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9
第19 章 chapter19
秦傲不敢往下想,情急之下從兜裏摸出鐵絲,因為他不喜歡帶鑰匙,回倉庫去賭場基本都用鐵絲開鎖,所以技術可以說爐火純青。
門鎖“咔噠”一聲,秦傲收起鐵絲,弓身溜進屋中,空氣中彌漫着絲絲條條的香味,那是屬于林隐的味道。
空曠光亮的客廳中央,擺着一捧凋零的紅玫瑰,秦傲當即愣住,他遠遠望着它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沒人照顧,最外層的花瓣已經掉落,成片成片的圍在花瓶周圍,有的已經幹癟了。
秦傲環顧四周,幹裂慘白的嘴動了動,“林隐?”聲音像朝無風的湖面丢出一塊石子,瞬間就被吞沒。他望着那捧眼熟的玫瑰,艱難挪動雙腿上前,用手捏起一片花瓣,轉眼便碎在指尖。
這難道是他扔掉的那捧?
秦傲大膽猜測着,将碎片揉撚成粉末,眼神逐漸暗下去,接下來他仔仔細細檢查了所有房間,看到林隐的行李還沒全拿走才放下心,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兩天沒合眼的疲憊一股腦湧上來,他徑直倒在沙發上,精神恍惚。
周圍都是林隐的氣息,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房間漆黑,窗外時不時響起孩子打鬧的笑聲,秦傲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對着頹敗的玫瑰陷入深思。
他摸出手機,發現烏關行破天荒給他發了條短信:
今晚過來一趟,我有話問你。
僅一句話,秦傲看了半天,而後收起手機,臨走時将花瓶裏的水換成新的,希望玫瑰再撐一段時間,至少等到他回來。
等做完一切,他将來過的痕跡全部抹掉,動作溫柔關上門離開了。
夜深了,街上不見人影,陳舊的理發店還亮着燈,烏關行癱在沙發上刷着沒有營養的短視頻,聽到後門有動靜,懶洋洋擡眼看去,不到兩分鐘,秦傲出現在面前,看起來臉色極差,
“問。”
烏關行哼笑,歪頭打量着他,“看你這狀态,在河邊發生了什麽。”
秦傲冷眼,“就這事兒?”
烏關行擺弄着長發,無辜道,“那天回去路上,我聽林老師和一男的打電話,應該是老熟人。”
秦傲眉峰卷起,“你到底想說什麽。”
霎時間緊張壓抑的氛圍攀升,烏關行見他頗有砸店的架勢,一改往日輕浮,嚴肅講說,“林老師是個不錯的人,我不想讓你們錯過......我想幫你。”
秦傲将人打量幾番,确認了什麽,坐到一旁,将那晚的對話複述給男人,蒙塵的節能燈搖搖晃晃,引來幾只飛蛾,撲閃的陰影照在烏關行臉上,他聽後長長嘆了口氣,
“秦傲啊秦傲,你聽不出來林老師的意思嗎。”
被問的人神色木讷,靜靜看着他。
打架他懂,人情世故他也懂,但感情,他一無所知,于是暫時放下`身段,“我被拒絕了。”
烏關行苦大仇深,連連扶額,恨不得當場寫個戀愛秘籍甩他臉上,無奈道,“秦傲,我收回說你聰明的話,你真是打架打傻了。”
秦傲摸出煙抽起來,每一口都透着落寞,他不反駁,是因為還沒等到下一句。
“林老師喜歡你——”
“他不喜歡。”
他猛地轉頭,鼻尖一陣酸楚,視線瞬間被液體淹沒,他不想聽那兩個字,就像獵物聽到獵槍上膛的聲音般恐懼。
烏關行欲言又止,将話咽回去,搶過秦傲手裏的煙用力吸上一口,“你慌了秦傲,這麽多年我沒見過你為了誰這樣......”
秦傲收回視線,颔首陷入沉默。
“他不是讨厭你...”烏關行笑着搖搖頭,“他讨厭的是你對這段關系的悲觀。”
秦傲聞言擡眼看去,神情恍惚,好像碰到了世紀難題。
“秦傲,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
兩人陷入老舊的沙發裏,空氣中彌漫着劣質洗發水和毛巾潮濕的氣息,秦傲看着男人鮮紅的嘴唇開合,他猜到接下來是什麽,卻沒來得及逃走,
“為了個植物人,把自己困死在這兒,連林老師都可以錯過,值得嗎?”
秦傲全身繃緊,指尖死死扣入掌心,從喉嚨擠出兩個字,
“閉嘴。”
“六年了秦傲,你要作賤自己到什麽時候!”
“我說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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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關行還沒說完,面前猛地刮起一陣冷風,緊接着脖頸上便多了一道寒光,他眼皮都不眨,帶着笑意望向秦傲可怖的眼神,“來啊,動手啊。”
他知道那只是刀背。
烏關行是看着秦傲長大的,之所以鬧得一拍兩散,不是因為性格不合,而是他不能接受秦傲天差地別的變化,明明那樣熾熱開朗的少年僅一夜之間就成了只知道打架鬥毆争地盤的野狗......
“小傲,”烏關行哽咽,“你到底怎麽了。”
秦傲身形一凜,這話軟綿酸楚,卻不偏不倚刺入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往事一幕幕飛過,他好像看見了身穿校服的自己,在某個午後和朋友結伴跳出圍牆,在保安的追趕下發出大笑,可随即畫面跌入黑色,牆壁轟然倒塌,鋪天蓋地的血将他淹沒。
握刀的手顫唞,停不下來。
他扶着沙發起身,跌跌撞撞逃出理發店。
......
林隐陪宋星宇走了一整天,看過不下二十套房産,腿都要跑斷了,終于選中一套地段價格都合适的商務大廈中層,宋星宇充分發揮話唠優勢,愣是把價格壓到最低,當場簽了長期合同,林隐在一盤插不上話,只能賠笑,時不時挂念着秦傲在做什麽,顯得心不在焉。
晚上倆人挑了個五星級酒店吃飯,宋星宇顧及他活動不便,一個勁兒夾菜,“哎你吃啊,愣什麽神。”
林隐回神,看盤子裏都堆成小山了,哭笑不得,随便吃了兩口就端起酒杯,喝個不停,他很奇怪,明明酒看起來差不多,卻沒有縣城的好喝。
“哥,你是我哥,這特麽茅臺你喝的跟白開水似的,”宋星宇連忙奪過酒杯,看出林隐狀态不對,“我知道你牛逼成吧,悠着點喝啊祖宗!”
林隐撐着腦袋哼哼笑,“今天高興。”
“對,高興,他媽的一句話沒唠呢你先喝多了。”宋星宇邊罵邊樂,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哎對,你家到底搬哪兒去了。”
林隐嘆了口氣,擺擺手。
宋星宇一愣,“幹嘛呀,跟我還保密,那你原來那房子賣了啊。”
“恩。”林隐支支吾吾。
沒賣,但也住不進去人了,自從那件事在網上沸騰後,他就被某些熱心網友人肉出地址,各大媒體記者擠破了頭,那段時間他連窗簾都不敢拉開,甚至半夜都能聽到有人在門外放哀樂...牆壁上全是詛咒的話,難聽至極,但已經被粉刷掉了。
宋星宇見人已經醉生夢死,草草結了帳,把人帶去酒店安頓好,怕林隐不舒服,他躺在一旁處理起瑞士公司的事情,就聽林隐手機響了,推了推他,
“林隐,你電話!”
見人沒動,但鈴聲還不停,他自作主張接起來,“你好,林隐他現在——”
“你個畜牲怎麽還不死!你還敢回來!你賠我兒子的命!”女人氣急敗壞,吼聲順着聽筒炸開。
宋星宇耳膜差點破了,他舉着手機,茫然看了看熟睡的林隐,
“你他媽說話!別以為不出聲就沒事了!你躲到哪兒我們就追到哪兒!”
“林隐你記住,只要我們活着,你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你——”
宋星
宇啪的一聲挂斷,胳膊上的汗毛根根聳立,這陌生號碼就跟催命似的打了一遍又一遍,情急之下他只好把號碼拉黑,順手關了機。
接下來的兩天,宋星宇都裝作無事發生,在林隐的幫助下順利辦好手續,兩人在周邊走走聊聊,說了些大學時候好玩的事,直到林隐提出要離開,
兩人對坐,桌上擺着已經放涼的綠茶,欄杆外是連天青翠的竹林,景色典雅清幽。
宋星宇再三猶豫,決定說出口,“其實那天你喝多之後,我替你接到個電話。”
林隐一愣,“是秦...是誰啊。”
“就......不好說,反正是個陌生號碼,”宋星宇哎呦一聲,煩躁地撓了撓頭,“我估計是惡作劇。”
林隐蹙眉,“你說下去。”
“說什麽他兒子...命啊什麽的,你——哎!林隐!你去哪兒!”
宋星宇起身追去,把人攔下急道,“林隐!你冷靜點兒!我沒別的意思,那就是惡作劇你怎麽了?”
此時的林隐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銷聲匿跡,這幫人竟然還是不肯放過他,
“我沒事,”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被宋星宇拉着坐好,過了許久才開口道,
“那不是惡作劇。”
宋星宇眼神發直,以為自己聽錯了,“不,不是林隐,你別吓我。”
林隐胸腔起伏,雙手握住滾燙的茶杯,“半年前,我的學生...因為我...死了。”
......
深夜,
榮華街私人賭場。
長五寬三的賭桌邊擠滿了黑腦袋,有的甚至搬凳子伸脖子往裏看,所有人屏息凝神,将注意力全放在這年輕人手中的牌上。
這人一身黑,帶着口罩看不清臉,但看體态年歲不大,口中相傳他只來了兩天時間,就刮的油水頂得上老賭徒一年的成果,不少人說他是個老千,但即使看的再仔細,都沒發現破綻。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荷官的白手套上,一張...兩張...三張...
年輕男子按着牌沒看,扔出兩張籌子,就是兩萬。
衆人一片唏噓,要知道在不入流的賭場玩的都是小幾百,哪兒有上來就兩萬打底的,大家都忌憚男子手裏的牌,又盼着他陰溝裏翻船,于是目光齊刷刷定在男子對面——
男子的對手是個五十左右的老男人,穿着很随意,手上長滿了老繭,面相算是老實那挂的,只見老男人用力吸了口煙,同樣按着牌不看,揮手扔了四個籌資,
四萬。
賭齡小的已經罵娘了,少數資深老手默不作聲。
這幫老油條從年輕人出現的那刻就已經意識到風頭不對,所以誰都不敢上賭桌,但都沒料到真有個不怕死的。
不怕死的男人朝黑衣男子喊道,“哎!跟不跟!”
黑衣男又扔上四個。
老男人頓了頓,握着六個籌子,手懸在空中微微搖晃,逗的衆人也跟着點頭,
“我再跟,”老男人聽着周圍響起驚呼,皮笑肉不笑,但額頭上的汗已經留到眼角。
黑衣男毫無顧慮,随手将旁邊的籌子全推到賭桌中央——剎那衆人被奪了聲帶,全場寂靜無聲。
二十萬的籌子就像玩具似的,被男子随意擺弄,要知道縣城的人均收入也才兩千上下,有的人一輩子都攢不到二十萬,這人到底什麽來頭?!
在視線聚焦下,黑衣男子終于開口,“該你了。”
男人的衣領濕了一圈,下巴止不住打顫,他擦了擦汗,手伏在牌上,躊躇不前,荷官再三催促,他一閉眼,咬牙将手裏籌子也丢出去。
“這下好看了。”一個矮個子樂道。
旁邊兒的老頭滅了他一眼,“好個屁,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荷官先走到黑衣男身旁,用透明亞克力板将牌面翻開,衆人皆是石化,這他媽是個對子就敢往上加?!!
一時間人群中爆發出罵聲,仔細聽都是怪黑衣男子莽撞的。
可黑衣男子只是淡淡看了看牌,一揚下巴,“你的。”
老男人見狀霎時松了口氣,其實在衆人被轉移注意力的時候,他已經對牌動過手腳,誰知道對手狐假虎威,拿着二十萬吓唬人,差點就露了馬腳。
他大笑兩聲,前襟已經濕透貼着皮肉,桌上明晃晃的三A豹子,人潮一時間全部湧上去,圍着老男人一頓拍照,都想蹭手氣。
黑衣男子和荷官對視一眼,起身走了。
等到男人做賊似的捧着贏來的巨款從後門溜走,當場就被六個地頭蛇攔住去路,其中打頭的就是剛剛的黑衣男子,
“你,你們!行啊,你們賭場翻臉不認人!我明兒就給你們全送局子裏!”男人死死抱着皮箱後退,最後撞倒牆,知道再也沒了去路。
只見那黑衣男子拉下口罩,露出真容,冷峻深邃的五官沒有一絲血色,全身彌漫着血氣,死神般冰冷幽邃的眸子平靜淡然。
“左手還是右手。”
老男人臉色驟變,“你他媽說什麽!什麽左右!”
“不認是吧,可以。”黑衣男微微一笑,飛起一腳,将男人釘牆上,身後小弟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一聲慘叫——
箱子砸在地上,男人左胳膊跟布條似的耷拉在身側,疼得直翻白眼,嘴裏依然罵罵咧咧。
“傲,傲哥。”有人上前制止,可腳步停住,因為他們看見老大從男人身上搜出大把撲克,零零散散鋪了一地。
男人滿臉絕望,死咬牙關不肯吭聲。
秦傲蹲下,掐着男人的脖子,“你知道這兒的規矩,玩不幹淨的就該剁手。”
突然巷子裏傳來一聲女孩兒稚嫩的喊聲,“爸爸!”
在場所有人皆為震驚,秦傲錯愕扭頭看去,一個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兒哭喊着沖到男人身邊,“爸爸!!你怎麽了!!”
秦傲被女孩兒撞開,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但随即恢複原狀,撿起皮箱遞給小弟,居高臨下望着父女二人。
“小乖,爸沒事兒,你怎麽不去醫院陪媽媽?”男人忍着巨痛,豆大的汗水順着臉滑下來。
女孩兒哭得發抖,“醫生給她打了嗎啡,我趁她睡着偷跑出來的,爸爸,我想你了。”
老男人捂着胳膊,看了眼秦傲,抱着女孩兒低聲安慰着。
“傲哥,這......”小弟們不知所措,都在等秦傲的命令。
與此同時,秦傲将刀藏在身後,在男人驚恐的注視下,将女孩兒扶起來,耐心道,“我們和你爸爸在談些事情,你別害怕。”
老男人不敢置信瞪着他。
女孩兒擦着眼淚直點頭,秦傲面無表情扶起男人,在一瞬間将男人脫臼的關節接好,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別再讓我看見你。”
說完,他打開錢箱,将男人的本錢丢出去,帶着小弟們離開了。