房子染上另一個Omega的味道。”

貝微微假裝聽不懂他話中深意:“那怎麽辦?”

“去他家。”肖奈說,“我以前去過一次,猴子酒現在應該在樓下等着了。”

“幹嘛還要叫丘師兄來啊?”貝微微問,“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肖奈從郝眉的包裏摸出小區門禁卡,徑直開了進去,在一幢樓下停了車:“我相信你,但是郝眉同時也是男的,你忘了?”

“哦。”貝微微小聲地應了一聲。

她确實忘了。作為百裏無一的稀有人種,她一聽說郝眉也是Omega就立刻把他當成了同類,完全把他第一性征抛在了腦後。

天吶,真是糗大了。

肖奈打開車後門,貝微微幫着丘永侯把郝眉搬了下來,幾人合力把他弄到樓上他家安置好,才齊齊松了口氣。

“還好這小子平常不太愛運動,”丘永侯擦了把汗,“他要是再重幾公斤我寧願把他扔門口得了。”

“美人師兄要是聽見了該多傷心啊。”貝微微繞過一地花花綠綠的襪子找到水壺和水杯給他們倒了杯水。

丘永侯接過水杯:“不會的,他已經讓我們怼習慣了。”

肖奈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我先送微微回去,美人就交給你了。”

“行,放心吧。”丘永侯勉強在沙發上收拾了一個能坐人的地方坐下。貝微微把路上買好的一些藥和用品交給他:“等他醒了,讓他照着說明書用就行,記得叫他多喝水啊。”

“行了,你放着吧。”

“有需要就讓愚公過來接班。”肖奈攬過貝微微離開了郝眉家。

坐上車,微微仍搖着頭:“美人師兄實在是太……”

“怎麽了?”

“沒什麽,”她回想了一下剛才在屋子裏看到的“慘狀”,“就是覺得他能順利長到這麽大真幸運啊。”

肖奈一笑:“他需要人照顧。”

“我也覺得。”微微表示同意,“今天這種情況太危險了,要不是遇到了好人,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不過,要找誰來照顧他呀?”

“就快出現了。”肖奈說。

事實上,如果他沒料錯的話,已經出現了。

****

郝眉在家裏窩了三天,愚公和猴子酒輪流過來看他。

這幾天他算是切切實實地體驗了Omega的感受——發情,多麽羞恥的感覺——美人師兄淚流滿面。

雖然在現今科技的進步下,已經能用對人體傷害極小的藥物把發情期症狀控制在了人體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但那種輕飄飄好像所觸及之處都是棉花的感覺,還有那種難以言喻的空虛還是讓他覺得萬分不适,更別說某個地方時常傳出的濡濕的感覺。

第一天他幾乎不敢出去面對昔日的室友,吓得丘永侯以為他真的出了什麽事兒,差點打了急救電話。

知道原委之後他把愚公也一并叫了過來。

“我跟你說眉哥,”丘永侯鄭重地對他說,“我們幾個絕對不會因為生理原因就把你當成另外一個人。你就是郝眉,只要你覺得你自己沒變,我們也不會變。”

愚公坐在一邊點頭:“我們倆雖然是Beta吧,但是沒吃過豬肉起碼也見過豬跑啊。我們知道這時候你特別難受,不會取笑你的。”

郝眉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誰怕你們取笑我了。”他抱着被子,“我就是覺得自己特別沒用。”

丘永侯翻了個白眼:“得了呗。老實說,你現在這狀況對我們來說也就相當于感冒發燒什麽的——那你也不能自理需要照顧吧?真那樣兒了我還怕你傳染給我呢。”

郝眉讓他逗得“噗哧”一笑,眼淚還沒幹呢。

愚公薅了他頭發一把:“我倒是不怕傳染。我怕的是你一個控制不住獸性大發把我先奸後殺。”

“我呸!”郝眉往他臉上呼了個枕頭:“說幾句人話你能死是怎麽的!?”

愚公抱着枕頭坐在地上笑:“這不就對了?跳起來跟我們互怼死磕才是我們眉哥,別老抱着被子窩床上跟個娘們兒似的,難受不難受啊。”

“行了行了別鬧了,”丘永侯搭把手把他拉起來又對着床上的郝眉說:“你啊,這陣兒過了麻溜回公司上班兒來,你請假這幾天阿爽都要累死了。”

“我知道了。”

****

郝眉回公司那天,阿爽幾乎要給他跪了。

休息了幾天,他的紅條藍條都是滿的,立刻就投入了代碼的海洋。

然而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下班的時候他本來想建議肖奈把招新的事情提上日程,不想肖奈搶先一步說了他期待已久的話。

“一會兒有新人過來報道,你們都見一下。”

除了肖奈已有女朋友,剩下三個都是單身狗,這會兒回家也沒有熱菜熱飯等着,新同事的吸引力比那間凄涼的單身公寓大多了。

“新人?何方神聖啊要我們幾個元老恭候他的降臨?”于半珊笑嘻嘻地說。

“你以為神仙下凡呢?”丘永侯怼了他一肘子,“還‘降臨’。”

肖奈別有深意地看了郝眉一眼:“你認識。”

“我認識?”郝眉一臉懵逼,“我認識的你不都認識嗎?”

當那個黑衣黑褲的身影慢慢踱進公司大門朝他們走過來的時候,郝眉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了。

發情期那天晚上的一幕幕慢動作重播似的在他腦海裏回放了一遍,對上那人的眼睛,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媽呀。

他都忘了。

可他現在又都想起來了。

他想起那天自己是怎麽撲到他懷裏,還在他身上蹭,抱着他不放——他又是怎麽把自己弄到床上再一邊看着他,跟他說話直到他睡着——他是怎麽回到自己家的,過程他完全沒有意識,然而他清楚地知道當他在自己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懷裏抱着的被子并不屬于他。

回想起這一切的感覺既窩心又羞愧——郝眉覺得,他在這個人面前已經把這輩子的臉都丢光了。

思考間,他鼻端仿佛又聞到那股冷飕飕的會融化的味道,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卻發現對方正好也看着他,眸色深得好像能把人吞進去,他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

郝眉松了一口氣,又有點失落。

然後就聽他自我介紹了自己的名字:“KO。”

原來他叫KO……等等!——KO?

KO!!??

那個國內頂尖的黑客?

他忍不住又擡起頭重新看了他好一會兒。

然後就聽他說:“說好的免費,我不食言。”

“那就打到郝眉卡上。”肖奈說得雲淡風輕,然後回過頭:“人是你招來的,你負責。”

啥?

不是,等等——什麽叫人是他招來的?

肖奈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就走離開了。

愚公和猴子酒也互相交換了眼色,一人一邊按了按他的肩膀:“哎呀,居然是你的老相識,真意外呀。”

“眉哥,你這運氣不錯啊,什麽時候打算買彩票記得通知兄弟一聲啊。”愚公看了KO一眼。

兩人插着科打着诨也走了,偌大的公司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郝眉渾身不自在起來:“那個……人都走光了,我帶你四處看看呗。”說着轉身走進辦公區,身後腳步聲傳來——KO跟在他後面。

“這邊是策劃部,那邊是美術部……那間是老三的辦公室,那個是會議室,這個是我們程序部的地盤兒——偌,這個桌子原來是空的,現在是你的了。”他靠在那張桌子旁邊,拉開轉椅。

KO并沒有坐下的打算,只是問了一句:“你坐哪裏?”

郝眉側過身子指了指隔着兩張桌子一個書架的另外一側,和這個位子剛好在程序區的對角:“那兒。”

KO擡眼看了看就算反應了,郝眉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面前這家夥真的是——話很少。

“你不生氣了?”

他看了KO一眼。男人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眼睛裏帶着點他看不太清楚的小情緒。他知道他說的是他入侵自己電腦的事。

“一開始是有點生氣的,你居然瞞着我這麽多事兒,枉我一直把你當知音。”郝眉說。

他把鼠标拿在手裏把玩:“不過現在想起來還是挺有意思的——跟演無間道似的,”說着板起臉演劉德華:“我想做個好人。”

KO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裏映出郝眉的臉,讓他覺得自己有點傻,一瞬間那種有些凝重的氣氛突然消散,他不由得“噗哧”笑起來,人幾乎滑到地上,也就錯過了對面那人一瞬間的表情松動。

他的确是個好人,郝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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