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陸總讓我接您回家”
“不是。”崇野笨拙地想為自己辯解,就算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關系,他還是不想讓陸時郁對他産生這種誤會。
但是陸時郁打斷他的話,又或者是他的聲音太小,陸時郁根本沒有聽見。
“當初為什麽要走?”
陸時郁質問的目光盯得他無處遁形,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不能原諒自己當時的懦弱和動搖,現在看見這樣光鮮亮麗的陸時郁,更沒有勇氣。
“不重要了,陸時郁。”
他生疏地叫出這個名字,下巴被掐着無法低頭,他只好垂下眸,陸時郁的眼神暗淡了一瞬,松開手。
崇野趁機找了個借口,“我還有工作,我先走了。”
沒等陸時郁回話,他就跌跌撞撞地跑掉了,陸時郁站在原地,眼前再次蒙上陰翳,不是因為崇野不告訴他為什麽當初不告而別,他相信這個問題他總有一天會問出一個答案。
而是因為崇野變了,變得讓他有些陌生,讓他不由得在想,崇野這八年,到底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明明八年前的他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的他是陸時郁身邊的小太陽,十幾歲的陸時郁沉默寡言,總是面無表情,只有崇野心甘情願不厭其煩地逗他笑,等他放學,給他講各種有趣的事情,研究亂七八糟的飯菜給他吃,笑嘻嘻地說,“我不管,哥,不好吃你也要吃幹淨。”
不像現在,他連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
陸時郁回到包房,他知道,如果他不回去,所有人都會等他,他不想耽誤別人的時間。
八年前,鄭亭江的兒子鄭瑞晨因為和人打賭,違規賽車,出了車禍,當場斃命,所以鄭亭江才想到了陸時郁這個遠在鄉下的私生子,執意要讓他回歸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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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崇野莫名消失,陸時郁找了半月都沒有發現崇野的蹤跡,電話也打不通,那時候連微信也沒有,打不通電話就真的找不到了。
他失去了唯一的挂念,被迫回到常平市,成為鄭家新的“獨子”,三個月後,他被送到國外留學,再過四年回國,身份也變成鄭氏財團的唯一繼承人,往後的每一天都是身處雲端受人敬捧,他卻完全不想過的生活。
所有人都敬畏他的身份,看他的臉色,他光是站在那,似乎就代表着權利中心,但是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上他想上的大學,帶着崇野一起過平淡的日子。
但是崇野放棄他了。
包房裏的音樂果然是從他進門才開始的,唐成松開懷裏的人,小心翼翼湊過來,“郁哥,我剛才說話大聲了點......”
陸時郁擡手打斷他,“沒事,是我要說抱歉,打擾大家興致。”
“哪裏的話,怎麽能是打擾呢。”
唐成招呼着大家喝酒唱歌,剛才的插曲很快過去,陸時郁坐在角落裏點了一根煙。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他只記得很久以前,崇野經常叼一根煙在嘴裏,他覺得對身體不好,所以管着崇野,崇野很聽話,被他伸手奪了煙也不說什麽,只是嬉皮笑臉伸出一根手指,表示自己只抽了一根。
後來崇野抽煙的次數越來越少,因為他,戒掉了。
結果等他回到常平市,卻有了這個習慣,煙味會讓他有一種回到過去的錯覺,好像崇野就在他對面。
他曾想過,如果再遇見崇野,他一定要把他緊緊抱在懷裏,問他,“以後不要走了好不好?”
但是等崇野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心裏這麽多年都憋着一股火,光是看見崇野躲閃的目光就要爆發了。
他不懂憑什麽不說分手的許諾只有他一個人當真,而崇野就能一句話不說一走了之。
陸時郁這一晚一口酒都沒喝,也沒有人敢過來勸他的酒。
他就這麽安靜地坐着,腦海裏快速閃過和崇野的一年。
說起來怪可笑的,三百六十五天的時間他竟然用了八個三百六十五天都還沒有釋懷。
見過陸時郁,崇野這一晚上都昏頭昏腦,上錯第二次酒之後他嘆了口氣,終于卸力。
到前臺要了一杯冰水,付英南看着他心不在焉有氣無力的樣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沒發燒啊,今天怎麽了?”
崇野搖搖頭,“南姐,陳姐在嗎?”
“陳姐下班了啊,她今天沒有晚班,你們換班之後她就走了。”
“南姐,你幫我和陳姐說一下吧,我今天想請個假,身體不太舒服。”
“我看你狀态也不太對,去吧,好好休息一晚上,我重新給你排班。”
“謝謝南姐。”
崇野回到休息室換了衣服,騎車回到出租屋。
天很黑了,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路上遇見一只流浪狗,髒兮兮地追了他很久,大概是看他沒有停下,耷拉着尾巴不再追了。
三四十平的小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個椅子一張桌子一個櫃子,簡單的很,崇野仰面倒在床上,盯着頭頂昏黃的燈,有幾只小蟲子在繞着光飛。
他還沒從與陸時郁的突然重逢中回過神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真真切切的疼痛之後,才真正相信剛剛的一切都不是一場夢,他真的又遇見陸時郁了。
陸時郁變得更好看了,如果沒有前塵往事,如果他今天只是一個陪酒的,那麽他一定會在剛剛的包房裏再次心動吧。
可惜不是,他們之間有讓他刻骨銘心的一年,這一年的最後,讓崇野明白,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和陸時郁天差地別,本就不應該有任何交集,更別說在一起了。
崇野閉上眼睛,一身酒味兒,把陸哲恩的衣服洗幹淨晾好,簡單沖了個澡就躺上了床。
他想,就把今天忘了吧,大概以後他也不會再見到陸時郁了。
他聽說過的,陸時郁現在是鄭氏財團的新一任掌門人,比其他富二代身份地位更顯赫。
出了“濁夜”,一個“陸總”,一個賣酒的,哪能再有什麽關聯呢?
這一宿,崇野本來以為自己會孤枕難眠,卻沒想到睡得異常安穩。
第二天醒來收拾了一下就回了“濁夜”,昨天沒上班,今天就去打掃打掃衛生頂一頂吧。
“南姐早。”
崇野和付英南打招呼,付英南擡眼看他,臉上表情莫名凝重,“小野,你今天不用來上班了。”
“啊?”
崇野愣怔地看着她,“今天沒有我的班嗎?沒關系,我來幫忙打掃一下衛生。”
“不是,小野,你以後都不用來了。”
“啊???”崇野再次愣住,湊到吧臺前面,“陳姐讓的嗎?是因為我昨天沒有好好上班嗎?南姐,我昨天是......”
“不是,小野,我也說不清,但是不是陳姐讓的,你自己出門看吧,有車在等你,很早就來了。”
“有車?等我?什麽車?”
付英南看着他,語氣裏別有深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車牌是五個八。”
“五個八......”
崇野出了門,五個八的車太明顯了,一眼就能看見,他還沒坐過這樣好的車,站在車前敲了敲車窗。
車窗降下,裏面坐着兩個人,一個司機,一個是很标準的職業女性。
“您好,崇野先生,我是連依,您先上車吧。”
崇野一頭霧水,車裏有一股很淡的香味,似曾相識,好像昨天晚上他在陸時郁身上也聞到了這種味道,崇野猛地反應過來,能在常平市有這樣車牌的,也就只有陸時郁了。
所以這是陸時郁的人。
崇野準備下車,車門卻在眼前落鎖。
“崇野先生,陸總讓我接您回家。”
“回家......”
崇野重複着這個詞,想起以前他蹲在陸時郁學校門口的大石頭上,陸時郁不讓他抽煙,他就叼着狗尾巴草等着,等陸時郁出來,他湊過去,“走吧,哥,我來接你回家了。”
自從離開陸時郁,很少有人和他說這樣的詞,現在聽見,只覺得陌生至極。
“崇野先生,不好意思,不把您帶回去,我們也不好向陸總交差,您諒解一下。”
崇野收回放在車門把手上的手,低着頭局促地只坐了半個座位,“叫我崇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