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這位可是深谙各路小賊的伎倆，有他在，什麽賊能得手？”

李霧手一滑，差點又把那拼好的魚暝鎖丢出去。

他實在不知道李東方是怎麽和王克恭介紹自己的，還沒想好怎麽解釋“我很了解賊是因為我就是個賊”這件事，就見王克恭驚訝了一瞬，随即笑着向他拱手一禮：“原來李小兄弟是捉賊拿贓的一把好手？恕老夫眼拙，不知小兄弟在六扇門中哪位大人手下任職啊？”

得，這是以為自己是六扇門的捕快了。

李霧臉上強笑着，尋思“捉賊”是不可能了，畢竟自個兒就是賊；“拿贓”倒是有，但只怕和您老想的也根本不是一回事兒；至于六扇門，勉強和自己有點子關聯，只不過大約是在他們的通緝榜上才能找到我……

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去怨李東方沒把自己是個飛賊的事兒告訴王克恭了。

李東方倒是很滿意王克恭的聯想，揚着眉在一旁看樂子。

他見李霧嘴角抽動着，擺出來的笑容勉強至極，顯然也是被這幾句話搞得一團亂。但不過片刻，那人腦子就恢複了運轉，笑着和王克恭打哈哈：“哪裏哪裏，是他誇大其詞了，我只是……經人點撥，略通一點皮毛罷了，也沒在官府任職，您可千萬別太擡舉我。”

“欸，小兄弟莫要謙虛。我聽小兒提起過，你的輕功可好得很呢。若真有此類天賦，不妨入公門一試？我與六扇門的一位唐大人可是故交，他也是江湖人出身，對投身公門的綠林好漢向來看重。我将你引薦給他，你得他引領，将來定有大作為。”

李霧假笑得背後都要冒汗了，只能随便找借口回絕：“我現在還年輕，玩心重。等将來沉下性子想做事了，一定請您好好幫我牽線。”

李東方繼續在邊上陰陽：“良才難遇，你可千萬別讓這位唐大人等太久。他見了你，必定歡喜得很。”

李霧扯出來的笑更虛假：“不會不會。”

也不知他說的是不會讓唐大人等太久，還是唐大人見到他不會歡喜，抑或是根本就不會讓唐大人遇見他。

王克恭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帶着魚暝鎖同鐵手陳先走了。

鐵手陳本就是王克恭手下的管事，如今王克恭私下與他把有關魚暝鎖的事都講了清楚，且待他比從前更親，他自然是更加死心塌地。

雖然他一開始不願意承認，但在王克恭這種人寬容溫和的人身邊待了十幾年，彼此之間早就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了。

王崇喜領着李東方和李霧去了後院，上了藏書樓。這樓的一、二層內皆是放置了尋常的書架木格，多是書籍文冊，再就是古董珍玩。但這不過就是王家的別院，所以數量倒也不算多，架子多是空蕩蕩的。

從二樓再往上就需要走一段僅能容兩人側身而過的窄樓梯，轉過去便能看到一扇特質的鐵門，這就是王克恭所說的密室。此處本是用于放一些珍品書籍，為了防潮防蟲，故而做得密封性極好，又因為王克恭多年沒有回來長住，現在裏面幾乎是半空着的。

李霧掃了一圈，覺得在密室內做太多防賊的設計屬實沒什麽必要，便決定主要還是從外側入手。他尋了一張書案，借了筆墨，把樓內各層的平面圖，連帶着樓外的園景擺設，都憑着剛才的記憶畫了下來。

因着魚暝鎖，王崇喜早就對李霧佩服極了，自然是不吝誇贊，左一句“太厲害了”，右一句“李小哥你可真神”。李東方雖沒說出口，但看了李霧畫的圖，也不免暗暗贊嘆他的好記性。

“這樓的四周相對空曠，只在西南角有一棵高樹。到時候，我會在樹上以及其餘幾處的草叢裏都設上埋伏陷阱或者示警的機關，尋常小賊想進來就難了。”

李東方随口發問：“尋常小賊進不來，那若是在江湖上排名數一數二的大賊呢？”

“輕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憑空飛進來呀。只要坐在樓頂，四面八方有任何動靜都看得見。”李霧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多想，張口就答，可剛說完就意識到李東方又是在拐彎抹角地扯自己了，連忙笑嘻嘻地找補，“更何況，這不還有你守在密室門前嘛。他們要是想進去，怎麽也躲不過你呀。”

李東方聽了只輕笑了聲，沒多作反應。

李霧看着圖紙，又仔細規劃了一下，在得了李東方的補充後，便和王崇喜開口要了許多東西：麻繩、蠟線、鈴铛、金絲網、飛針、迷藥，還有不同尺寸和樣式的金屬零件、若幹木料坯子等等，都是布置機關需要用的材料。

除此之外，他甚至還為密室重新設計了門和鎖。

原來的門上鎖雖然多，足足挂了五六把，但李霧只掃了一眼便連連搖頭撇嘴。他當着王崇喜的面兒從鞋底裏摸出個細鐵絲，不過幾下，就把那些鎖輕輕松松地全打開了。

“這些啊，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等我畫張構造圖交給你，你們最好找工匠連夜趕出來。雖然時間有限，這臨時做的東西工藝和材料也都不可避免地簡陋了點兒，但怎麽也比這一堆實用。”

王崇喜又被他這一手驚到了，直到李霧把圖紙畫好了交給他還仍是呆愣愣的，拿着圖邊看邊往外走，過了半天才從樓下傳來他的聲音：“你需要的東西我這就找下人去采買，一定盡快給你送過來！”

“好說好說。”李霧笑着揚聲回答。

王崇喜一走，這樓裏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李東方抱着刀倚在牆邊，看李霧頗有興致地忙前忙後，又提起了王克恭的話頭：“看來你在捉賊一道上确有天賦，不如就聽了王克恭的話，入了六扇門吧。”

李霧連連擺手：“還是不必了，那些貪官污吏的家我可沒少光顧，他們見了我不恨得牙根兒癢癢就不錯了……我可不想拿自己給六扇門送一份大禮。”

李東方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問道：“不知你都去過哪位大人家裏串過門啊？”

李霧眨眨眼，掰起手指頭認真盤算起來：“官職太小的就不提了，稍微有點兒品級的……有松江府知事的，鳳陽巡撫的，戶部一個什麽曹主事的，然後吏部左侍郎的，慶王府和威遠将軍府也去過，好像還有個什麽工部員外郎的……”

“您膽子還真是不小啊。”李東方不鹹不淡地評價了一句，很明顯不是稱贊。

李霧讪讪地撓撓頭：“都是從前了，現在膽子小了。”

“那些人，全都做過惡？”

李霧愣了一下，擡頭望去，只見那人正仰着頭看向樓梯間的氣窗，半張臉被光晃得刺眼，半張又隐在陰影裏，辨不清神色。

“嗯……有時也不一定是他本人，可能是他家的妻妾、兒女、親戚或者手下什麽的，但肯定是有人做過了什麽不好的事，否則我不會冒險闖進去。”

李東方淡淡地“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