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安仲平看李東方端坐在床榻上,但臉色仍有些蒼白,衣袖中露出來的皮膚還纏着繃帶,便知道他确實傷得不輕,關切道:“我聽說您發燒昏睡了兩日,卻不知道具體傷在何處。如何,很嚴重嗎?”

李東方的左右肩膀和胳膊上都有創口,擡手有些困難,只輕微擺了下:“外傷而已,無妨。”

安仲平本以為自己到應天來,要面對的是一個晚輩歇斯底裏的怒火發洩。但現在看着李東方禮貌疏離的模樣,他一時語塞,立在床前不知所措。

李東方倒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道:“從前的事和你無關,我又不是個被慣壞了的少爺,還不至于用你洩憤。”

安仲平在慶王府內待了幾十年,對府裏大小事都了如指掌,自然聽得出李東方的話外之音,不由得長嘆了口氣感慨道:“您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在外闖蕩,确實辛苦了。”

李東方只淡淡笑了一下:“有件事我心有疑惑,正有意問您。”

“您但問無妨,老朽一定知無不言。”

“據說您來應天的路上,有事耽擱了一天,可否告知是遇到了什麽事?”

安仲平怎麽也不會想到李東方會問起這個,愣了一瞬答道:“王家載我來的時候,意外遇見了一位姑娘昏倒在馬車前。我于心不忍,便帶了她去了附近城鎮的醫館救治。那郎中說她脈象奇特,可能是害了少見的怪病,需要去翻查一下典籍。我看尚需不少時間,便和王家的下人一起出去用了餐飯,回來就聽郎中說那姑娘不見了蹤影。我們在城內找了小半日也未找到,看天色已晚,于是就地住宿了一夜,這才耽誤了一天。”

李東方聽完只是點頭:“這就對了。”

安仲平不明:“怎麽了,是有哪裏不妥嗎?”

“我本就納悶,為何蕭家兄妹能那麽精準地預判到我離開藏書樓的時間,從而直接找上李霧。若此一來就說得通了:你遇到的那女子,恐怕正是蕭遲遲。”李東方解釋道,“我通過王克恭聯系你、又差人請你到應天來并不算秘密,他們這幾日出入王家打探消息,想來無意中也聽說了。既然知道這事與我有關,他們便想借此機會支走我,削弱藏書樓守衛的人手。奈何陸铮為了能一擊得手,前期準備了太長時間,所以他們才迫不得已用計讓你拖了一日,好教所有的事都撞在一起,他們這才能有可乘之機。”

“原來如此……我之前也覺得此事另有隐情,卻不想會和應天府的事情有所關聯。”

“我曾懷疑還有其他人也介入了這件事,聽你這麽一說,才終于把這拼圖的最後一角拼上。”

“烈焰刀能在外有如此高的名望,果真是智謀、武功都非常人可比。”安仲平深深一禮,躬身嘆道,“公子身懷大才,胸懷寬廣,倒是讓老朽想起了家兄……還望公子日後也能如兄長一般,離了那些污濁束縛,在天地間尋大自在吧。”

李霧提着東西回來的時候,安仲平已經走了。他一進屋就隔着紗簾看到李東方在床上閉眼躺靠着,掩門的時候便不自主地放輕了手腳。

“回來了?”

李霧聞聲回過頭,正對上那人淺笑着的眸子:“我把你吵醒了?”

“沒有,我本來也就是在閉目養神。”李東方看着李霧手裏的幾盒東西,不免好奇,“出去買東西了?”

李霧把東西放到桌上,一件件拆開來:“怕你天天吃藥嘴裏苦,所以買了一盒點心,還有一些果脯蜜餞,然後又去書攤上買了冊最新的話本子,你要是聽我唠叨得煩了也可翻來看看。還有最重要的這個……”李霧把最下面用紅綢包好的扁盒抽上來打開,送到李東方跟前給他看,“這可是人家的鎮店之寶,我講了好半天才舍得賣給我呢,買來給你補氣補血的。”

是根人參。

李東方随意看了下,這人參全須全尾的,主幹粗壯緊實,果然是價值不菲。

“你的錢袋不是被我拿走了麽,哪兒來的那麽多錢?管王崇喜借的?”

李霧笑得一臉得意:“怎麽,我就不能有些藏起來的私房錢啦?像我這種人,自然更是懂得要留一手。”李霧擡手脫了自己的靴子,從裏面倒出了三塊碎銀子放在手裏,“這裏放的可都是我壓箱底的錢,留着娶老婆和做自己棺材本的。”

李東方輕笑一聲:“塞靴子裏墊腳,也不怕捂臭了。”

“再臭也不耽誤花,而且銅臭銅臭,名副其實罷了。”李霧拿着那三塊碎銀子湊上來,“現在為了你,我可把那些錢都用了,就剩下這點,你得賠我。”

李東方挑着眉毛:“又不是我讓你買的,做什麽要我賠?”

“你還想賴賬不成?要是你渾身上下不挨那麽多刀、不受那麽重的傷,我至于買這麽貴的野山參麽!”

李東方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笑了,從他手裏拿起那三塊碎銀:“那行吧,這幾塊我也勉為其難收下了,到時候一并還你。”

李霧又氣又笑,礙着李東方的傷也不敢真的和他鬧,只假意撲上來去搶那最後的棺材本:“你好歹給我留點兒零花啊!”

李東方也沒別的地方好藏,只能把銀子往被窩裏放:“債多不壓身。你要是想花了,到時候再找我拿就是了。”

李霧聽了,明白這人暫時是根本不打算和自己分開了,莫名覺得心頭甜絲絲的。

大約是之前一直在為魚暝鎖的事忙碌,李東方無暇顧及太多,直到這會兒李霧才品出來這人的其實活得挺精細。

李東方雙手不方便吃力動作,日常擦洗的事情便都需要李霧代勞。

一開始不過是簡單的擦臉、剃須、梳頭,每日都是要打理得十分規整了李東方才滿意。但時間久了,李東方便說身上癢得難受。

想來也是,那天先是在藏書樓鬥了一輪,然後又在染坊打了一通,回府後為了取針還開了刀,弄得身上除了汗就是血漬,自然是不會舒服的。但李東方身上傷口都未痊愈,實在沒辦法洗澡,李霧便只能解了繃帶,幫他避開傷口打水擦洗一下。

再次觸到那人脊背上舊疤的時候,李霧不由得出了會兒神。

上次他還是為了讨好李東方才會幫他擦背,如今居然卻是甘之如饴。相處不過短短半月,自己的心态已經大變,那人也不像從前一般,對自己張口閉口都帶着刺。

李霧一開始以為李東方是因着劫後餘生所以才高興,可直到這兩天才意識到,那人對着自己時,笑容是的的确确變多了。想來是因為一直苦苦追尋的事終于得解,所以心中釋懷了不少。

李霧雖然好奇前因後果,但也知道分寸,不去多問。

——李東方這人,若是真的信得過他,時機對了自然會告訴他的。

如此這般擦上半身的時候還沒什麽,可等帕子逐漸摸向李東方的腰腹下的時候,李霧還是有些不敢正眼看過去。

雖然大家都是男人,而且又不是之前沒見過,但……

畢竟大家都是男人,誰都知道被別人碰觸到這裏是意味着什麽。

李東方看他手上猶豫不決的樣子,順手接過帕子:“其他地方我夠得着,自己來就行。”

李霧忍着臉上的熱度轉過了身,又覺得這樣子刻意回避更尴尬了,忙給自己找了借口:“那我去給你拿金瘡藥和新的繃帶。”

忙着翻箱倒櫃的他,自然是沒見到床上那人擡起的臉上泛着的淡淡笑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