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包袱裏的東西完完整整,一點不少,眼見就是沒有被打開過的。

這老陳真是個好人,甄珠在心裏默默地想着,更是覺得剛剛在他衣服上亂抹一氣不好意思了。

她輕手輕腳湊到老公面前,低下頭老老實實地說:“陳叔叔對不住,剛剛把您衣服弄花了。我現在沒錢賠,以後有錢了再賠給您。”

老陳顯然是個爽朗的人,一把揉亂甄珠的頭頂,哈哈一笑:“小姑娘真懂事兒,我剛剛是吓唬那兩個人販的,那還能真要你賠,回去揉一揉洗一洗就行了。”

打眼一瞧,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帶着一個眼瞎的爸爸上縣城來看病,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老陳這個人心善,心裏酸酸的,就說要帶他們去縣醫院。

然而遠遠一個小男孩在喊:“老陳!老陳!張叔讓你趕快回所裏。”

“滾你娘的蛋!你那小兔崽子又在那兒亂叫,回去抽死你。”老陳沖着小男孩遠遠喊到,“嗳,小兔崽子,過來!有重要任務要交給你。”

那小男孩本來還在遠遠地做鬼臉,現下一聽有重要任務,馬上像猴兒一樣地跳過來了,三兩步跑到老陳面前,雙腿一并做個立正,胸膛挺得老高:“報告陳警官!請問有什麽任務?”

老陳一看兒子這裝模做樣的樣子,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別沒個正形,帶着叔叔和小妹妹去縣醫院挂號看病啊,有啥能幫的跟着幫幫。”

老陳轉身向甄珠父女二人介紹這是自己的兒子。

甄珠擡眼望去,那男孩看起來八九歲的模樣,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眼神明亮,頗為機靈又頗為端正的樣子,身上有一股和老陳一樣的精氣神,她便沖小陳笑了笑,以示友好。

小陳卻把眼睛撇到邊上去了,臉和耳朵都紅了,也不知道是跑來熱的還是害羞所致。

待老陳把兩邊交代好了,便自己往所裏跑去。

小陳見老爸走了,呼了一口氣,像孫猴子脫出了五指山,瞬間沒個正形,看着甄珠,第一句話便是:“你雖然黑的像塊黑煤炭,但是笑起來真好看。”

甄珠的臉瞬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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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想到對面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甄珠決定不跟此等小輩計較。

小陳見甄珠不說話,便自找起話說來:“我叫陳效非,他們都叫我小非,也有叫小飛機的,你想怎麽叫都可以。”

甄珠瞟了他一眼,覺得他是個逗比。

眼見甄珠理他了,小非得了動力,便帶路邊兩邊轉着,嘴裏叽裏咕嚕個不停:“我今天剛剛報道,我讀二年級了,哎你讀幾年級啊?”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書讀了。”甄珠終于回了他一句。

而陳效非愣住了。

他爸爸剛剛把他拉到邊上去嘀嘀咕咕說了一通,他心裏隐約有數了。這個妹妹看起來是把自己讀書的錢都拿去給爸爸治病了。

他還沒有安慰人的經驗,于是決定先不說話。

于是一行三人便這麽沉默着趕往縣醫院。

別看小非人小,卻是貫喜歡滿天的亂竄,更別說這縣城一條主街,撒泡尿就從城東走到城西的地方,他可是連螞蟻窩在哪兒都知道。

這不,見他地裏隆冬熟門熟路就把甄珠父女兩個帶到了地兒,在等號的時候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甄珠閑扯。

甄珠開始的時候還應付小非幾句,待到護士叫了甄珠爸爸的號了,她是徹底沒了閑心,包着包袱蹭一下就彈起來,扶着爸爸往裏走,伫在會診室就不動了。

小非也想進去,護士把他呼呼往外趕:“人都擠滿了,外面等外面等!”

想着也是這麽個理兒,小非便在外面勾着脖子往裏面望了,待望了一會兒,實在聽不懂什麽,他便專心致志地看醫院走廊上綠色的牆腰上脫落的漆,在頭腦裏上演攻防大戰。

現在在小非的心中,他是武俠小說中的俠士,守護着瞎子爺爺和他的較弱可憐的孫女。

至于為什麽要把甄珠爸爸相像成甄珠爺爺,純粹是因為這樣顯得他們更可憐,而小非自己則更有大俠之感。

在會診室裏面的甄珠卻是全然不同對小非內心的俠客演義感同身受的,她的心全然在爸爸身上。

只見老醫生沉吟半天,又問了半天,扒着眼睛又看了半天,沉吟着說了一句:“能治。”

甄珠的心歡呼着飛上天。

老醫生又看了看,又沉吟了一句:“不知道好不好治,先治治看再說。”

甄珠的心又忐忑往下墜。

還是甄珠爸爸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醫生這個治好要花多少錢啊?要是要很多錢,我們這……”

老醫生見的病人多了,見甄珠爸爸這樣,揮揮手便打斷了他:“那錢還能有眼睛重要?我們盡量治嘛,看看能不能少花錢治嘛。”

甄珠見這醫生笑眯眯的,頭花胡子都花白了,臉上還紅潤潤,說話看病還挺樸實,心下便當時有了好感。

她也沒多說什麽,只是上前去寬慰了爸爸:“爸我們先治着,先聽醫生的,我看這位醫生是個好醫生呢。”

老醫生一聽更是笑眯眯了,點了點頭:“小丫頭倒是蠻懂事哦。”

當下安排了住院檢查,甄珠先給爸爸預交了五十塊錢,待到爸爸進去檢查了,她也不能陪同,便只能出來走走了。

在外面已經把俠客演義在腦海內上演到120回的小非一看甄珠得空出來了,立馬喜得像猴子一樣湊上來,喜滋滋地問:“你爸在檢查,咱倆出去玩呗?”

甄珠覺得這小孩簡直心大到近乎傻,完全沒有點眼力見,她心裏可是為爸爸的眼睛煩得要死,一點兒都不想出去玩,偏偏這小鬼頭還要邀自己出去玩。

但是又是小非幫着忙前忙後的,甄珠只能悶悶地說:“不去了,沒有錢。”

小非原本哭喪着臉,一聽這又興高采烈起來:“嘿!我有啊!”

他當即獻寶似的從兜裏掏出五毛錢:“我爸剛給的,走,咱倆去買雪糕!”

甄珠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小非便像頭小蠻牛一樣,拉着她就蹬蹬蹬往外跑。

路上甄珠甩了幾次手都沒掙開,她只得嘴裏嚷嚷着:“哎呀我要守着我爸爸。”

“沒事兒,咱們買完雪糕就立馬回去,一分鐘就掉頭了。”小非話也不停,拉着甄珠來去如風。

待到甄珠手裏拿着奶油冰糕,小非又摧着甄珠舔一口舔一口,及見到甄珠真的舔了一口,他才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笑了:“怎麽樣?甜滋滋的,吃根雪糕就沒那麽發愁了。”

甄珠錯眼看他,這時才發現小非真是心細得很。

她真心實意地說了聲謝謝。

小非卻故作大驚小怪:“哎呀!這還是那個撒潑往我爸身上抹鼻涕的兇女人麽?”

甄珠翻了一個白眼,決定收回自己心裏剛剛對小非的好評,一邊吃着冰糕一邊往回走。

小非則在後面邊追邊大叫:“喂!喂!吃了我的冰糕翻臉就不認人啦。”

他叫任他叫,甄珠又舔了一口冰糕,因為爸爸的病情而盤旋在心頭的陰影也少了不少。

眯起眼睛看看天,真藍啊!

回到醫院後,護士說爸爸的檢測結果還沒出來,得要一段時間,甄珠一個小姑娘一個人在外面也不方便,讓她先回家。

甄珠卻搖搖頭,她準備就地在爸爸的病床下打個地鋪,免得爸爸有什麽地方要人幫忙。

看護爸爸病房的小護士知道了甄珠家的情況,看她可憐,給她找了個大蛇皮袋子,甄珠就把蛇皮袋子往爸爸的病床下一鋪,然後把帶的兩件衣服也鋪上去,自己身上穿的嚴嚴實實的,準備就這樣躺在地上睡一晚。

然而爸爸被護士推回來之後,聽說甄珠要在地上睡,當下就說讓甄珠在床位上睡,自己在地上睡。

甄珠卻不願意,說爸爸還在生病在。

在她的記憶裏,總是記得上一世爸爸臨終前的樣子,因為長久的病痛而消瘦,眼中半點神采也無。她心裏總有些可憐爸爸,盡管現在她是個八歲小孩兒的身體,心裏也還是可憐爸爸的。

兩人争執不下,甄珠身體一騰空,爸爸竟一把把她撈起來了。

“哈,上來睡吧!”盡管眼睛不太方便,爸爸的此時的神色卻如同小孩子一般。

甄珠也笑了,再來一世,她又是一個有爸爸的孩子了。

長夜漫漫,甄珠和爸爸擠在小小的病床上,外面的走廊裏偶然有值班的護士進進出出,有病人起夜的聲音,醫院外面的大街上偶爾有汽車駛過的聲音。

外面的世界不甚安穩,但是甄珠抱着爸爸的腳,睡得卻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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