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躲什麽”

“崇野,換班了。”

“好的陳姐。”

領隊陳伶敲了敲休息室的門,崇野睡着了,從桌子上擡起頭來,才發現整個休息室就剩下他自己。

看一眼時間,已經過了換班時間五分鐘,應該是看他沒有出去,陳伶才過來叫的。

他站起身,穿上制服外套,把藍色的絲巾塞進胸口的口袋。

“對不起陳姐,我這就去。”

“去洗把臉。”陳伶側着眸子看他,在自己臉上指了指。

崇野面向鏡子,才發現臉上壓出印子,是襯衫袖口的雕花,像被人标記了。

等紅印褪去,他去吧臺取酒。

付英南看也不看,直接兩杯雞尾酒放在托盤上遞給他。

崇野小心端過來,他最讨厭上這種雞尾酒。

大廳裏又擠又亂,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撞灑,就算用員工價賠,兩杯也頂的上他一天工資了,純白幹。

而今天的崇野顯然運氣就不太好。

一個女生穿着性感的抹胸裙,舉着酒杯在舞池裏搖晃,崇野已經努力躲開了,還是被她冷不丁一個轉身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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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反應是不能讓酒灑在顧客衣服上,于是手比腦子快地把托盤向自己這邊歪。

這回好了,全灑他自己身上了。

黑色外套濕了不要緊,燈光昏暗也看不出來,但是裏面的白襯衫不行,被染上了一片紫紅色。

女生向他道歉,崇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關系女士。”

他拎着托盤回到吧臺,空蕩蕩的托盤沉悶地砸在吧臺上,“南姐,酒灑了,記一下從我工資裏扣吧。”

付英南看了他一眼,在單子上寫了兩筆,讓調酒師再做兩杯。

“今天人多,不可避免的,先去把衣服換了吧。”

“知道了南姐。”

崇野回到休息室,他換洗的那套工作服拿回家晾着了,只能和同事借一下。

他是今天最後一班,休息室裏只剩下陸哲恩在卸妝。

看他回來,偏頭瞥了一眼,繼續在臉上塗抹那些瓶瓶罐罐。

“野哥怎麽回來了?”

“衣服濕了,你另外那套在不在櫃子裏?借我穿穿。”

陸哲恩轉過身,趴在椅背上,“在呢,但是我的衣服比你的小一碼。”

“沒事兒,能穿。”

崇野也不避諱,直接脫了衣服,陸哲恩瞪着眼睛盯着他光着的身子看。

陸哲恩一直覺得,在所有同事裏,崇野的身材是最好的,對于他這種男通訊錄來說就是天菜,不過崇野沒錢,比他還窮,窮得叮當響。

“你怎麽還不走?”

“等趙總來接。”

“那我先出去了。”

崇野沒心思問又是哪個趙總,他今天耽誤太多上班時間,被陳姐發現估計要訓他,不能和陸哲恩多說。

陸哲恩突然想起來什麽,叫住他,“野哥,我的絲巾是紅的。”

崇野瞥了一眼,他的絲巾是濕的,還一股酒味兒,換過來要把陸哲恩的弄髒,“就這樣吧。”

結果一出門,就看見正要推門而入的陳伶。

崇野以為他是過來興師問罪的,後退一步連忙道歉,“對不起陳姐,我……”

話說一半,陳伶把他拉出來,關上門,“對不起什麽對不起,貴賓廳三個八的酒你去送。”

“陳姐我的絲巾……”

“快去。”

陳伶火急火燎的,不讓他說完話,崇野只好硬着頭皮去了。

他們酒吧有規矩,藍絲巾是普通員工,只送酒陪酒,不陪睡,紅絲巾就不同了,紅絲巾可以陪睡,散了場叫一聲就要跟着走的。

陸哲恩是他們“濁夜”的頭牌,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有各種有錢人點名。

他現在戴着紅絲巾,卡臺裏上上酒還好,動作快點看不清,包間可就不同了。

燈比外面的亮,能看得一清二楚。

萬一不幸被點到,他都不知道怎麽推脫。

崇野接過兩瓶最好的紅酒,一邊走一邊想,他都二十六了,比不上那些二十出頭的“紅絲巾”,不會讨巧,也不會說軟話,性子太硬,以往被留下陪酒也只知道幹巴巴地喝,總之應該不會有人看得上他。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十分鐘前,陳伶找到他,就是因為知道這三個八今天來的是大客戶中的大客戶,整個常平市,二分之一有頭有臉的二代都來了,所以陳伶才着急忙慌想找好看的過去。

而崇野長得帥是員工裏公認的,除了他自己對自己的臉毫無認知。

去陪酒怎麽也得長得對得起顧客不是?

崇野跟着其他“藍絲巾”一同進了三個八的門。

彎腰把紅酒放在桌子上。

幾個“紅絲巾”從身後繞過來,各自挑着人陪。

這群富二代葷素不忌,來者不拒,看見美人就往懷裏摟。

只有角落裏坐着的那人擺了擺手,拒絕了湊過來的“紅絲巾”,視線直直盯着彎腰的崇野。

那小孩兒在他這碰了壁,臉上有些挂不住,旁邊人把他拉過來安慰,“陸總不好美色,別放心上寶貝兒。”

崇野等其他人放好酒,站直身子準備離開,生怕再晚一秒就要被人發現絲巾顏色,但是就當他一回頭,與一道灼熱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

這張八年未見的臉熟悉又陌生,五官仍然和當年一樣好看,線條卻更加硬朗。

那一瞬間,心髒要從胸口泵出,耳邊一陣轟鳴,刺耳到引起劇烈的頭痛。

崇野閉了下眼,下一秒皺着眉頭落荒而逃,走之前撞倒了麥架,麥克風砸在地上,“砰”的一聲,空氣都跟着震動。

“誰這麽不長眼?!他……”

坐在正中的唐成一聲怒罵在看見陸時郁起身時偃旗息鼓,因為哪怕陸時郁坐在角落,也仍然是這一屋子人裏最有錢最有權最有地位的,各個要看他臉色。

唐成看向和陸時郁最親近的江宇鶴,“郁哥怎麽了?”

江宇鶴也一頭霧水,但是他注意到了,陸時郁從看見那個服務生進門臉色就變得不太好,“我估計他們,可能認識。”

“郁哥還會認識這麽一個服務生?”

江宇鶴沒說話,因為他知道陸時郁來常平市之前,是有一個前男友的,而他詭異的直覺在此刻告訴他,這服務生也許就是那個前男友。

崇野感覺天旋地轉,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他不曾想,再見到陸時郁,他會是這麽大的反應。

“崇野。”

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聽見了,但是沒有回頭,下一步還未邁出,他被人扳住肩膀,一股蠻力,帶進旁邊空着的包間。

沒有開燈,他被砸在牆上,後背很疼,但他顧不上疼,因為面前是陸時郁漆黑卻蘊含怒氣的雙眸。

“躲什麽?”

崇野的視線終于恢複清明,眼前人他念了無數個失眠的夜,重逢的畫面幻想過八百次,但是此時,他站在西裝革履身處高位的陸時郁面前。

他知道,他不配。

他低頭,不敢看陸時郁的眼睛。

陸時郁卻掐着他的下巴逼着他看自己,他好用力,崇野下意識握住他的手腕。

“疼……”

如果是八年前,陸時郁會松手的,但是現在,他無動于衷。

他伸手開燈,眼前瞬間明亮,晃得崇野閉眼,再睜眼,陸時郁的眼裏已經恢複了冷靜和淡漠,剛剛的暴戾不複存在,仿佛都是崇野黑暗中的幻覺。

陸時郁用手指勾住崇野胸口的紅絲巾向外拉。

“崇野,你現在做陪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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