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甄珠一把拉住風風火火沖過來的二姐，面色緊厲：“你說什麽？！”
“二哥！二哥不見了！”甄蓮有些語無倫次。
甄珠讓她平靜下。直吸了幾口氣，甄蓮這才能把事情講清楚。
原來，二哥甄國華昨天晚上都沒回來，他跟家裏人說的是去朋友家玩了，但是今天，甄家媽媽碰到二哥那發小家裏的大人，那人卻說國華沒來過。
一直到現在，二哥國華都沒回來過，也沒有遞回來音訊。
家裏一家人急了，在村裏到處找，這時候有人出來說了，說是昨天好像看到國華跟着一群半大小子去了栗北鎮，然後在鎮上坐上一輛大巴走了，那大巴好像是開到省城去的。
甄家爸爸趕忙去到了栗北鎮問售票員，售票員回憶了，說昨天的确有這麽一夥人坐了車。
這下無疑了，國華真的跟別人跑了！
這下子，村裏炸開了鍋，衆說紛纭。這下子，大家才留意到，帶走國華的那夥人是近期來來到村鎮附近的，跟一群孩子玩得近，不僅國華跟着走了，附近村鎮裏也有些孩子也跟着一起走了。
這下子，附近村鎮裏也有人呼天搶地，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趕到了派出所去報案。
這可是個大案子，附近村鎮好幾個孩子走丢了，警察立馬接待了，說是馬上上報，讓這些人回家等消息。
甄珠回家的時候，正趕上報案的人回村裏，自家的家人也回來了。
聽了甄蓮講的前因後果，甄珠的心沉沉地落下去了。拍花子拐賣孩子的案件她聽過不少了，後世有天眼監控系統，還有那麽多孩子丢了找不着。現在是1982年，別說監控了，有的地方連電都沒通，如果那真的是一夥流竄作案的團夥，那麽找到二哥國華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而且，別的拍花子的人販子大多都是拐賣幾歲的小孩，像這樣，誘騙好些半大的孩子的，就不像是單純的拐賣孩子賣錢的團夥了。甄珠更擔心的是，這個團夥是專門騙大孩子，去賣人體器官的。如果是這種可能性，那可能比單純地拐賣孩子更可怕。
想到這個血淋淋的可能性，甄珠心裏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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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甄蓮看到妹妹甄珠的臉也白了，慌亂的心也軟了，生出了一股保護妹妹的柔軟之情。她有些不習慣地把妹妹摟在懷裏，胳膊僵僵的，聲音也硬邦邦的：“別想那麽多，指不定過一會兒二哥就回來了。”
甄珠點點頭，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出去的爸媽和哥哥姐姐們都回來了。
一家人的臉上都像結着寒霜一般，屋子裏暗沉沉，沒有人點蠟燭。
直到幾個孩子的肚子餓得咕咕叫，甄珠媽媽這才像是如夢初醒一般，沙啞着嗓子：“啊……餓了？我來做飯。”
幾個孩子這時候也沒有人抱怨，都坐在堂屋裏，圍着甄珠爸爸，縮成一團。
甄珠看向爸爸，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像是沉默的石頭一般。
夜深了，家裏幾個人就着微弱的燭火吃完了煮豆絲，簡單的洗完了腳，就準備睡了。
這個夜晚，家裏寂靜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在黑暗中，甄珠聽到了媽媽有些壓抑的哭泣聲：“我早該發現的……國華他說跟着什麽大哥，什麽掙錢的……我早該發現的，他就不會被騙走了……”
甄珠想起來了，這段時間裏，是聽二哥說過好幾次，說他跟着的大哥是多麽的有本事，能帶他賺錢。
當時她忙于解決自己重生以來面臨的危機，一直無暇顧及二哥所說的那個什麽大哥，只是以為不過是鎮上游手好閑的混混而已。
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即使是甄珠再世為人，心也沉滞了很久，現在才漸漸回過神來，也能夠思考了。
聽見了媽媽的壓抑的哭泣聲，甄珠沒有說什麽，現在也做不了什麽，她轉身抹黑回了幾個姐妹睡覺的房間，躺在炕上，睜着眼睛望着空空的黑暗，腦海中卻是思緒翻湧。
二哥國華被拐走這件事，在上輩子是沒有發生過的。
在上輩子，二哥國華不愛讀書，初中讀完了就和別人合夥做生意去了，後來起起落落也混了個溫飽。這輩子重生以來，他的性格到是和上輩子一樣，同樣的不愛讀書，整天夢想着賺大錢發大財，但是沒想到，居然會發生被拐走這樣的大事。
甄珠繼續想到，可是，連自己都重生了，那麽說明很多事情都是可能改變的。那麽，二哥國華被拐走，也是可能發生的事情。
想到這裏，甄珠覺得越發地懊惱與後悔，如果自己當時能夠多留意一點，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帶着這樣懊惱的念頭，頭腦混亂地想到半夜，甄珠覺得心裏很是憋悶，一下子翻身坐起，長出了一口氣。
後半夜的月光皎潔明亮，寂靜地照在村莊裏，也透過小小的玻璃，照進了炕床上，照在了甄梅和甄蓮熟睡的面龐上。
一直為已經發生了的，無可挽回的事情而懊惱，這不是甄珠的性格，胡思亂想了半夜，她的心終于再次堅強起來了。
既然會發生二哥國華被拐走這樣的事，那麽說明，這輩子，很多事情都在不斷地變化。
既然有壞的變化，那麽肯定有好的變化。
爸爸的眼睛變好，自己也能繼續讀書，甄珠看着月光下的大姐和二姐的面龐，心裏默默想到，那麽，大姐和二姐的命運也許也會有變化，家裏每個人可能都會變得更好。
二哥國華走丢了已經是既已發生的事實，那就不要為此而不斷懊悔，向前看，看看後面可以做什麽。
在黑夜之中，看着落入窗中的皎潔月色，甄珠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一早，甄珠媽媽起來的時候，看到小女兒甄珠正坐在自己的房門口。
一夜難眠讓她疲倦，整個人飄忽起來，而二兒子的走失，讓這種飄忽還帶着沉重的意味。
所以看着小女兒甄珠早早坐在房門口，她有些遲鈍地問道：“幺妹，怎麽了？”
然後，她就看到了小女兒伸出手，遞給她一團東西，她再仔細看去，那居然是一卷錢！
厚厚的一卷錢！
饒是甄珠媽媽這時候再不清醒，此時的思緒也清醒了！
甄珠見媽媽呆住了，把錢塞進她手裏：“媽，拿着，這是我賺的錢，你和爸拿着這錢，去省城報案，看能不能找到二哥。”
這是昨晚甄珠想了一夜的結果。
她這輩子賺錢，是為了能夠繼續讀書，做自己想做的選擇，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并不意味着她想做一個只顧自己自私自利的人。開始的時候，她不願意把自己賺錢的事告訴家裏人，是因為她不想自己的方法受到妨礙，畢竟自己年齡小，說的話也很難被聽進去。
但是現在，二哥被拐走，在縣城報案是找不到了，如果能夠盡快趕到省城報案，還有希望。
所以甄珠拿出自己所有的錢，并且和媽媽講了自己這筆錢是如何賺到的。
只是，她隐藏了自己重生的事實，只說自己是在書裏讀到的，觀察別人發現的。也隐瞞了自己騙虎子娘的事，只說是自己和虎子娘合夥做生意。
聽到甄珠一樁樁一件件講過來，聽到她賣茶葉賺錢，聽到她去縣城商品街買賣，聽到她的商品和設計，甄珠媽媽越聽越沉默，直到甄珠講完了自己為什麽開始時不告訴他們，現在又把錢拿出來并把一切坦白，甄珠媽媽都一直在沉默。
這在她的認知裏，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自己家的幺娃，才八歲的小姑娘，又瘦又小，居然能自己騰挪倒賣，短短時間就賺了三十多塊錢，抵得上城裏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只是，她還那麽小啊！
甄珠媽媽看着甄珠，眼睛裏竟然依稀有些瑩潤的水光。她的心裏的感受很複雜，但是千頭萬緒，最後竟然只落到了甄珠單薄瘦削的身子上去了，自己的幺娃娃這麽小，就自己吃了這麽多的苦。
媽媽将甄珠摟在了懷中，大大的手掌将她緊緊地壓在自己懷中，只是喊了聲：“幺妹……”
甄珠想過媽媽可能的反應，但是這種反應，确是她從未想過的。
她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媽媽到底怎麽了。
最後，她到底是在媽媽的那憐惜的目光中讀懂了，媽媽原來是在心疼自己……
她一時之間，不由得也有些眼睛發酸。
上輩子自己争強好勝嘴巴強硬，卻是從來沒有發現，媽媽高大強硬的外表下，心中的感情也是這麽的細膩。
她把頭埋在媽媽的懷裏，蹭了蹭，蹭去眼角的濕潤，這才仰起頭來：“媽，快和爸去省城，晚了就來不及了。”
媽媽眸中神色更為複雜，一時之間為自己這最小的孩子更感心疼。
拿着錢，甄家爸爸媽媽很快在家裏簡單收拾了一些行李，叮囑了孩子們要聽話，又和左鄰右舍拜托了一番，這才匆匆趕上了班車。
臨行之前，媽媽摸摸甄珠的腦袋，跟她說：“你想做什麽，媽不反對，我們就是擔心你，以後有什麽，和爸媽說，我們幫你。”
随即，甄珠媽媽又對跟來的幾個孩子們說道：“在家裏有事，多和幺妹商量。我們很快就回來。”
跟着的幾個孩子都聽不懂，但是甄珠聽懂了。
甄珠點點頭，目送着爸爸媽媽坐在班車裏越行越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