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王家的下人手腳很麻利，不到一個時辰就把李霧需要的東西全都送到了，在地上一箱箱地擺開來，順帶還給他倆帶來了點心茶水。

這二層有好幾張書案，李霧挑了個寬大的，把上面東西都清了空，坐在桌前開始制作機關部件。

他一邊往紅色的蠟線上綁銅鈴，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去瞟李東方。

這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着，靠着牆站在那兒發呆，連叫他過來喝茶吃點心都沒理。

李霧習慣了他陰陽怪氣和氣焰嚣張的模樣，倒是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般。他叫不準是聊的哪句話不小心觸了這人的心事，可翻來覆去想了半天也沒結果。

不知不覺，一托盤的銅鈴都用完了，李霧便站起身去箱子裏拿新的。

大概因為他的注意力都在李東方身上，居然沒留神自己的腳下，結果不知怎的，居然被那綁了鈴铛的紅線一絆，“咣”地一聲摔了個跟頭。這一下還把桌上那些綁好鈴铛的紅線全都拽了過來，一時間屋子裏“叮叮當當”響成了一片，熱鬧極了。

一直在出神的李東方被這一通亂響成功吸引了注意力，回頭看了李霧一眼，沒繃住輕笑出聲：“像啊。”

李霧正坐在那兒和身上不小心纏住的紅線打架，被李東方的話搞得一愣：“像什麽？”

李東方緩步走過來，蹲下身，眯着眼拎起紅線的一頭：“再貼幾道黃符，你就和話本子裏被擒住的貓妖差不多了。”

這機關本是為了捉賊而準備的，結果第一個被纏住的居然正是李霧自己，他正氣結着，聽了李東方的話撇了撇嘴：“你怎麽老拿我比作貓啊。”

“只有貓才會喜歡在高處俯瞰別人，不是嗎？”

李霧反應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是那日躺在馬車頂上和李東方相遇的情景。

“是是是，我像貓……那你知道你像什麽嗎？”

“像什麽？”

“我直接說出來有什麽意思？你得自己猜。”

李東方失笑：“我猜了你就得意了，而且多半不是什麽好話，所以我不猜。”

李霧氣得渾身上下的鈴铛都丁零當啷的：“你這人真是沒意思透了！”

被抱怨沒意思透了的人正笑得開懷：“不打緊，我覺得有意思就夠了。”

等李霧在李東方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從那一堆紅線裏鑽出來，臉都已經紅透了，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

他飛快地把綁着鈴铛的紅線卷起來，又随手抄上一些工具零件，打算先去布置一些簡單的——主要是臉上太燙了，他需要找個借口溜出去透透氣。

等李霧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看到李東方正拿着餘下的紅線和鈴铛忙碌着，而且看樣子已經做了有一會兒了。

“喲，□□忙着做法吶？”“貓妖”抱着胳膊挑釁。

“左右坐着也無聊，抓不住大妖，幫忙收收小鬼。”

李霧背着他，無聲地做了個鬼臉，繼續着手弄其他的。

布置機關所需要的一些配件特殊，而外面能買到的成品實在有限，所以部分還需要李霧自己動手做。他畫好了圖紙，計算妥了尺寸就開始動手切木料坯子。

雖然李霧沒好好學過如何設計機關，但總歸是拆得多了見識廣，做起來一些簡單的倒是也不費力。雕刻、打磨、上蠟、拼裝，弄起來不亦樂乎。

李東方看他做得熱火朝天的，不免也覺得有點意思。

眼看着李霧從天光大亮一直忙到夜幕低垂，在樓外把一個個做好的機關都組合布置好，李東方不由得好奇發問：“你做的這些，當真管用？”

李霧扁着嘴老實回答：“我也是第一次做，究竟好不好用可不敢說。”

李東方輕飄飄一笑：“簡單，試試就知道了。”說完他就在李霧的背上一推。

李霧哪裏想到這人說動手就動手，連個預警都不給，不防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腳尖也踩上了藏在草裏的蠟線。

只聽“叮鈴鈴”幾聲鈴铛的脆響，李霧知道這是觸發了機關，忙亂中也顧不上回頭看那個心黑手毒的，趕緊大跨一步盡可能躲過風險區，接着身子一轉，單膝支地停穩。

還沒等他緩口氣，又是“唰唰”兩聲，兩個黑影從一左一右兩個方向撲過來，是兩張金絲網。李霧身子一矮，就地又往遠處滾了幾下，躲過了金絲網的範圍，再雙腿一旋，借力打挺站起身。

尋常人在這種慌亂下動作定是難看至極，可架不住李霧身姿好看、腿上功夫紮實，而且反應也足夠機敏，這幾下兔起鹘落的，倒是利落潇灑得很。

他知道腳下這一片算是安全的，剛舉起一根手指要罵那個不講武德的人，就看到那人手裏一個石子兒飛出，向着自己附近的另一處機關打去。

緊接着夜色裏就有光芒一閃，齊刷刷地向他這邊飛過來——這回是一排沾了迷藥的飛針。

“喂喂喂！”

李霧趕緊退後兩步，剛要出口的話又被逼了回去。今天他必須争這口氣，怎麽也不能再被自己設計的機關困住了！

他這回凝神屏氣，丹田氣息微沉，将勁力滿滿灌注到四肢。眼看着飛針近到跟前了，李霧才身形一飄轉身躲開，然後又迅速恢到了原位。

他閃避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若不去注意剛才那道一閃而過的銀光，倒像是他整個人一直都站在那裏，一動未動過。

這一下多少帶了點炫技的成分，李霧眼神略帶挑釁地看了一眼李東方，緩緩從背後伸出一只手。

這只手的兩根手指間正夾着兩根銀針，是他剛才閃避中出手收回的。

他內力不夠深厚，不能在瞬息間拿住所有銀針，但僅憑這一着眼疾手快的功夫也是足夠驚豔。

李霧炫耀夠了，心滿意足地一勾嘴角，也學着李東方的樣子，猝然出手将兩根針向着李東方身前的陷阱打去。

“奪”的一聲，一橫排的飛針從草叢中飛射而出，奔着李東方的上身而去。

李東方倒是不閃也不避，只将右腿橫跨出一尺有餘，下半身立定弓步，回身抽刀，然後對着空中飛來的銀針方向發力一劈。

只一刀，刀鋒破空的嗡鳴之聲李霧在幾丈外都聽得分明。

然後就見那些針都擦着李東方的鬓發衣角飛了過去。

他這一刀極快，因為銀針急射而來也不過就是須臾之間，他卻來得及抽刀出鞘。

但他這一刀又極緩，因為劈出去的動作任何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毫不花哨。

而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刀，卻讓李霧幾乎當場叫絕。

不為別的，而是因為根本沒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李東方的烈焰刀并沒有直接撞上飛針，而是憑空改變了飛針的方向。

他的刀實為斬馬利刃，是戰場上專砍來敵馬蹄的。此刀既然多做雙持，自然重量不輕。而旁人要将刀劈得虎虎生威，大多需要先揮舞一番，好借力起勢。但李東方這一刀卻沒有任何先兆準備，竟然也能帶起一陣勁風，在空中就把飛針逼得失了準頭，斜飛了出去。

這除了和他出刀瞬間的快有關，也是因為他內勁足、爆發力猛。

李霧心想這人真不愧是以刀聞名，不由得連連拍手稱贊：“的确厲害。”

李東方收刀撤步，看着李霧笑道：“你也不錯。”

機關陷阱已經準備就緒，剩下的，便是守株待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